難道上天見她太幸福了,所以故意在感情路上讓她多遇上些波折嗎?
燕姬沉思,幽幽地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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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真的在追求她。
楊恩典直視前方,一手放鬆地靠著窗,一手從容地轉著方向盤,愛車平滑地前進,他的思緒卻遠不如表面的鎮靜。
為了取得江成峰對自己的完全信任,他決定從江燕姬下手,他很確定,只要自己能得到她的心,復仇成功將指日可待。
但他沒想到,他原先以為輕鬆的追求遊戲玩起來竟是這麼困難,他不得不耗費許多時間在她身上,不得不挖空心思去想些令她印象深刻的花招。
追求一個女人原來並不簡單,如果江燕姬是那些光看他一張帥臉,便會主動貼上來的花癡女就好了,偏偏她很聰明,又太驕傲,絕不會輕易臣服於他。
她為他心動了,他知道,可這心動要昇華成絕對的癡心,恐怕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心動還不夠,他得讓她死心塌地才行,她必須答應嫁給他。
連江成峰的女兒都搞不定,他又如何搞定那個心機狡詐的老頭?
楊恩典自嘲地撇唇,愛車正巧來到許文彥公寓樓下,他停好車,上樓。
鐵門緊閉著,他按門鈴,幾秒後,燕姬前來應門。她見到他,眸中閃過一絲很複雜的神色。
她打開門。
他走進去,眼見滿室都是許文彥留下的畫,俊眸不悅地瞇起。
坦白說,當他知道燕姬租下這層公寓的時候,內心很不高興。他很明白,她這麼做是為了留給自己一個追憶往日戀情的空間。
他不喜歡她沉浸於過去,更不喜歡她思念著別的男人。
「我今天不想跟你出去,」燕姬清脆的嗓音揚起。「我想留在這裡。」
他猛然皺眉。「留在這裡做什麼?這裡除了畫,什麼都沒有,難道你以為許文彥會從這些畫中走出來嗎?」
「我要做什麼不用你管。」她回嘴,明眸瞪了他兩秒,忽然別過去。「有些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他陰沈地盯著她的側面。「一味緬懷過去不會讓你更快樂。」
「我知道。」
「就算他學成歸國了也一樣,董事長絕對不會同意你跟他在一起的。」他再強調。
「這個我很清楚。」她細聲細氣地應。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繼續想不開呢?
楊恩典瞪著她,情緒波動著,他厭惡自己這樣的心神不定。他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轉過直盯著燕姬的視線,打量起一幅幅畫來。
這一打量,他心底微微升起訝異,尤其當他來到一間房,看到那掛滿四面牆的肖像畫,不禁驚撼。
牆上掛的,全是燕姬的畫像,正面的、側面的、全身的、半身的,許文彥用心描摹她各種姿態,各個表情。
許文彥的表現手法,並不是正統的人像畫法,也不是他個人特別喜歡的印象畫風,而是一種抽像的、後現代的扭曲與誇張。
那些畫像,畫的是燕姬,卻又不是燕姬——不,應該說他描繪的並不是燕姬清麗出塵的外表,而是直接以抽像的筆觸點出他觀察到的她的本質。
一般人見到這樣線條狂放、用色大膽的畫風,第一個的反應很可能是不知所云,甚至本能地感覺厭惡。走這種路線的畫家,注定不是孤寂一生,便是大放異彩。
不是高高踩在成功的雲端,就是墜落失敗的地獄,沒有第三條路。
怪不得燕姬會堅持許文彥有才華,只是缺了些運氣。
他想成名,恐怕不只需要一點點運氣……
「怎麼樣?你喜歡他的畫嗎?」燕姬來到楊恩典身後,輕輕地問。
他回過頭,若有深意地望著她。
「他這種畫法,不是大起,就是大落,如果得不到世人欣賞,就只好一輩子冒不出頭了。」她感慨。
「他畫得不錯。」他低語。「若是能遇上伯樂,應該會成名的。」
燕姬訝異地揚眉,似乎不敢相信他會當她的面稱讚許文彥。
楊恩典淡淡扯唇。「我不是那麼小氣的男人,許文彥有才氣,我不會吝惜承認。」
「那你以前……還贊同爸爸說的那一套,說文彥一輩子只能是個窮酸畫家——」
「我沒說他一輩子都不會成功,我只是說他也許得花上好幾年。」
「那有什麼分別?」她白他一眼。
「差別可大了。」他若有似無地微笑。「這幾年,足夠發生許多事。」
「什麼事?」
「譬如你不小心愛上我。」他幽默地回應。
她一嗆,雙頰不爭氣地染紅。「誰會愛上你啊?你少自以為是!」
不,他一點也不自以為是,他只是決心強烈。對她,其實他心底並無多大把握,但無論如何,他非贏得她不可。
楊恩典自嘲地想,視線再度回到牆上那些油畫上。
這就是許文彥眼中看到的她嗎?他看著,悄悄在心底咀嚼那份吃驚。
那並不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不,應該說美麗與否不是許文彥描摹的重點,他看到的是矛盾,一種強烈的,吸引人的矛盾。
她很高傲,又很溫柔,很堅強,卻也脆弱,她是優渥的溫室裡養出來的嬌貴花朵,卻沒傻到不曉得室外常呼嘯著狂風暴雨。
一個很聰明、很細緻,卻也同時擁有單純、天真的女人。
楊恩典轉回眸光,凝定在燕姬亭亭玉立的身姿上。
如果許文彥能在剛見到她的第一眼,便觀察到這些,那他的確擁有成為一個優秀畫家最敏銳的直覺,的確擁有不可輕忽的才華。
難怪燕姬會不顧一切地與他戀愛——
楊恩典咬了咬牙,說不清在胸臆間漫開的是什麼滋味,他只覺得唇腔似乎有點苦,手心裡薄薄地滲出一層汗。
他好像,有點無以名狀的慌……
「走吧。」他強悍地拉起燕姬的手。
「嘿,我說了我今天不想——」
「跟我來。」他驀地打斷她,擒住她的眼閃著熱烈的、逼人的光。
她芳心一震。從認識他以後,她還是初次見他用這種眼神看她,那幾乎是文彥在為她畫像時看她的眼神,卻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是哪裡不同呢?她迷惘地想,他卻沒給她思考的餘裕。
「走!」他強拉她離開許文彥的公寓。
她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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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給她意外。
坐在直升機後座,隨著螺旋槳逐漸瘋狂地旋轉,直升機如鳥,展翅高飛,他們離地平線也愈來愈遠。
這一回,他竟然帶她搭機游台北上空。
燕姬手攀著窗,聽著導遊解說一路的風景,思緒翩然。
「怕嗎?」在週遭一片吵雜中,楊恩典低沉的嗓音竟清晰地撫過她耳畔。
她回頭看他,眼神複雜。「為什麼帶我來搭直升機?」
「你不喜歡嗎?聽說這可是最近台北最受歡迎的活動。」
「我只是覺得意外。」她若有所感地說。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他的態度總是那麼不可捉摸,她幾乎要以為他瘋狂愛著她,否則為什麼總是要安排這些令她驚奇的約會行程呢?
別的男人約她,會請她吃大餐、聽音樂會、上夜店喝酒熱舞,他卻帶她上台北 101、逛水晶博物館、教她攀巖,上上禮拜,甚至開車帶她游東海岸,到台東龍田玩飛行傘,今天,又為她預約了這架直升機。
他不送花,不說甜言蜜語,不買些有的沒的昂貴禮物,卻總是讓她不由自主地期待每一次與他的約會。
她很不甘心,卻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是被他打動了……
「我們現在正繞著台北101飛行,大樓高層氣流很不穩定,不能太靠近,不過遠一點正好仔細欣賞這棟建築。」導遊熱切地介紹著。
高達101層的大樓,像一根在狂風中昂揚挺立的勁竹,一節一節往上升,直逼雲霄。
「你知道這棟建築的設計者是誰嗎?」楊恩典問她。
他是在考她嗎?她白他一眼。「是李祖原建築師事務所,他們以前也曾經跟爸爸公司合作過。」
「你知道?」深邃的眼底閃著笑意。「我以為你對公司的事一向沒興趣。」
「我是沒興趣。」
她不是傻瓜,爸爸在商場上勢利強悍的作風她多少有聽聞,是故她本能地不願涉及太多江氏集團的事務,但並不表示她什麼都不懂。
「董事長常感歎,要是你對不動產能多一點興趣就好了,他一直想栽培你進公司,有一天接下他的位子。」
「我才不想接呢。」燕姬撇撇嘴。「我對這些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沒興趣。」
「可是對幫助失學兒童卻很有興趣。」他興味地瞧著她,彷彿在思考,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為何懂得關懷弱勢。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轉過頭。
直升機已經飛離101大樓,轉往一座被擁在青翠山巒間的美麗湖泊。
湖水清澈,溫柔地倒映著天上的雲影,她不禁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