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堆滿了一室的首飾、絲綢、貂皮……甚至還有珍貴的藥材,寧真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感受。
唯一可以確定的,只有心底那隱隱約約的不安……
為什麼蕭太后要送賀禮?
真是為她祝壽?
驀地,丁香匆匆來到她面前——
「啟稟皇后娘娘,太后差了玉蟬來向您請安了。」
寧真面色微微一變……
每回見到玉蟬,她總想起被囚禁的日子。
「娘娘可以不見她的!」丁香瞧出她的懼意,琢磨了會兒,大膽給了建言。
玉蟬一向為蕭太后心腹,此番親臨必有所因,絕非單純為探視而來。
寧真卻搖搖頭。「不,讓她進來吧!」她必須接見,逃避只會失去蕭氏對她的信任,屆時,遭到不幸的只怕是她的親生爹娘。
「是,娘娘。」
很快地,丁香領了玉蟬來到花廳——
「奴婢見過娘娘。」玉蟬恭敬地福身行禮。
「平身。」想起善緣寺相處的十年時光,寧真仍覺如夢一場。
玉蟬瞧了瞧她,開口道:「娘娘氣色真好。」
她沉默片刻,回了句:「母后可好?」
「太后很好,不過近來為了確立王儲之事而心煩。」太女聯姻之後,皇親莫不暗中競爭王儲之位,太后雖始終不動聲色,卻也未阻止各親王之間的爭鬥,由著他們自相殘殺。
「確立人選了嗎?」
玉蟬搖搖頭。「還沒個定數呢!」
「總會有那麼一人的,不是嗎?」
「太后找不著合稱之人。」玉蟬回答。
事實上,玉蟬明白太后要的只是一個年幼而易操控的傀儡,一如眼前的寧真。
然而親王們個個年歲不小,怎甘受制於太后?因此太后開始有了另一項計劃,這也是她來此的目的!
「是嗎?」寧真怔怔地,思緒飄回從前的日子……成為一個受控於人,一生不得自由的人,是十分可悲的一件事,她深深明白其中感受。
「不知奴婢可否和皇后娘娘單獨說上一會兒話?」玉蟬要求。
丁香一聽,略顯不安地瞧住她……
半晌——
「你們全退下吧!」她令道。
不消片刻功夫,宮女們全退出花廳,僅餘丁香一人仍在寧真身邊。
玉蟬瞧住丁香,面上已有幾分瞭然。
寧真也望向丁香。「你也出去口巴!」
玉蟬冷笑一聲。「無妨!她算自己人,沒忘吧!丫頭?」瞧住丁香的目光霎時銳利起來。
丁香心底一陣瑟縮,半晌沒答上話。
玉蟬冷冷地收回視線,緩緩由袖口裡抽出一封信——
「這是太后囑咐我要親手交給你的密函。」這一刻開始,她又變回了善緣寺的那個女尼,神情倨傲,眼神裡了無善意,甚至連皇后的尊稱也省去了,完全不把寧真放在眼底。
她早有認知,不以為意,接過信封後很快地打開來瞧,只見上頭寫了數行工整的字跡——
在得知你已得到李野的信任和寵愛之後,哀家甚喜!
相信你的心一定還向著祖國吧!
還記得臨出嫁之前,哀家對你的囑咐嗎?相信你必定時刻牢記於心。
近日內務必達成!哀家等著你的好消息。
又及——前些日子哀家派人到你的故鄉探視了兩老,他倆日子還過得去,哀家已托人代你照料,勿掛心!
信文末了並無署名。
寧真看完信,平靜的表相下起了驚濤駭浪——
她當然明白信中的兩老指的是她的親生爹娘!
一想到爹娘的性命全捏在蕭氏手中,她就十分不安。
儘管自幼就被擄走,和爹娘被迫分開,但她秉性淳良,欲保爹娘性命的心意未曾少過一分。
「太后交代你瞧完了信就燒了它!」玉蟬開口。
寧真把信交給了丁香,瞧著她取來打火褶燒了信紙。
「那麼我先告退了!」語畢,玉蟬轉身離去。
「娘娘……」丁香欲言又止。
「我想獨處一會兒,你可以先到外頭守著嗎?」
丁香歎了口氣默默退出花廳。
寧真瞧著地上的紙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李野在壽宴之後來到寧真房中。
房間裡僅燃著兩隻燭火,和平日的明亮不同,她不是不喜歡黑嗎?
昏黃的燭影下,李野瞧見了獨自坐在桌邊的她。
寧真並未察覺他已來到身邊,雙眉緊鎖,整個人陷入沉思。
「在想什麼呢?皇后。」
她彷彿被嚇了一跳,身子僵了下,抬起頭來,睜大了一雙眼盯住他。
下一瞬,她稍稍回神,連忙起身。「臣妾失態了。」
李野扯開了一抹邪氣的笑,出其不意地將她整個人拉進懷裡——
「現下沒有旁人,失態又有何妨?」說著,他低頭覆上她的唇。
當地雙臂帶著佔有環抱寧真時,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窒,心口泛起隱隱的痛……
像她這樣的人,有資格得到他的擁抱嗎?
直到他的唇覆上她的,以最熱烈的方式一點一滴吞沒她的時候,她的心底仍這麼反問著自己……
李野一把橫抱起她,領著她來到床榻。
「由今天起,皇后滿十六了。」凝視她的黑眸裡除了慾望之外,尚有從未在其他女人身上展現的情意。「寡人想要一個孩子,和皇后生的孩子!」
他長她十年,卻從未曾和其他女子產下屬於他的子嗣。
她是頭一個讓他興起此念的女人!
間言,寧真的心像是忽然被重物狠狠地撞了下。
孩子……她從沒想過這件事——
緊跟著,李野在床邊坐下,再度傾身吻住她。
寧真幾乎要推開他!
然而,當她的手來到他胸口時,卻被他輕易地捉住,並將之固定在身側。
灼熱的唇在離開她的唇瓣之後,一路蜿蜓而下,在她雪白的粉頸上烙下一連串火一般的吻……
寧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拱向他,合上雙眼,迷失在他纏綿的溫存裡,忘了最初的心意……忘了世間煩擾的一切……
「我愛你!」
李野抬起頭,俯身凝現著這一張教他每每心動不已的容顏。
寧真睜開雙眼,迎上他的,將他眸底赤裸裸的感情盡收於眼底。
這是她頭一回聽他說出口!
然而,在他知道她聯姻的真正意圖後,還能無悔地繼續愛她嗎?
儘管她未有回應,李野仍憐惜地輕輕吻上她額心——
「永遠不要背叛我!」低啞的嗓音徐徐傳人寧真耳中。
寧真瞧住他,一顆心不住地翻攪著——他發現什麼了嗎?
這個疑問稍縱即逝,李野的唇再次封上她唇瓣——不容她有半分失神!
他最喜歡她專注瞧著他的時候,彷彿天地間在她眼底只有他一人!
就在他剝開她外衣的同時,寧真忽地猛力推開他——
「不要!」她低聲道,清澄的眸底竭力壓抑著從未有過的深情。
她無法在與他溫存的當兒,還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嫁給他的目的……她會崩潰的!
李野教她突如其來的抗拒所震懾,眉心緩緩糾結。
「為什麼?」他問,黑眸裡仍殘存著對她的慾望。
沉默片刻之後,寧真直視他的眼,開口道:「清王上移駕別處過夜好嗎?」她沒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簡單地要他離開。
「你——你當寡人是什麼?」他憤而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我只是累了,請王上體諒。」她平靜地回答。
李野凝現她良久良久——
「知道嗎?因為寡人愛著皇后,所以可以容忍皇后的任性!」話甫落,他轉身離去。
李野的話如刀鐫般,深深刻在寧真心版上……
終於,她竭力忍住的淚水無聲地淌了下來。
半個月晃眼即過,李野不再踏入慈和宮一步。
這一日,寧真帶著獅子狗來到長廊上曬太陽——
「好乖……」她寂寞地低著頭,輕撫著懷裡的獅子狗,口中輕喃。
倏地,一道身影擋去了寧真頂上的陽光。
她抬起頭,瞧清是靳安。「有什麼事嗎?」她問。
這是他頭一回不經召喚而來。
「昨晚卑職接到太后傳來的信,太后要卑職前來提醒娘娘,別忘了自己聯姻的責任,她希望在近日內得到好消息。」靳安面無表情地傳遞消息。
寧真微蹙起眉,沒有回答。
半晌,靳安又道:「太后娘娘還囑咐卑職告訴娘娘,倘若娘娘還想見爹娘,就務必在三日內完成使命!」
三天……
寧真的心瑟縮了下。
「辦不到嗎?」
寧真瞧住靳安,沉默了會兒,終於回道:「我辦到之後,真的能與爹娘見上一面嗎?」
「那是自然。」
寧真深吸了口氣,鬱鬱地抱著狗兒轉身回房。
很快地,她屏退宮女,由床頭的小櫃子裡取出蕭氏交給她的那只、鑲著寶石的小小藥匣……
歎了口氣,她將之納在懷中。
掌燈之後,寧真備了一桌子佳餚靜待李野的到來。
等了很久都不見他來——
「王上怎麼還不來呀?菜都要涼了!」丁香頻頻探頭門外。
「不來也無妨。」寧真淡淡說道,她倒希望他別來。
「娘娘……」丁香回頭瞧住她,覺得有些詫異。
丁香知道皇后是個不說假、不造作的人。然而,地明明非常想見王上,為什麼要這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