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是不是要吃藥?"倪震東見她面色有異,記起她有心臟病。
"不是,我們……我們要錯過晚餐了。"
"也是。是該用餐了。"他去按了服務鈴。
倪震東露出本來意圖,他放鬆到近乎浪蕩,等待侍者時伸手越過桌面,握住她的手指玩弄著。
此刻他臉上邪氣迷人的笑容與他平時的紳士風度有異,更把他天生具有的危險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年冬蕾被自己的心意搞迷糊了,既被眼前的男人吸引,卻也對他散發的危險魅力隱隱感到害怕。
"你真的沒有女朋友?"她不太放心地問。
"真的。"倪震東被女人們會問的問題,逗得哈哈笑。"我也未婚,你盡可放心,絕不會成為第三者。"
"我不是擔心這個,"她連忙撇清。"我是想,以你的條件不乏有欣賞者。"
"你是指追求者嗎?"他只是扯著嘴角笑,"有是有,不過……"
"你瞧不起倒追你的女人?"年冬蕾好奇地追問。
"不是,而是……"
倪震東出現少有的欲言又止的表情,讓年冬蕾感到新奇有趣。
他之所以支支吾吾不肯爽快回答,是因為他曾有過一次被倒追的經驗,至今想來仍感到可怕。
十七歲那一年,他到男同學家,男同學剛好不在,他媽媽竟企圖要誘惑他上床,她臃腫的體態嚇得他寒毛直豎,第一次被女人性騷擾的經驗令他很不愉快,幸好同學及時回家,解除了他的危機,至今那位同學仍不知道為何從此他再也不肯去他家。
"是什麼?"她實在很想知道。
"為什麼你那麼好奇?又不是你追我。"
這時侍者敲門進來,替他解了圍。
他把點餐的任務交給年冬蕾,現在他心情愉快,吃什麼東西都無所謂。
菜陸續送上來,立刻可看出出身上流社會的年冬蕾對精緻美食的講究。
熏制的鮭魚,配醃酸黃瓜、意大利蔬菜湯永果甜點,最後是一杯濃淡適中的"牧羊女"甜酒。意在於淳樸自然,是杯"安全"的調酒。
倪震東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桌精緻美食都不如眼前的年冬蕾來得吸引人。
經過一杯牧羊女的洗禮,年冬蕾的臉頰增添兩朵紅暈,在燈光襯托下,她猶如一個羞答答的新娘,等著新郎一親芳澤。
倪震東迫不及待按服務鈴叫人來把餐盤撤走,他一刻也很難等下去了。
侍者把餐車推了出去,他主動上前把門關上,一回頭沒有看到年冬蕾的身影,掃了車廂一眼,原來她站在大片玻璃前看著窗外。
他來到她身後站定,一手插在褲袋裡,左手端著未喝完的酒,仰頭一口飲盡。
"天色這麼黑看不到什麼的。"
年冬蕾掉頭看他一眼,給他一個笑容,"用心去看,就看得見了。"
她的話中似有含意,似要點醒他什麼,不過就算有,這時的倪震東也拒絕去想,無論如何,對她他是非到手不可,否則他從維也納一路追蹤的原因何在?單純的思慕早已不是他這個年齡會做的事情,唯有付諸行動才會有實際上的成果。
在生意上,他也是這麼成功的,相信男女關係上,也是如此。對於這點他還頗為自信,以他的魅力還沒有被女人拒絕過的紀錄。
"我看見的全是玻璃上你的倒影。"
玻璃上兩人的目光相遇,交會了好一會兒,她首先打破沉默,"我已經想好演奏的曲目了,你準備好要聽了嗎?"
倪震東幾乎忘了為了騙她上車而編的借口了,沒想到她竟然當真。他心想,反正時間還早,聽聽也無妨。
他回到座位,蹺起二郎腿,擺手說:"請開始吧。"
年冬蕾拿出琴盒裡的小提琴,靜立了一會兒,緩緩沉澱心情,開始拉出第一個音。
她選了"愛之夢"、"夜曲"、"天鵝"和霍夫曼的"船歌",演奏完這四首曲子,她才放下小提琴。
倪震東報以激賞的掌聲。他雖不懂音樂,但樂聲優美清純,加上她純熟的琴藝,無形中使這間發出單調隆隆車軌聲的車廂,頓時成為一座音樂殿堂。
年冬蕾用心地利用這四首樂曲,把夜色的氣氛帶人另一種更深郁的氣氛中,藉著幽秘的氣氛,進而達到思想沉澱,隨之而起的是另一種新而純靜的思想空間。
她略帶羞澀地報出接下來的曲名,"求主垂憐。我最喜歡的曲子之一。"
這首曲名聽在倪震東耳裡沒有任何意義,正當他想進一步咀嚼含意時,悠揚悅耳的琴音立刻抓住他的注意力,連剛才的念頭是什麼他也忘記了。
"求主垂憐"的曲調純美動人,誠心聆聽的人很容易被引到一片至情至性的境地,達到放發靈性。
恍惚間,車廂不再是車廂了,彷彿置身在教堂中,琴聲迴盪繞樑,使人不由自主地被聖潔的氣氛感動。
一曲奏畢,年冬蕾稍停了停,立刻又拉起另一首曲子。
"無限恩寵"的音樂力量,與"求主垂憐"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年冬蕾一次演奏兩首齊名的聖樂,用意在救她自己,也企圖使一個令她迷惑的魔鬼,在聖潔的旋律中得到淨化。
倪震東幾乎被她精心鋪設的曲目所惑,在純淨寧和的樂聲中,他只想靜靜地坐著,什麼也不想做,就這麼聽著音樂便是此刻最大享受了。
也是相似的情景,站在窗前拉琴的少女,也曾一樣拉著輕快的華爾茲舞曲,一開始他先被樂聲吸引,然後被拉琴的少女吸引。
當時他想,如果家裡有一個音樂家也不錯,現在想來那是結婚的念頭,但天知道,他根本沒有和任何人結婚的打算,包括眼前這個令他愛不釋手的女子,她只是他女友名冊上,一名曾讓他"愛"過的女性罷了。
哦!他明白了,他忽然明白了。
倪震東在心中叫道:好個心思靈透的女孩!原來整場個人演奏會竟是對付他的計謀。
原來她是藉著音樂企圖打消他的慾念。
他笑笑地搖搖頭,笑她太天真了。
他怎會因幾首聖樂就打消他這幾天來布設的網呢?現在他正要收網呢!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止一個漁夫放掉他網中的魚。
第四章
一曲奏畢,倪震東站起來走向年冬蕾,這時他很想抽根煙。
"休息吧,這麼多首下來,又沒看譜,能演奏得這麼純熟,難為你了。"
"不,我不累,你還想聽什麼,只要我聽過,我一定能拉出曲子來。"她嘴上如此說,實際上她確實感到力不從心了。
倪震東搖著頭,"足夠了,我不想聽了。"
這話年冬蕾聽來,既感不安又不免窘然,她訕然一笑,"我就知道我獻醜了。"
"不!你演奏得很好!就像我說的,不久的將來你會是名聲響亮的音樂家!"倪震東扶著她的肩,鼓勵的說:"我不懂音樂,但是你的樂聲卻能讓我感動,這一點我不想承認,但卻是真的。"
"謝謝。"他的話讓她眉開眼笑。
如果要讓他說出一個能讓他把心裡話表達出來的女人,那麼這女人便是年冬蕾了。見她沮喪,他便不由自主想安慰她;見她無助而哭泣,便想盡快幫助她解決問題;見她歡動顏色,便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你還記得昨晚你親了我嗎?"
她不好意思的輕點著頭,"記得,我很感謝你,沒有讓我在寒冬裡露宿街頭。"
"那個吻我很難忘記它。"
年冬蕾抬眼望見倪震東堅定示愛的眼神。
他慢慢靠近她,就在他快碰觸到她的額際,他把注意力移到他的手臂,他的手臂被她握得好緊。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見她面色有異。
她的呼吸不穩,儘管身體不舒服,她仍勉強擠出笑臉,"我沒事,也許是晚餐吃太鹹了。"
"到臥鋪上休息一下。"
倪震東抱她到臥鋪,讓她平躺下來。他坐在一旁地板上看著她,關心之情溢於言表。他們並沒有接觸,但他注視的眼神令她感覺好像他在摟著她一樣。
"我讓你感到緊張嗎?"他早感覺出來了,淺笑著說:"如果是,我可以到外面去。"
"別這麼說,"年冬蕾偏側著頭,用坦然的眼神迎視著他,"我必須就抱歉,讓你失望了,我沒辦法那麼坦然的就把自己……"下面的話她有些難以放齒,"交出去。"
她的坦白更加贏得倪震東的憐愛。
他擠出一抹無奈的苦笑,"你放心,我也不是見人就撲的大色狼。"
年冬蕾噗哧一聲笑出來,臉色添了些紅潤。
他明白今晚除非用強迫的手段,否則這段德國火車之旅兩人只能譜出符合她理想的純純的愛。
男女之事除非是買賣交易,否則他一向講求你情我願,況且他也不願對年冬蕾這樣的純真女孩有一絲勉強,那樣他們之前在困境中所凝聚的難得親暱將化為烏有。
"你去德國做什麼?"解除了危機,年冬蕾恢復開朗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