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一聲低喝傳來,驚得她遺落手中的紅葉。
這是……
「喝——」
不多久,又是一聲低喝。
這回她注意到了,聲音似乎來自前頭不遠處的木造房屋。
怪了,這個聽起來打架不像打架、罵人不似罵人的聲音,到底是……
拗不住強烈好奇心的驅使,她邁步走了過去。
隨著距離拉近,男子的低喝聲益發明顯,當來到木屋門口時,她忍不住朝門縫處偷眼瞄去。
咦,是他!
入目所及,竟是北野徹赤裸著上身,手持竹劍專注練習的模樣。
這、這……
心頭好似小鹿亂撞,羞澀立時染紅她的雙頰,當她思及自個兒昨夜就是在他這雙有力的臂膀和堅實的胸膛中沉沉睡去時,心跳快得有如擂鼓。
「誰?」敏銳如豹的北野徹立刻發現異狀。
心下一驚,澤井綠嚇得倒退兩步。
砰!
男人瞬即將門推開,手中的劍尖已指向她的鼻端。
「是、是我……」動也不敢動,她駭然地盯著眼前可怕的武器。
「是你?」驚異僅一閃而逝,他的目光再次變得冷厲。「你跑出來做什麼?」
「我、我……」瞪著竹劍,她張著小嘴說不出話。
悶哼一聲,他挪開劍身收至身後。「我在問你。」
「我、我只是……出來、出來透透氣。」怯生生地,就怕自己說錯話。
出來透氣?
也對,昨天她已在房中悶了一天,是該出來走走。
「你……」
瞧見她怯弱嬌美的模樣,憐惜之情不覺油然而生,突發的騷動竄過身體,他竟起了不該有的慾望。
他居然想要她!
「怎麼了?」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設法理解他的欲言又止。
該死,他的自制力呢?
這個女人居然能夠在轉瞬間引發他的慾望,而且是在他潛心練劍的時候。
北野徹雙眉聚攏,為著自己前所未有的失控而萬分不悅。
「這裡不是你們澤井家,不許到處亂跑。」強自壓下體內的衝動,他寒著臉森然道。
面對他的責難,澤井綠愣了會兒。
「對、對不起……」強自掩飾心頭的刺痛,她慌張地道歉。
再次悶哼,男人砰的拉上木門將她阻絕在外。
瞪著木門半晌,她回過頭黯然離開。
沿著來時路,她踉蹌地走著,腦海裡全都是他方纔的兇惡冷漠。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不能和顏悅色些?猶記得他昨晚的溫柔,現在卻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或許他只當她是洩慾的工具,睡開了床上,她就什麼也不是了!
是了,她怎麼忘記自己的身份?現在的她,只不過是件求和的貢品罷了,還能奢望些什麼呢?
澤井綠自嘲地想著,眼眶卻情不自禁地泛紅。
第五章
在房間裡一待,又是大半天的時間。
有了北野徹嚴厲的警告,澤井綠哪裡也不敢去,從練劍的木屋返回後,就一直窩在原來的房間裡。
雖然早餐午餐都有人張羅,還有人為她送來換洗衣物,可是身旁什麼打發時間的東西也沒有,別說聊天的對象,就連一本書,一部電視都沒有。
蜷縮在籐椅上,背著空洞的房間,她寂寥地望著窗外。
竹葉依舊在微風中輕響著。
如果在澤井家,只要她開口,向來要什麼有什麼,又怎麼會無聊?
唉!誰教這裡不是澤井家呢!她暗暗地歎了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只是要份報紙或要本雜誌,應該可以接受吧?有了這些東西至少她可以打發一點時間。
想到這裡,她立時溜下椅子,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著。
在北野徹的命令下,她不敢出去找人要東西,生怕半路上又撞見那個可怕的男人,所以只有守株待兔,被動地等人經過。
等著等著,二十分鐘過去,還是沒人經過這裡。
「有沒有人在啊?」忍不住,她張口呼叫。
連叫三聲,還是沒有人回應。
大概北野徹不喜歡人家打擾吧?才會把房間設在這麼僻靜的角落,自己喊了半天居然不見半個人影。
無奈地歎口氣,她索性將椅子給移到門口。
坐在房間裡等,難保沒有漏網之魚,乾脆她就坐在這裡等。
這一坐又是二十分鐘過去。
就在她快要打起瞌睡的時候,突然聽見遠處隱隱傳來幾下腳步聲和交談聲。
啊,終於有人過來了!
她開心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正準備開口喊人時……
「大堂那邊好像出事了……」
「是啊,聽說有人闖進來呢!」
隨著腳步聲趨近,交談聲越發清晰。
咦,有人闖進來?
是誰這麼大膽敢闖進衛武門?那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嗎?
聞言,澤井緣不覺地嚥下即將出口的叫喊,跟著豎耳傾聽。
「那傢伙好像還打傷了好幾個人。」
「這還得了,門主一定不會放過他。」
「可不是?而且我還聽說……」
「什麼?」
「聽說他是來跟門主要人的。」
「要人?要誰啊?」
「就是昨天被送進來的那個女人啊!」
什麼?澤井綠愣住了。
昨天被送進來的女人不就是她嗎?有誰會做這種事?
「跟門主搶女人?那不是嫌命長嗎?」
「可不是?只有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才會做這種蠢事,我看那傢伙鐵定會直的進來,橫著出去……」
「唉,人家說紅顏禍水果然沒錯,那傢伙八成會被那妖媚的女人給害死,說不定我們門主也……」
「喂,別亂說話,你活得不耐煩啦?」
交談聲戛然而止,澤井綠的臉色全變了。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難道說、難道說……
兩個端著茶點的女人終於在走道盡頭轉了個彎,朝靜元室走來,當她們發現澤井綠就杵在門口時,不禁變了顏色。
糟糕,剛才她們的那番談話是否教這個女人聽了去?若是她在門主面前亂嚼舌根的話……
「小姐,那個……」兩人正打算旁敲側擊時,澤井綠已經從她們身邊飛奔而過,對她們根本視而不見。
現在她只想確認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至於北野徹「不許亂跑」的警告,早已被她棄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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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大堂中,北野徹瞪著眼前這個清逸俊秀的年輕男子,忍不住皺眉。
今天下午所有重要部眾全聚集到衛武門大堂,商討著新地盤的經營,萬萬沒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竟然有人如此大膽,隻身闖進衛武門開口向他要人。
而且還是屬於他的女人。
「你到底交不交出來?」雖然全身傷痕纍纍,隨身的武士刀也在被制伏時強遭繳械,近籐介依舊無畏懼地對著北野徹咆哮。
「王八蛋,你別太囂張,衛武門可容不得你撒野,當心我把你剁碎了去餵魚!」屬下當中有人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聲喝止。
北野徹揮揮手示意無所謂,跟著沉聲問道:「你憑什麼要我交人?」
也不知是出於好奇,或是佩服對方的勇氣,他還真想知道這小子到底憑藉著什麼,竟膽敢來跟他要人。
「憑什麼?」近籐介冷笑。「憑我是她的男朋友,可以嗎?」
男朋友?
眾人臉上露出瞭解的神色,同時也露出同情的目光。
大家都知道澤井綠是門主看上的女人,這小子要跟門主搶,簡直就像搶老虎嘴裡叼著的肉,屆時這塊肉非但搶不到手,只怕連自個兒的小命都保不住。
「現在她已經是我的女人。」北野徹冷冷地提醒。
近籐介臉色變了變,跟著咬緊牙關。「小綠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和你們幫派之間的恩怨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們憑什麼把她當成東西一樣送來送去?」他握緊拳頭、怒氣騰騰。「現在就把她交出來,我要帶她走。」
前兩天在東京劍道場未見著澤井緣來為他加油,已令他萬分不安,不料今天一早回到關西,才知道心愛的人竟被當成貢品般送來衛武門,得知這個訊息,他不顧一切提刀便殺了過來。
當聽見北野徹冰冷的宣示,言下之意似乎已對小綠下手,更激起他非帶走她不可的決心。他著實無法想像,像小綠這麼纖細柔弱的女孩,是怎麼度過昨晚那種殘酷時刻?說什麼他都不能把心愛的小綠留在這裡,任由別人繼續蹂躪欺凌她。
小綠?
聽著近籐介如此親熱地叫著澤井綠的名字,北野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過他很快忽略那莫名的情緒,只想趕快將眼前的麻煩解決掉。
「人我不可能交給你。」他清楚地表明立場。「至於你打傷我衛武門的人,這筆帳可得算清楚。」
近籐介瞪著他。「你想怎麼樣?」
北野徹瞥了緒方搏一眼。
緒方搏點點頭表示會意,於是接著開口道:「你擅自闖入衛武門大堂,又打傷我們七名弟兄,根據本門規定,你得留下一根手指謝罪。」
不管什麼理由,從來沒有人能夠擅闖衛武門還可以全身而退的。
直到此刻,近籐介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