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毓惶恐地道:「秉王爺,在這非常時期,我若明目張膽地探問清波玉璧,羅清一定會起疑心。不過下個月八號是寒松堡的年度大會,羅清一定會把玉璧拿出來。王爺到時派人下手,一定不會失望的。」
「好,我再信你一次。要嘛,下個月八號讓我拿到清波玉璧;要嘛,兩個月之內讓我看到喬淳。如果你都做不到,我要整死你很容易,你是知道的,羅清的女兒還在我手上,只要我放她回去你就玩完了。」這就是六王爺留瑛瑚活著的另一個原因,用她來牽制方毓。
「小人明白,小人不敢有負六王爺重托。」方毓只恨自己錯看了羅清,原以為擒了瑛瑚就可一勞永逸,沒想到他不肯拿玉璧交換,才演變成今天進退兩難的局面。
唉,要清波玉壁難,想帶走小郡主更難,方毓覺得自己是上了賊船了,而且這段航程還是條不歸路。
***
回到堡內,方毓在大廳碰到尹夜宇,跟他點了點頭。「尹公子,柳姑娘不礙事了吧?」
「嗯。謝二當家關心。」
方毓暗暗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然他可能得跟著陪葬。
夜宇挑眉,原來二當家這麼關心妍兒。之前聽胡大夫說二當家關照過他的用藥,他還半信半疑呢。
夜宇向他告辭準備離去,卻聽他在背後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夜宇回頭。「二當家何出此言?」
「尹公子,六王爺已經從京城回來,你是知道的,正好柳姑娘即將痊癒,唉,我擔心堡內平靜的日子又要結束了。」
夜宇不悅。「你是什麼意思?」
豈有此理,一個勁兒地指妍兒是奸細。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作態關心?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瑛瑚待她友善,結果被人擄走;這段期間柳姑娘玉體違和,堡內就風平浪靜。你說,就算我相信她好了,堡內弟兄會認為她是清白的嗎?」
情況的確對妍兒不利。「她沒有理由這麼做,她不會背叛我。」
方毓冷笑:「喬淳郡主哪,你當郡主的封號路邊撿就有嗎?」
夜宇心中大怒,但此時如何辯駁都沒用,寒松堡的人對妍兒的身份心存芥蒂,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她真是無辜。
「總之,你們沒有證據,憑空揣測作不得數。」
方毓眸光一閃,心中已有計謀。「若我拿出證據,你又如何?不會再一味包庇了吧?」
「若有證據,自當公辦。」夜宇一肚子火,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逕自轉身離開。
方毓盯著他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容。
證據?他倒是給了他一個絕佳的靈感。
好,尹夜宇要證據,他方毓就給他證據。
第六章
在城西別館,可以直闖六王爺書房而不需經過通報的人不多,但梁書遠恰好是其中之一。
「王爺,書遠打擾了。」他推開書房的門,見王爺兀自出神沒注意到他,遂出聲請安。
六王爺回頭微笑道:「來了就坐吧,別這麼客氣。」語氣十分和氣親切,彷彿當他是自己的子侄。
六王爺和梁大人一向交好,兩家走動得很勤,梁書遠和六王爺的三個兒子自動就玩在一塊。若非喬淳失蹤,現在兩家早成了親家。
「我這趟回京,和你爹提過喬淳的事了。」
「他老人家怎麼說?」梁書遠不自覺地屏息以待。
「他讓你自己決定,他沒意見。」
回京之前,六王爺幾經考慮,覺得喬淳和梁家的婚事有必要做個解決。這女兒打小就不在身邊,如今又另外有個未婚夫,即使梁家瞧在他的分上沒說話,他也不能不開口當沒這回事。到底喬淳名節有損,就算是郡主之尊,只怕也沒資格進兵部尚書府做媳婦了。
梁書遠喜形於色。
「爹真的這麼說?」他原本還以為爹會趁機取消這門親事。
六王爺點頭。「你的意思呢?」其實不用問,他也已從他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我自然願意守住這紙婚約,畢竟已經找到喬淳了……」他從初見喬淳就深受吸引,但他看得出她的心全在尹夜宇身上,幾乎不曾正眼瞧過他。
六王爺抱歉地看著他。「已經擔誤你這麼久了,喬尚今年都做爹了。」喬尚是他的次子。
「王爺,我還不急,喬尚可長了我三歲呢。喬康和我同年,不也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喬康是六王爺的三子。
六王爺看著他,微微歎了口氣。「孩子,難為你了。當年我也曾陷了一顆心在意璇身上,你知道,我過得並不好。」
太后的從中作梗使他苦不堪言,尤其是意璇中毒後帶走喬淳的那段日子,他發瘋似的找她,過多的憂心和痛苦讓他心力交瘁,甚至大病了一場,連皇上都耳聞前來關心。
梁書遠當然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的小新娘就是在這個事件裡失蹤的。
「王爺,我……」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解釋不出心頭的百味雜陳。他心裡明白若執著於喬淳,他勢必會有一場苦戀,也許比六王爺更苦;因為他面對的不是外力,而是喬淳根本無心於他。可是,他就是陷進去了。
六王爺自然明白他何以陷得這麼快、這麼深。喬淳和意璇有著相同的特質,她們的嬌柔令人難以抗拒;教人見了就移不開視線,進而想張雙臂將其納入羽翼下細心呵護。
「放心吧,書遠,方毓說他已經有辯法讓喬淳回到我身邊。等她一回來,我就立刻讓你們成親。」
梁書遠沒說什麼,事實上,他沒這麼樂觀,王爺太小看尹夜宇對喬淳的影響力;即使喬淳回來了,他也不敢奢望她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他。唉,看來他和喬淳的未來……
「怎麼不說話?開心得傻了嗎?」六王爺調侃地笑道。
梁書遠連忙回神,拱手道:「書遠失禮了。」他怎麼了?居然在王爺面前發楞。
「我說過,別這麼客氣,咱們都快是一家人了。」六王爺當然不會和他計較這個。
梁書遠點頭。「謝王爺抬愛,沒事的話,書遠告退了。」
***
梁書遠離開王爺書房,就見金嫂候在一旁等他。「什麼事,金嫂?」
「梁少爺,那位羅姑娘又不肯吃東西。勸她吃,她反而把碗盤都砸爛。」
梁書遠蹙眉。「行了,我去看看她。」
這羅姑娘約脾氣真令人不敢領教,一點身為階下囚的自覺都沒有。
「謝謝梁少爺,否則我真不知該拿那姑娘怎麼辦才好。」
兩人顧著說話,絲毫沒注意到一旁掃樹葉的家僕在聽到他們對話時,眸中乍現的精光。
***
「柳姑娘。」憶初敲門。
妍兒聽是憶初的聲音,心中不免訝異。
她來做什麼呢?
雖然不是頂願意見她,但也不好不應聲,還是開了門請她進來。「有事嗎?」
「柳姑娘,我是來向你道謝的。謝謝你……不計私怨,還捨命救我。」見妍兒臉色仍差,她心裡多少覺得愧疚。
妍兒搖頭。「那人要傷的本來就是我,我救你是應該的。」
「總之,還是謝謝你。」
妍兒疑惑。「你來,就為了道謝?」她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憶初沒料到妍兒會這麼單刀直入地問她來意,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沒事的話,我想休息了。」妍兒見她不語,就有送客的意思了。
不能怪妍兒不陪她客套,畢竟她們之前沒交情,又差點為她把命都送掉;即使現在確定了宇哥的心意,但妍兒見了她就是沒辦法自在。
「呃,柳姑娘,其實……」憶初不開口不行了,因為她確有所求。「其實,我是來請求你一件事的。」
妍兒抬眼,等待下文。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是否可以……讓我和你一起服侍表哥?」饒是大膽如憶初,講這番話也不免氣弱。
妍兒氣極了!「我當然介意!而且宇哥也不會願意的!」
「柳姑娘,你放心,我不會和你爭大小,我只是想陪在表哥身邊。至於表哥那裡,如果你都同意了,他又怎麼會說話呢?」
憶初不認為表哥不喜歡她,他一定是顧忌著柳姑娘才不敢表示。之前她耍盡手段離間,但現在妍兒救過她一命,她沒臉再陷害挑撥,只得采低姿態哀求。
「我不會同意的,你請回吧。」她為憶初吃的苦還不夠嗎?她沒忘記在那段猜疑的日子裡,她流了多少眼淚。這種日子她不想過一輩子!
「柳姑娘,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
「你要這麼想也沒關係,總之我不會答應你的。除非表哥親口說他要你,否則,我不會退讓。」真想讓她聽聽宇哥說一百個憶初也及不上一個她,恨不把她遠遠地氣回撒爾罕,省得看了心煩,又提這些教人生氣的請求。
憶初討了個沒趣,卻不願就走,臉上也現了氣惱神色。「我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要怎麼樣?」
妍兒不想理她,一個低沉的聲音替她回了話。「妍兒不想怎麼樣,她只是捨不得把我分一半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