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一心一意只想要帶回澤井綠,衝動之餘全然沒有思考自己有多少勝算,現在他孤身一人,要武器沒武器,對方可是人多勢眾,莫說武器多到算不清,即使沒有任何武器也可以一擁而上,活活把他壓死。
「你、你敢……」怪了,這個國家是沒有法律了嗎?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居然想動用私刑。
「我不敢嗎?」北野徹冷冷道。
近籐介聞言,不由得暗暗叫苦。他知道這傢伙沒什麼不敢的,像他們這種黑道幫派,全都和白道相互掛勾,告他非但告不成,反過來他還會叫人整死你。
「你是要自己動手,還是要我找人動手?」北野徹悠然以對。
「你……」近籐介氣得咬牙切齒。
好!反正躲也躲不過,不如……
心念電轉間,他立時撲過去,準備給北野徹幾拳瞧瞧,不料他的拳頭還未碰上人家一片衣角,自己卻已被旁邊衝出來的兩名手下給硬生生壓在地上。
「放開我……」他拚命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了強大的壓制,只能趴在地板上惡狠狠地瞪著北野徹。
「看來你是打算讓別人動手了!」冷然中隱含著嘲諷,北野徹微一頷首示意屬下。
接到命令,兩名手下抓手拔刀、動作乾淨俐落,眼看對準近籐介的小指就要斬落。
「等、請等一下……」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抹纖細的人影驀地衝進了大堂中。
☆☆☆☆☆☆☆☆☆☆ ☆☆☆☆☆☆☆☆☆☆
不出澤井綠所料,跑來向北野徹要人的果然就是近籐介。
當澤井綠氣喘吁吁地趕到大堂後方時,近籐介已被人強壓在地,眼看便要失去一指,澤井綠再也顧不得一切地衝了出來。
「小綠,你、你怎麼樣了?」乍見愛人的身影,近籐介的掙扎更為猛烈,無奈兩個大男人死命壓著他,令他動彈不得。
「我……」再次見到自己的男友,她百感交集,此刻卻沒有心情顧及其他,一心只想讓近籐介安全離開。
轉過身,她急急地爬到北野徹跟前。「門主,請你原諒他好嗎?」她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他……他不是屬於我們這個世界的人,所以……不明白我們的規矩,請門主念在他初犯,就放過他這次好嗎?」
雖然害怕,她還是硬著頭皮懇求這個嚴厲冷酷的男人。
這個女人跑出來做什麼?
北野徹不禁沉下臉。「我說過不許亂跑,是誰讓你出來的?」
「那個……我……」她不敢明說自己是聽了下人的交談才跑出來,生怕那兩個人因而受到處罰。「我知道自己不該出來,可是……可是……」
她瞥了身後的近籐介一眼。「是我沒有把事情交代清楚,才會讓他跑來找我,怎麼說我也有責任,我不希望他因為我的緣故而受到傷害。」
「你還想說什麼?」北野徹冷冷瞪著她。
「我……」被他瞪得渾身發毛,她膽怯地搖搖頭。
「那就進去!」他喝令道。
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干涉衛武門的事情和他的決定。
「那麼你……你會放過他嗎?」要她進去也行,得先讓她確認這件事。
「不干你的事,進去!」他再次命令。
想不到看來膽小如鼠的澤井綠,這回像吃了熊心豹子膽,依舊杵在原地。
「只要門主答應我的請求,我就進去。」
什麼?
聞言,北野徹的怒火登時被挑起。這個女人居然敢當眾和他談條件?
在場所有人全都睜大眼睛等待事情的發展。
北野徹向來賞罰分明、說一不二,該殺就殺、該砍就砍,想不到今天卻冒出一個女人,而且是他看中的女人,企圖改變他的決定。
他會聽這個女人的話放過被壓在地上的男人嗎?
或者會將女人吊起來一併處罰?
「沒有人能改變我的決定,進去!」北野徹已近乎低吼。
面對他殺人般的眸光,她打從心底感到害怕,卻還是沒有離開。「一切都是我的錯,還請門主網開一面,如果要處罰,就處罰我一個人好了!」
這個女人就這麼在意這小子嗎?明明就已經怕得要死,竟還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還一而再、再而三地違抗他的命令……北野徹的忍耐力已達到了極限。
「你的意思是要代他受過?」他冷笑地打量她。「那好,就拿你的手指來代替他的,我就放過他如何?」
要她拿自己的手指來代替?
她還以為北野徹會看在她一介女流的份上,給予較輕的處罰,想不到……
澤井綠的小臉頓時變得慘白。
「如果你不想自己斷根手指,現在就給我進去。」北野徹並不打算傷害這個女人,只希望她知難而退,別繼續在這裡攪局。
目睹她慘白的容顏,他以為自己的話已收到嚇阻效果,這個女人馬上會乖乖地逃進去。
「只要門主願意放過他,我、我什麼都願意。」她的聲音雖然細小,卻清清楚楚地傳了出來。
在場所有人全都愕然地看著她,就連北野徹也愣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這麼個嬌滴滴的女人,竟有如此大膽的一面,難道說她當真愛死了這小子,可以為他犧牲一切?
「這是你的決定?」他森然道。
咬著唇,她點點頭。
「拿去!」悶哼一聲,他將置於身旁的貼身短刀推到她面前。
看著幽黑的刀身,她猶豫了數秒,這才伸手握住刀柄。
顫著手,她緩緩將刀身抽離黑色的刀鞘。
薄如紙張的刀刀,在燈光下閃耀著刺眼的銀芒。
「北野徹你這個王八蛋,有種就砍我的手,不准你傷害小綠!」被壓在地上的近籐介大聲嘶吼:「小綠,別聽他的,千萬別傷害自己,小……嗚……嗚……」
很快地,他口不擇言的嘴巴馬上被人用布條給堵起來。
「怎麼?不敢?」北野徹瞪著澤井綠持刀發顫的小手冷笑道:「如果不敢就別再逞強,現在放棄還來得及。」隱隱地,他希望她放棄。
放棄?她當然想放棄,從小到大她就連一隻雞也沒剁過,更何況是自己的手指?可是一旦她放棄了,這個男人就會去砍近籐介的手啊!
近籐介全都是為了她才會身陷險境,她絕不能坐視不理,如若不能保他平安離去,她將會良心不安、愧疚一輩子。
渾身顫抖著,手裡的刀刃卻已架在左手小指之上。
她當真……蒼白卻堅定的小臉,教北野徹無從懷疑她的決心,莫名的不捨再次悄悄襲上心頭。
活該!這可是她自己的選擇,既然她不識時務地出面攪局,那麼就該為此舉付出代價。壓抑著內心的波動,他冷眼看著這一切。
澤井綠閉上雙眼、把心一橫——
「啊……」痛苦的慘叫伴隨著刀刃落地的聲響,迴盪在大堂之中。
抱著受傷的左手,她蜷縮在地上喘息著。痛、痛、好痛……
斷指的鮮血很快地染紅她的袖口和衣襟。
瞪著地上的斷指,北野徹的胸口沒來由地一陣抽痛。
「你……你可以……放過……放過他了吧?」斷斷續續的呻吟中,她不忘提醒他兌現自己的承諾。
「讓他走!」大手用力一擺。
他向來說到做到,只不過這一回卻有說不出的氣悶。
沉著臉,他拾起地上的斷指,隨即抱起澤井綠往大堂後方走去。
恢復自由的近籐介並未就這樣掉頭離去,反而朝澤井綠急奔過去。
「小綠,你怎麼樣了?」目睹她落入北野徹的懷中,他急得大吼:「王八蛋,你已經把她傷成這樣了,還想對她做什麼?放開她!你別碰她!把她還給我!」
就在他衝過去的同時,緒方搏卻適時攔住他。
「年輕人,你還不走?」緒方搏壓低嗓門如同說教般。「如果不是你的莽撞,綠小姐又怎麼會受傷?再不走,你是不是打算讓她白白為你犧牲?」
這番話有如暮鼓晨鐘,驚醒了近籐介。
是啊!若不是他沒頭沒腦地跑來要人,澤井綠也不必遭受斷指之苦,如果他再繼續生事而有個三長兩短,今日她所做的一切豈非全都白費了?
瞪著北野徹和澤井綠漸去漸遠的身影,他再也說不出話。
如洩氣的皮球般,他帶著無比的沉痛和不甘黯然地離開。
第六章
空氣裡飄散著熟悉的木頭香氣,恍惚地,澤井綠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家裡,正坐在貴妃躺椅上和母親偎在一起。
「媽媽……」她低喃著,企圖拉住母親的手尋求更多的慰藉。
「綠小姐……綠小姐……」一個溫和的聲音輕柔地喚著她。
隱約地,她以為是自己的母親在喚著她。「媽媽……」
「綠小姐……你醒了嗎?」依舊是那個溫柔的聲音。
可是……媽媽向來只喚她小綠,這個是……
她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一張慈祥和藹的面孔隨著焦距拉近而逐漸清晰。
「你……」一時間,她反應不過來。
「綠小姐,你可終於醒了。」慈祥的老太太笑瞇瞇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