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床走近幾步。他穿著運動汗衫,趴著睡得很沉,從他的側臉看仍然一樣英俊。她著迷地看了他許久,才勉強提醒自己來此的目的。
正要伸手去搖他,她瞥見枕頭下露出紙片的一角,紙質不同於一般薄的紙張,她輕輕地抽出來攤開,一見到紙上的東西,她立刻閉上眼沒有勇氣再瞧第二眼。
那是她送給他的那張素描。
從紙邊發毛的情形來看,這張素描被拿出來看過不少遍。
她張開眼把畫紙塞回枕頭下,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鎮靜,才伸手搖醒他。
"醒醒……醒一醒,倪震東……"
倪震東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身旁搖醒他的人,在短暫的幾秒鐘內迅速清醒。
他眨了眨眼,不解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找你求援的……"年冬蕾覺得難以放口。
他掀開棉被從床上躍起。
她看到他僅著貼身的內褲,立即羞得別開臉去。
他惱怒地看她一眼,"等我五分鐘。"
他抓起椅子上的衣服,走進浴室把門關上。他果真在五分鐘後準時出來。
年冬蕾敘述發生的經過,倪震東一直站著直到聽完。
他擦著腰在房內來回踱步沉思,年冬蕾內心深懷憂懼,目光跟著他來回走動的身影。
"那個人是不是褐色長髮,手上握著一根銀柄枴杖?"
"是。"
倪震東全弄懂後反而感到一陣輕鬆。
"他們真正的目標是我。"他沉吟了一會兒,回身過來問道:"你希望我去是不是?"
年冬蕾一怔,垂下眼緩緩地點頭,"你不去,尤金即使不死也是殘廢,你去了……尤金一定會被安全釋放。"
"那我呢?"倪震東平靜地向她討一句關懷,"你有想過我去了能回來嗎?"
她心口一痛,臉上自持不住,慌忙別過身去,狠下心腸說:"我顧不了那麼多,我欠他太多了,他要是有個萬一,我一輩子不會心安的。"
他注視著她良久後開口說:"我去。你之所以欠他是我造成的。我既然欠了你,這次還了,相對的也替你還了情,從此大家兩不相欠。"
年冬蕾眼裡蒙上一層薄淚,強忍痛楚接受他這番冷酷的話。
"走吧,我得準備上路,還有安置你的去處。"他走向門。
"去哪裡?"她擔心地問。
他握著門把,回頭深深地望她一眼說:"放心,我不會再傷害你的。"
年冬蕾不語,但心中微微悸動。
他們走出房間,本來的四個男人都不在了,再走出小廳,那四個男人正站在外面走道上,一看見他們走出來,立刻筆直站好,臉帶恭敬笑容。他們是朝馬的手下,已經得到告知,年冬蕾正是倪震東愛護有加的老婆,他們自然都收起輕佻之心,改成恭敬的態度。
倪震東吩咐他們備車,半個鐘頭後他們抵達朝馬的住處,也是倪震東到北京的臨時住所。
三人關在房中商討對策。事實上只有倪震東和朝馬在動腦筋。他們瞭解俄羅斯黑幫的態勢,而對"黑幫"兩字只限於耳聞的年冬蕾,自然一點也幫不上忙。
最後他們決定以倪震東出面為餌,引蛇出洞,然後由朝馬暗地帶人救出尤金。
"你們打算留我下來嗎?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莫斯科是危險之地,你留在這裡會有人照顧你。"倪震東捺著性子勸說:"等我和尤金回來與你會合。"
年冬蕾緩緩地搖頭,態度堅決的說:"尤金被劫持的消息,外界並不知情,演奏會的主辦單位被我借辭拖延,如果情況順利,演奏會得如期舉行。何況尤金正處於危難之中,我無法置之度外。"
"好吧。"倪震東知道她的脾氣,妥協了。
???
傍晚,他們搭了前往莫斯科的飛機。
飛機起飛後沒多久,年冬蕾猛然想起倪震東一向不坐飛機。
他就坐在她身旁,他睡著了,但睡得不太安穩,眉頭緊蹙著。她不知道倪震東不喜歡搭飛機,這次因情況所迫不得不坐,所以事先吃了安眠藥,索性讓自己睡一大覺。
她留戀地凝視他的睡臉,伸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又悄悄地執起他的手親吻,貼住她的臉頰不放。
倪震東在睡夢中,又睜不開眼的情況下,困難地從口中擠出聲音叫道:"冬蕾……"
她頓了頓,輕輕把手放下。他以為她退縮了,隨後感到右臂一陣抱緊的力量。
年冬蕾抱著他一隻手臂依偎著,逐漸睡去。倪震東心中一陣寬慰,眉頭漸舒,意志也逐漸模糊而沉睡。
???
飛機抵達當地已是晚上九點。
他們一行五人,包括倪震東、年冬蕾和朝馬以及他的兩名得力手下,乘車來到一處民宅。
他們立刻展開計劃,倪震東依約打電話聯絡伊凡。朝馬和兩名手下則去向熟識的幫派組織借調武器。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伊凡笑道:"朋友,好久不見了,想和你做生意不成,只好做敵人了。"
"你劫持一個和我毫無關係的人,我不知道這對你有何用處?"倪震東佯作冷漠,讓一旁專注聆聽的年冬蕾嚇了一跳,以為他是說真的。
"你打電話來不是證明對我有用處嗎?畢竟還是過不了美人關是吧?"伊凡發出得意的冷笑聲。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說吧,你想怎樣?"
"好,夠爽快,我也就明說了,最近我對藝術品發生興趣,得知你的藝術品收藏頗豐,想借幾幅你放在羅莫諾索夫藝術品保管公司裡的畫,放在家裡欣賞。"
倪震東心中一驚。他的收藏品放在這家保管公司是個秘密,除了父親知道,就連結拜兄弟朝馬也不知道,何以一個仗著部長父親囂張的煙鬼,竟知道他的私藏?"
他決定不動聲色。
"這個簡單,我親自去請經理打開櫃門,任你挑選。不過我人還在北京,要到莫斯科最快也是深夜時分,以我在保管公司尊貴的身份,即使我要求在半夜三點看畫,管理人也不會有異議。你呢?是晚上還是白天取畫?白天嘛,驗身份、關卡多;晚上嘛,較不引人注目,你認為呢?"
伊凡考慮了一會兒,"就晚上吧。"
"好,我立刻趕到,你再等我電話。"倪震東見他上鉤,準備結束電話。
"那名小妞呢?"
"哦!你是說斐迪南夫人吧?她留在我北京的寓所,你應該也明白,我既然有所損失,當然也該得到另外的報酬。你忘了,這樣的機會還是你老兄賜與的。"
伊凡發出放肆的笑聲,對倪震東多少降低了一些警戒心。"好極了,再聯絡。"
倪震東掛斷電話,接到年冬蕾的一記白眼。他一笑,當然明白他最後說的渾話給她聽了,自然心裡不同意。
這一晚對倪震東他們來說是緊張而漫長的,中間絕不能有絲毫差錯。
朝馬和兩名手下帶回一批武器。
當琳琅滿目的武器擺在桌上,這些男人隨手抓起一樣樣的小東西,往手上的母體裝上,最後變成攜帶方便、功能精良的攻擊型武器,還有一些電子式的吊環繩索、麻醉鏢槍、藍波刀,甚至微小型的炸藥裝置,都教年東蕾目瞪口呆。
他們從何處得來這些武器?而且每個人對這些精良設備駕輕就熟,尤其倪震東一手裝配單手持握的小型衝鋒鎗,手法快速純熟更讓她驚訝萬分,不由得叫出口:"你……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倪震東剛裝好槍械,聽見年冬蕾這麼問,把槍口舉高朝上,向她莞爾一笑,"你曾經問我是做什麼的,我告訴你當藝術商人是假的,這才是我的本行。"
聞言朝馬他們不禁笑出聲來。
"什麼?"
倪震東聽見她質疑的語氣,為了避免尷尬,把她攬到一旁才對她說:"軍火商聽過沒有?"
年冬蕾點點頭。
倪震東指指自己的胸膛,"我就是。"
"我不信……"她十分震驚。
"這是正當生意!"
她不敢相信的搖著頭,"沒有多少人可以做這種正當生意。"
朝馬忍不住插嘴,"嫂子啊,震東很能幹的,當別人還是大學生的時候,他已經是跑遍歐亞兩洲的生意人了。"
"我不叫嫂子,你別叫我嫂子。"她紅著臉抗議。
朝馬舉雙手做投降狀,同時向倪震東做個鬼臉,忙自已的去了。
"我們去了之後,你留在這裡。"倪震東叮嚀她。"朝馬他們救了尤金,便會回來這裡與你會合。"
"那你呢?"
"你擔心我?"倪震東睨眼看她故意問。
"我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嗎?你這麼問我好沒良心!"
"隨口問問嘛。"
這時旁人早已知趣地閃到一旁,臉上都帶著曖昧的笑,看著倪震東溫柔討好的臉色都覺得新鮮有趣。
他拉她進入一間小室,才輕輕對她說:"放心,我會平安歸來的。"
她要的便是這句話,這讓她的心頭充滿寧靜和甜蜜。
他渴望地看著她微紅的雙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