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矜持的,但不是那種沒頭沒腦的高姿態身段。
余維濤微笑一下。薛雅安臉龐刷上一抹微紅。
「我會打電話給你,」他刻意頓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他有種感覺,他遇到了他合意的含蓄的女孩。
薛雅安紅紅臉,輕輕搖頭,帶羞的看著余維濤。她並沒有問他是否知道她的電話號碼。她無需問。他有心,自己自然會主動打聽或詢問。
有些女孩就是太迫不及待,表現得太急切,降低了自己的格調。
余維濤對她點個頭,這樣做出了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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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天,余維濤果然就打電話給薛雅安。她本人接聽的。並沒有傳說中「過五關斬六將」那麼困難。然後,在學校再相遇,他會跟她點頭招呼,停下來和她說些話,甚至對她微笑,似乎就那麼交往起來。
每次和薛雅安在廊上談話,奇怪都沒他預期中會出現的李柔寬。她有好一陣子沒纏他了,簡直破「世界紀錄」,讓他暗覺納悶。
他和薛雅安的事,很快就傳開。即使兩個人只是在走廊上相遇說說話,但因為對象是北極冰似的余維濤,他居然會跟女生聊天說笑,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稀奇。那個李柔寬是例外,他對她是用「吼」的。大家都知道李柔寬不自量力在倒追余維濤,但余維濤對她從來不假以辭色。
想也是。看到了薛雅安以後,多少能讓人明瞭。薛李兩人之差,有如雲泥之別。不必懷疑,神經正常、理智清楚的男生,一定都會選擇薛雅安。旁的不說,光薛雅安那股古典的氣質,隨便一比,就將還沒進化完全、一身野土氣的李柔寬完全比了下去。
所以流言在傳,余維濤在追薛雅安。甚至,兩個人已經互相看對眼,交往起來了。
余維波先聽到這個傳言。甚至,他親耳親眼證實。余維濤就在他面前打了電話給薛雅安,聊些不著邊際的事情,說了有十分鐘,才放下電話。
他盯著小他一歲的弟弟,表情嚴肅。「你玩真的?阿濤?」
余維濤瞥他一眼,答非所問。「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吧?」
兩人才差一歲,沒有長幼的「主從關係」,反而有種「對等」的緊張氣氛。多年來,余維波與李柔寬父女的關係一直相當友好,余維濤則態度冷淡;加上李柔寬卯足勁追求余維濤,余維濤愛理不睬,而余維波卻始終跟在李柔寬一旁,跟她「哥倆好」。兩兄弟之間,難免就有種緊張曖昧又奇異的氣氛。
「我只是聽說,你在追一個叫薛雅安的女孩?」余維波聳個肩。他早聽說過薛雅安,也看過她。薛雅安不僅在二年級男生中有名,在三年級中,也有不少人打她主意。
「你這麼聽說,那就算是吧。」余維濤不否認。他是對薛雅安有好感。
他這般回答,表示有七分在認真考慮。余維波不禁皺眉,說:「你到底看上她哪點?」
其實不必問,他也應該知道。薛雅安氣質古典端莊,長得又典雅文柔,纖細柔巧,三分清靈七分含蓄,不放縱不狂野,是很多男生的理想。他的老弟,大概也合意這種類型的女孩。但依他看,那種「含蓄」的女孩,沒性格又沒膽氣,在看過李柔寬那樣「活生生亂跳」的女孩之後,他真不明白,阿濤他到底看上薛雅安哪點?
余維濤挑下眉,反問:「她有什麼不好?含蓄有教養,又有內涵,跟『某人』完全不一樣。」
某人指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李柔寬。
「小李有什麼不好?」余維波又皺眉。「你到底不喜歡她哪點?」
還需要說嗎?余維濤也皺眉。「我最討厭她那種不懂含蓄矜持、輕浮厚臉皮的女孩。」會主動追男生的女孩都是輕浮的,沒有身為女性的自覺,讓人覺得廉價。
雖然他這麼說,余維波卻不覺得他老弟對李柔寬完全是厭惡的。沒錯,他是對她愛理不睬,心情不爽時還會吼上她幾句。沒錯,他對她是冷冷淡淡,一不高興,甚至對她視若無睹。可是,以他那種「爛」個性,他完全可以不理會李柔寬,他卻「忍耐」了她這些年的「糾纏」。他口口聲聲說討厭她,可是她給他送午餐,上下學接他等他,他一邊給她冷眼,一邊還是把那些午餐都吃光,還讓她跟在他屁股後「糾纏」他。
當局者迷。但余維波以為老弟雖然本能的討厭排斥李柔寬,下意識多少有點接受她。問題是,這麼多年下來,他也察覺到了,本質上,阿濤的確是比較合意那種含蓄內斂型的女孩的。李柔寬就吃虧在太主動,不夠含蓄。
但這是性格問題。她先天性情狂放,又沒有後天所謂教養的強加壓抑,個性自然奔放。而余維濤把這種奔放解釋為「輕浮」、「不檢點」,不懂得去欣賞。
「你真的不喜歡小李嗎?我以為你並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她的。」余維波又說:「小李有開放的心胸,好相處,跟她在一起完全不會無聊。不是嗎?」
余維濤沒有立刻回答。他略蹙眉,似乎在思考。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但你也不討厭她。你再放開一點,去發掘她的優點,你會很喜歡她的。」
「優點?她除了輕浮厚臉皮,還有什麼優點?」
「有生氣有活力,而且有個性,張揚有魅力。」
余維濤冷不防抬頭盯著余維波,眼神隱晦。他那樣望了他一會兒,只重複說:「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如果她肯為你改變呢?」
他楞一下。這他倒沒想過。他咬住唇,沒多說什麼。
第四章
高高的天空結太陽,低低的水泥地上蒸發著一滴滴發鹼帶味的臭味。
日頭赤炎炎,樓頂一無遮攔。神經正常的,不會挑這個時間摸到樓頂來。偷雞摸魚也要看地方。但……
呼!累死她了。
李柔寬隨便坐在地上,使勁揉著發酸的小腿。幸好她穿著運動長褲,這姿勢看起來不至於太不雅。
「馬上就要考試了,不要偷懶。」白如瑜上前拉她。
李柔寬小六時的那番嚇死人的舉止,並沒有嚇跑白如瑜。因為同學區,國中時兩人同校不同班,三下五時還往往來來,進了高中,白如瑜也不是太會讀書的料,狗屎運的也讓她吊上這所男女合校的學校,好死不死還和李柔寬同班。
「再讓我休息一下嘛。」這些天簡直操死她了。
家裡頭那邊,因為再過幾天陳叔就從巴西回來,人家無條件房子白白借他們住了好幾年,於情於理總得盛大歡迎一下,順便把房子打掃乾淨順眼一點,所以每天一下課,她就乖乖回家這邊洗那邊掃,累得她骨頭都快散了。學校這邊,體育老汪發神經的居然要考她們什麼社交舞蹈,天曉得她全身細胞都發達,就是這玩意兒搞不通。惡魔白如瑜同她一組,一下課不管早上下午外加中午休息時間,就拉她到樓頂練習,跳得她腳酸死了不說,更沒時間去找余維濤。
這樣兩頭「搾」,她已經好好好幾天沒和余維濤說上話了。不過,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別勝新婚」,偶爾這樣分開一下,余維濤搞不好會想念她。
想到這裡,她竊笑起來。白如瑜在那裡吆喝,她也有聽沒有進。中午前這堂課一直是最難捱的,好不容易歷史張請假,難得一堂自習課,偏偏又被白如瑜拉上樓頂練習社交舞,苦難不休。
她對著空氣傻笑,白如瑜扁扁嘴,重重拍她一下,說:「還笑!笑得跟白癡一樣,噁心死了!」
李柔寬被打回神,嘻嘻一聲,表情一變,很狗腿的。推推白如瑜,說:「欸,阿瑜,好嘛!好不好?」
「什麼好不好?」沒頭沒腦的,誰曉得她在說什麼!
「好不好?今天就練習到這裡,中午休息時間不要練了。好不好嘛?好啦!就這樣說定啦!」
白如瑜白她一眼。「你不練習想幹什麼?」
「我要送午餐給阿濤啊!都是你!害我好幾天沒有跟他說話了!」一副委屈又理直氣壯。
就知道是這樣!白如瑜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插腰說:「才幾天而已,會死啊?」
「你沒聽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扳指頭算算。「我至少有十天沒去找阿濤了。」
誰不知道她是「余維濤命」!白如瑜洩氣說:「李柔寬,你能不能出息一點?又不是天下的男生都死光了,只剩下余維濤一個!」
「阿濤是不一樣的。」她一見到他,就「煞」上了。天雷勾到地火,卯起勁來追。余維濤雖然冷淡,不打緊,她熱火夠強,剛好互補。
「拜託!你這是純情還是執著?」白如瑜諷刺。「怪不得人家笑你花癡。小李,你到現在『矜持』那兩個字還會不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