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觀星心裡想著煩擾的世俗紅塵,眼睛卻一直盯著澄澈清涼的藍藍海水。這片在夢裡也想著蔚藍潔淨的海岸一直是她與姊妹們的最愛。在一點一點明明暗暗的星光中及無數翻騰拍打的的海浪中,許多誓言、雄心及淚水、歡樂的青春歲月在其間逐漸流逝。生命太短,回憶太重。生命總有些不如意的。
當她在冷氣房裡過著衣食無缺的日子,不知是多少在衣索比亞求生存的人求也求不得的舒適日子。但為什麼不滿意呢?
史觀星轉過頭看著在草地上奔跑的倪雪,無法控制自己心跳加速。接愛熱烈、真誠以及不拐彎抹角的表達方式令她又驚且怕,雖然渴望生活刺激與改變,但是卻又害怕玩得過火。
人生並不是只有食衣住行,一旦沾上情感,再豐足的食衣住行都是多餘。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身體內分子結構地打散,重組,以致將她變成另屍個人,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是,那個隱藏的她逐漸成行,並霸戰略了原來的靈魂。
「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把自己攪得一團糟——我們可以幫你的,觀星!明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你非要把它攪得一團亂,為什麼?」男人當婚女人當嫁,雖然她們幾個都不願扛下繼承人的重擔,卻也不會狠心地坐視表妹受難啊!
史觀星只是看著大海,沒有太大反應,說話也是淡淡的,「我知道,可是有些事不是旁人幫得上的,非要自己下去走一遭才有意義的。」
「你愛上他了!」倪冰掩木住驚訝,驚呼出聲。老天怎麼還不下紅雨?難得見著面觀星動了真情,簡直是天降神跡!
「為什麼這麼說?我沒有!」史觀星堅決地矢口否認。
「你有!」倪冰一一指出,「如果不是因為他,你會被綁架嗎?以前你單獨被綁都是因為食物中被下藥,無法發揮拳腳功夫是理所當然,姊妹去救你也沒話說……可是這一次,歹徒下的是迷香,憑你的身手怎麼可能會沒發現有人接近?你的心思全都放在那人身上是不是?根本忘了自己的安危!」
「我……」史觀星還想為自己辯護。
「不必強辯?我還沒說完。」倪冰盯著她,「再說這次易容的事吧,我們不過問並不表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一你答應易家爺爺的條件簡直是自欺欺人!聰慧如你,竟然看不出他的用心。」
「觀星,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在醫院時已提醒過你,用不著多說,但是……老實說,你令我十分傷心。愛就愛了,有什麼好隱瞞的?」
「我沒有,真的。是你們太多心了。」臨走前,史觀星轉身又對倪冰說:「多看著倪雪一點,她的脾氣太烈,滿口都是粗話…」
「所以她被我媽送來此地面壁思過。」倪冰笑說,「多保重,你呀,還是對自己誠實一點得好,免得害人害己。」
「你們的幻想力真的太豐富了,一相情願得教我不知該怎麼說。」史觀星連連搖頭,咳聲歎氣個沒完。
「再說吧。你把自己管好就好——少被人綁架,別老讓人去救你,很累的。倪冰也不願在老問題上打轉,叮囑史觀星當心行事之後梗走遠了。
史觀星帶著一絲愧疚,訕訕地笑了。她知道那並不責備,解救被綁架的她,二向是姊妹之間爭著做的事。好玩嘛!每個人都這麼說。
回頭再望一眼這座令人心繫難忘的世外桃源,史觀星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感觸,週遭的綠草依舊如茵,小溪依舊潺潺、清澈如昔……但,曾在這山林裡嬉戲。的女孩們呢?哎……待處理完那些紛擾的俗事之後,她一定會再回來的!一定!
離開海邊回到台北,史觀星再度重新投入繁忙又繁瑣的秘書工作,但她的生命卻如同被下了咒語無法歸位。幾天投上班,骨頭似乎僵硬許多,坐在辦公桌後怪難受的。而且,她發呆的次數明顯增加許多,連簡單的傳真都要寫好幾遍才能弄好。
「你病好了?」一隻大手突然壓在她桌上,史觀星猛然抬眼才發覺有個高大陰沉的身影,差點嚇得她吶吶不成言;「回答我。」
「嗯。」史觀星低低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不曉得為什麼,他的注視令她心慌,不聽使喚的心一直卜通卜通亂跳,「差不多了。」
「東西弄好就進來,我有話問你。」說話不忘動作,易天韶突然伸手握了握她放在桌上的小手,十分滿意地看見桌上的白紙上立刻出現了一團鮮紅的圓點。
「總經理…你…」史觀星指指他滴血的鼻子,狐疑地望向他,他的臉上掛著令人猜不透味的笑,她忽然覺得他很高,而且,笑起來的樣子也太帥…當然,得要扣除那滴血的鼻子。
史觀星小心翼翼地凝視易天韶的眸心——其中除了爽朗與自信之外,以往的陰霾與野氣都斂了起來,尋不著一絲痕跡。
自從那天她在醫院裡離奇失蹤之後,易天韶立刻向當偵探的關世珩,這才對身邊的情形有了些許模糊的概念?不論人的形貌如何變化。感覺總不會變——更何況是這種鼻血狂流的場面!縱使她的容顏不再美麗,聲音不再悅耳……這些日子以來,他究竟做了些什麼?事實一直都明白地擺在他眼前,而自己卻不知不覺……
易天韶的目光游移至她的臉上,若有所思地,自已的眼睛被蒙蔽得太久,以致看不表擺在眼前的事實,容貌、聲音都可以輕易改變,但一個人的習慣動作氣質卻密亦不疏遠。言談之間時常不經意地使用命令句……
上班不到半年,她卻撿回了八條流浪狗!還有那常常不自覺的哼歌、喃喃自語的習慣。那句明顯的線索,他卻視而不見,難怪阿珩要罵他是睜眼瞎子!只是…他的臉色愈來愈沉——是什麼理由令她改變相貌來接近自己?目的呢?因為史易兩家是商場世仇嗎?還是……還有,她是怎麼改頭換面的?
當史觀星步人辦公室,易天韶並不像以往坐在桌後,而在門扉處,一股勁兒令人驚恐地膛大了眼。
「總經理!」史觀星連忙將卷宗夾豎起,隔檔在兩人之間。
「嚇到你了吧?」易天韶滿意地看她被嚇著的神情。不過三四天的時間,他似乎變了;不但有了幽默感,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再陰沉,主動開口,也與人談笑。雖不想打壞氣氛,但史觀星又止不住好奇心。
「請問我不在的這幾天裡,公司裡發生了什麼事嗎?」譬如說;他是不是曾被外星人綁架、洗腦?
「你是說我?這樣不好嗎?你不喜歡我的改變?」易天韶專注地凝視著。
「我…當然不是。」史觀星在心裡憋著氣,掠過陣陣不僅與酸澀——她不過是個微小又不起跟的秘書,有什麼資格說喜不喜歡、喜歡?愈想就愈火大——男人畢竟是男人,僅僅一面之緣便說是一見鍾情……瞧!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把她忘得一乾二淨!哼!山盟海誓都是屁!她忍不住想罵髒話。去!她悲慼地想起,他們根本沒有所謂的山盟海誓!
「想說什麼就說,我不打女人的。」易天韶深深地望進她眼底。
「沒有什麼。」史觀星振作了一下;「只是不習慣而已;過幾天就好了。」誰怕他打呀?搞不清楚,以她的身手說不定能反過來將他打得滿地找牙!
「過去幾天好嗎?」害她生病是易天韶最歉疚的一件事。
「我不是還活著?」史觀星的臉色愈凝愈冷。
「活得好好的?」易天韶挑起眉,仔細地打量她。
「你說呢?」史觀星不禁朝夭翻了個白眼;耐心耗罄。他要是再繼續追問這些無聊的廢話,她真的會一拳揮出去!
「晚上陪我參加宴會時再驗收好了。」易天韶笑得好得意。
「好。還有事嗎?」史觀星深吸一口氣,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忘了嗎?你說要教我的!」易天韶舊話重提,一臉得意洋洋。
再次深吸一口氣,史觀星放下手裡的文件,認命地搬來一張椅子,在大辦公桌旁坐下,「你想從什麼地方開始?」
「不要一臉痛苦,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易天韶的臉上寫滿暖昧。
史觀星的手心驀地一濕,心裡納悶著,難道他知道?
那神色,一線詭異的笑意甚至偷偷地爬上了他的嘴角。
易天韶非常意外,原以為她會乘機眨損他、刺激他,讓他失去信心,甚至回家躺在被窩裡偷哭!可是她沒有,反而是不厭其煩地反覆解脫,沒有絲毫不耐煩;態度好得令他感動得想哭!他欣賞這個既堅強又溫柔的女人。他確信,在她怒瞪著他的黑眸中,有著一閃而逝的溫柔。
「不要忘記晚上的約會哦!」易天韶對著她急匆匆要離去的背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