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了?聽不出我的聲音,我是阿堤,是最疼你的哥哥呀!呵呵呵……」
如此大的嗓門,要人不知他是誰都難!「天色不早了,我已經就寢,有事咱們明兒個再談。」聽他口齒不清的聲音,想必又去和豬朋狗友廝混了。
天色不早?不是才一更天。童倉堤眼神迷濛地喊;「不行,不行,今晚花好月圓,我興致正高,你得陪我喝兩杯。」
在外還喝不夠啊!
臭阿堤,一天到晚就知道花天酒地,家中的事都不幫忙。「喝酒隨時都可以,何必非得今晚?明天你想喝多少,我便陪你喝多少,喝到有人倒下為止,你說好不好?」明天她一定要在酒中放巴豆。哼!
今晚到底是怎麼搞的?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師弟夫婦倆的恩愛樣教他嫉妒,使他心情低落到極點。
約了三、五個下了差的衙役上許嬤嬤處找樂子,找尋不同的「愛」,結果卻敗興而歸,連在牡丹房裡想一展雄風的意願都提不起來。「鐵靳,別掃我的興嘛!開開門。」童倉堤邊喊邊擊打門板。
「你今天喝得夠多了,回房去吧!」
「你沒開門,怎知我有沒有喝酒?」他不打自招的打了個大酒嗝。
「還說沒有?都大舌頭,打酒嗝了。」她敢打包票,他身上除了酒味,脂粉味定也跑不掉。
「我承認是和朋友喝了兩杯,可我還很清醒啊!鐵靳,開門出來啦!你可以親自檢查我,看我有沒有說謊。」
「不。你再半夜鬼吼鬼叫,小心我對付你。」臭阿堤,都拒絕他了,還一味的癡纏。四隻腳站立在床上的鐵靳低聲警告道。
「你真的不開?」
「不。」她眥目怒瞪著門。
「那我自個兒撞門進去囉!」童倉堤未理會鐵靳的警告,他就是無法控制地想在此時看見鐵靳。
「你敢闖入就試試看。」天啊!真讓他撞進門,「它」的真實身份就曝光了。
不行,得想辦法阻止他。鐵靳不停地轉動金黃色眼眸思忖著。
不管了,保住秘密要緊。掀起羅帳一角,露出金黃色的雙眼盯住木架上的水盆。
鐵靳以僅有的靈力牽引水盆浮於半空,飄向窗。「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再在門外發酒瘋,休怪我不客氣。」
「隔著門,你奈我何。」
他真的是酒喝過頭了,竟對她威脅的話不放在眼裡。好,他不怕,她就讓他醒醒酒。
鐵靳使出靈力凍冷水盆內的水,打開由內向外推的窗,迅速潑出水並關上窗。
「哎喲!」突如其來的一道水柱,凍得他冷意肆起,微醺的醉意全沒了。
「這樣,奈不奈何得了你?」
鐵靳下手可真是不留情,把那麼冷的水潑在他頭上。
拍抖掉身上的水珠,酒醒大半的童倉堤自知理虧,「咳咳,我說鐵靳,不開門也不用以如此狠毒的方法表達嘛!」
「酒醒了?」躲回羅帳後的鐵靳問道。
「醒了。」
「那還站在門口不走!」她怒斥。
「我走,我走。鐵靳,咱們可不可以商量件事?」裡頭沒有傳出回應聲,童倉堤繼續說道:「下回你生我氣的時候,是否可以用較柔性的手法告訴我,不要再用驚天動地的駭人手段了?」
「哼!你若平時正經點,會怕我對你下手?廢話少說,快滾回你的房間去。」鐵靳朝著房門處吐舌頭。
趕緊走人吧!免得惹毛鐵靳,那小子不知又會對自己施何毒手。「我馬上消失在你門前。」走到哪兒都吃得開的童倉堤碰上門內的鐵靳,不論何事只有先矮一截,讓她扯著耳朵數落的份。
在鐵靳寄住他家的那一年,弄不懂明明病得剩不到半條命的他,為何還有餘力拿著兩顆眼珠子隨鐵靳到處轉。
即使中間兩人曾分開近十餘年,他早已淡忘了對鐵靳的反常舉止,在一踏進家門,再次見到長大成人的鐵靳那艷若桃李、秋波微送的容顏時,遺忘的記憶立刻如排山倒海全回到腦中。
「童倉堤啊童倉堤!門另一邊的人是和你一樣的堂堂男子漢呀!」打了自己一個耳光,他小聲的嘀咕。
萬萬沒想到同性的鐵靳會讓他產生無法自抑的遐思。
成年返家的童倉堤發覺自己這種畸念,怕本身偏頗的想法讓人發現,尤其是鐵靳,也害怕自己真的得了這種斷袖之癖的怪病,不得不一頭栽入野花叢內,去尋求、證明自己是個正常的人。
罷了,罷了!今夜想見鐵斯一面未果,他還是再回美人窩找善解人意、柔情似水的牡丹溫存解愁吧!童倉堤晃晃腦袋,腳步踉蹌的又出門去了。
豎起尖耳聽了一會兒,確定阿堤走遠後,「它」才安心的縮跪四肢,趴俯在床上。「呼!終於走了。他若不走,真怕我用來變身的靈力,就要被他害得消耗殆盡。」鐵靳輕鬆的擺動尾巴,「度過今天,總共過了兩百七十五個變身的月圓之夜,再變一次,從此以後便能隨心所欲地變人變狐了。」鐵靳喟然自語。
◇◇◇
「翱,不通知她,讓她回來嗎?」全身白衣白裙的淡雅婦人輕柔地問著仰首沉思的夫君。
「不了。」蹙眉斂神、身軀峻偉的鐵翱回道。
「族中發生如此大的事,不告訴她,讓她防著點,難道你不擔心他們會對她出手?」她微抖著唇,不甘休地追問。
「族裡沒人曉得她在何方,她不會有事的。」他瞇了眼。
「你太鐵石心腸了,撇開她是族中唯一陰年陰月生的月女不說,好歹她是我們的掌上明珠,也是你的繼承人。」婦人眼角噙著淚,不平的指控。
是的,他是需要鐵石心腸,才能狠得下心來將愛女交給人類代為撫養,才能狠得下心來不去理會思念女兒的心情。
一切只是怕族中的有心人會利用女兒得天獨厚的生辰,而傷害女兒罷了。「當初便是怕有人對她不利,才會將她悄悄送交給恩人撫養,若是在這個節骨眼和她有接觸,被他們發現,那才叫害了她。」按捺下浮躁的心,鐵翱安慰道:「抒淨,安下心來,只要她留在恩人那兒一天,他們便沒法找到她,對她不利。」
「你確定?」鐵抒淨希望得到夫君的保證,保證女兒一切平安。
「嗯。」他非常堅信。在女兒二十五歲以前,未爆發她的潛能期間以男裝寄托在童家,是上上之策。「走吧,該去參加族裡的聚會了,免得有心人以此當成借口來找麻煩。」拍拍妻子的肩,鐵翱哄道。
走在面前的夫君腳步是那般的沉重,這幾年他的兩鬢斑白了,皺紋加深,她卻一點忙都幫不上。鐵抒淨一邊擔心遠方女兒的安危,一邊要為夫君煩憂族中的有心人,她彷徨無措的掉下淚。
一步步跟在夫君身後,鐵抒淨心中漸漸有了個底。
她不要日子再如此受人擺佈了。
◇◇◇
「叩叩叩!」
晴朗露重的秋天早晨,一名童家長工敲打著鐵靳的房門。「鐵少爺,你在裡頭嗎?」久久未等到房內人的聲響,他喊道。
「有事?」鐵靳天未亮便到側院花圃採集自己栽種的藥草,直至破曉欲回房換件乾淨的衣物上鋪子時,才瞧見有人站在她的房門前。
「啊──鐵少爺,老爺請你去一趟。」長工必恭必敬的傳達主人交付的話。
「老爺在何處?」卸下手腕上的竹簍,她拍拍衣袍上的泥沙。
「在雅院。」
「知道了,我換件衣裳就去。」提起地上盛滿藥草的竹簍,她遞給長工請求著,「這些藥草,麻煩你先幫我送到鋪子裡去。」
「不麻煩!小的馬上為你送去。」
「先謝謝你了。」她淡笑微頷首地推門入內。
◇◇◇
雅院,童重吉以前行醫時養植栽種藥草的簡樸內院。
現在此地的藥草被鐵靳移植至更寬敞的地方,讓乾爹挪作收藏置放各朝各代字畫古玩之用。
「乾爹,你找我?」遠遠的,她便瞧見乾爹不假人手,親身擦拭著收藏品。
「啊,你來了!坐坐,還有兩件要拭淨灰塵。」招呼著鐵靳,童重吉加快了手上一個月一次的清理工作。
瀏覽個把月未踏入的雅院,院中的玉瓷、雕飾好像又多了好幾樣。她取起架上一尊青翠玉刻出的觀音及一串佛珠,聚精會神地審視。
「好了,終於全打掃好了。前些天早晚天氣變化太大,藥鋪裡的生意忙得我撥不出空閒照顧整理雅院。」童重吉寶貝地撣拭手掌大小的雞血石及木盒,並將它放回架上。
「鋪裡這些天較忙,乾爹也跟著幫忙,害你沒能玩賞這些收集品。對了,怎不請下人幫忙打掃雅院?」
「不用,他們有他們的工作要做,我忙裡偷點閒,來擦擦看看這些東西,也能讓我舒緩一下幾天下來緊繃的情緒。」
「乾爹喜歡就好。不過你可不能為了這些身外之物忘了自身的健康。」鐵靳板起大夫的臉叮囑道,「秋高雖氣爽,早晚溫差還是不得不提防,乾爹別淨捲袖替人看診、替這些東西拂塵,忘了自己的老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