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當兒,內官的通報聲傳廠過來——
「娘娘,王上來了!」丁香喜道。
寧真只是起身迎到門口,臉上卻少了該有的喜悅。
「臣妾見過王上。」
李野伸手扶起子她,兩人的眸光在這一瞬間糾纏……
說不清心頭是怎番的五味雜陳,但他此刻只能確定一件事一——他不能沒有她!
「你們全退下吧!」李野開口。
屏退所有人之後,他拉著寧真的手坐到桌邊。
看著沉靜的她就在眼前,他竟有種失而復得之感!
「王上請原諒臣妾!」她輕輕地開口。
「原諒什麼呢?」
「一切。」她熠熠黑瞳彷彿要滴出水似的晶亮。
李野深深地瞧住她。「陪寡人喝一杯吧!」說著,他在椅子上坐下。
寧真斟酒的時候,雙手竟微微地發顫——
「你怎麼了?」瞧著她較往日更為蒼白的面孔,他心疼地問道。
她搖搖頭。「沒、沒什麼。」
李野勾起笑,端起酒杯,黑眸瞬間掠過難以捉摸的光采。「敬你我的緣分。」說完,他將酒杯湊近唇邊——
寧真的心在這一剎那幾乎要凍結。
天……她做了什麼?
下一刻,她忽地伸手打落他的酒杯——
清脆的碎裂聲清楚地傳到房外……
「皇后,你——」話未完,李野瞥見灑在地上的酒竟冒著一絲絲極淡的煙!
任何人一眼即可明白酒中含有劇毒!
李野盯住寧真,眼神由最初的怔愕與不敢置信,急遽轉為疑惑和冷銳。
「為什麼?」他咬牙問道,所有深情和癡迷都凍結在冰原一般的目光裡,冷得教人心底發寒。
寧真垂首無語。
「你回答寡人!」說著,他一把抄起地纖纖素腕,另一手則用力捏緊她下顎,迫使她抬頭迎現自己。
「對不起。」她的嗓音很輕很輕,清澈的雙眸在此刻染上一層薄霧。
「寡人待你不夠好嗎?」問出這一句的同時,他的心仍然可以感覺疼痛。
該死的!她居然背叛了他的信任!
「王上待臣妾極好。」她答。
「那你為什麼——」李野話未完,一道黑影急竄人房中,緊接著白光一閃,一陣寒氣直逼而來,迫使他鬆開寧真的手,急速避開這致人於死地的一劍。
靳安並不放過李野,攻勢未歇,招招志在奪他性命!
蕭太后早料到寧真下不了手,因此派他協助皇太女弒君。
當初答允聯姻,為的就是以寧真為傀儡,進一步得以干涉高天國內政,達到太后擴大國土版圖之野心。
李野自幼習武,武學修為亦不低,當下閃身由窗子竄了出去。
靳安直追而去——
寧真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不要李野受傷。
下一刻,她不再遲疑,追隨兩人而去。
第八章
李野雙腳剛著地,便立即察覺身後刺來一劍——
「該死!」低咒的同時,他再度一躍而起,避開長劍。
靳安沒料到李野武藝不弱,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追。
月夜下,兩人一前一後,勢均力敵……
侍衛們得到消息趕來,將兩人團團圍起。
李野一個翻身,由其中一名侍衛腰間抽出長劍,並開口道:「退開,寡人要和他一較高下。」
侍衛們聞言,雖感心驚卻也只有靜待一旁。
李野貴為君王難得遇上敵手,竟愈打愈是酣暢,彷彿一頭睡醒的獅子般。
漸漸地,連靳安也不得不全神投入,方能應付李野愈見強勁的攻勢……
由這一刻開始,取勝似乎才是兩人的目的,其他齟齬全暫拋腦後。
兩人纏鬥一久,漸漸分出高下。
寧真和丁香趕到之時,李野正一劍挑去靳安手中兵器,劍尖直抵他胸口。
「說!為何要刺殺寡人?你是受誰指使的?」李野的目光在這一瞬掃過寧真,露出微不可覺的痛苦。
靳安卻久久沒有開口。
「快回答!是皇后指使你的,是嗎?」
靳安盯住李野,不減傲性地回答:「都到這步田地了,要殺要刷就隨你吧!」
李野憤然擰起眉。「你以為寡人不會下手是嗎?」
靳安只是冷冷地迎著李野的怒視,沒有回答。
他早料到自己會有這一天!
李野危險地半瞇起眼。「寡人這就成全你!」
「不——王上,請留靳安一命!」寧真衝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殺人。
李野深深地瞧住她。「你———為他求情?」
此言一出,連靳安也靜靜地盯住她——
這傻女要做什麼?
「請王上原諒靳安,他是身不由己才會對你下手!」這一瞬,寧真看著靳安,她瞭解受制於人的感受!
靳安迎著她目光,依舊保持緘默。
「好一個身不由己!因為你是主使者,對嗎?」李野譏誚地回答。
「不……臣妾並未授意靳安刺殺王上!」
「是嗎?」李野冷笑起來。
「你覺得寡人該相信一個、適才在寡人酒中下毒的人所說的話?」他恨恨地盯住她,同時用力甩開她的手。
她是頭一個挑起他滿心愛戀的女人……卻也同時是頭一個背叛他感情的女人!
該死!
「王上……臣妾並非有意——」
「住口!」
就在李野心火正盛之時,靳安一個俐落的閃身,避開他的箝制,迅速消失在幽幽夜色裡……
「還不快追!」李野朝侍衛吼道。
靜待一旁的侍衛這才如夢初醒地群起直追。
「讓他逃走了,這樣你滿意嗎?」李野轉過身來怒瞪著她。
寧真沒有回答。
他一定不知道她最怕的,是他會受傷!
「打從一開始,你就計劃好了,是嗎?」李野瞇起眼,抄起她的手,惡聲惡氣地逼近她。
寧真搖搖頭,對他的狂怒感到陌生又恐懼,最後索性別開臉,逃避那一雙教她心痛的失望怒眸。
此時此刻他必定萬分唾棄她吧!
連她也忍不住痛恨起自己。
早該丟了那只裝著毒藥的小藥匣……
「為什麼?難道你對寡人一點感情都沒有?」
「對不起……」蕭太后的為人她很清楚!為了家人們的性命安危,她什麼都不能說。
「你只有這句話要說?」他咬牙問,黑眸爆出怒火。
面對他不自覺加重的手勁,寧真含淚忍住,任手腕處在他握捏下青紫。
這是她欠他的!
她不該對他下毒!然而,她卻別無選擇。
「王上,請您饒過皇后娘娘吧……她不是有心要害您的!」丁香跪了下來。
她早知蕭太后答應太女聯姻必有蹊蹺,卻沒料到會是這麼歹毒的計策!
試問,又有哪一個女人會想殺害自己深愛的夫君呢?
她知道皇后娘娘對李野是傾心相愛的,但不知他對娘娘的真心如何?
李野掃了丁香一眼,冷道:「這丫頭也是共犯,是吧!」
「不,丁香根本不知道,請王上明監!」寧真急急回答。
李野盯住寧真,再次甩開她的手,久久未浯。
良久——
「來人,將皇后和這丫頭押人大牢聽候發落!」李野面無表情地下令。
一旁的侍衛聞言卻不敢動手,十分猶疑,
「還杵在那做什麼?想違抗王令是嗎?」李野沉聲道。
這一次,侍衛們才敢上前揪住皇后和丁香的手臂,將兩人押送大牢。
臨行前,寧真抬起頭,迎上李野冰冷的俊顏——
「相信我,一切非我本意。」她輕輕表示,
「帶走!」他面無表情地回應。
一行人遠去後,侍衛長來到李野身前——
「啟奏王上,卑職搜遍了附近,都不見靳護衛蹤影。」
「傳令下去,封城三日,務必將他緝拿歸案!」
「卑職還旨。」侍衛長匆匆而去。
李野獨自立於原地,隱於心底的洶湧波濤久久無法止息。
該死!他竟為了一個欲置他於死的女人神傷……無藥可救了!
大牢中唯一的光線來源,是牢房上方的一個小小窗口。
由窗口中徐徐射進牢房的一束光線,正照在一張蒼白而孤寂的小小面孔上。
她好疲憊!整個人彷彿沉人幽暗的滄溟大海,漸漸消逝……
原來,在得到一切之後又失去,比從來不曾得到過還教人難以承受。
寧真伸手輕輕碰觸石牆上、她每日所劃的刻痕。
二十天了……
他一次都沒來探她!
她不怪他。是她有錯在先,辜負他一番愛憐。
驀地,牢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寧真的胸口像是忽然注入一絲力量——會是他嗎?會嗎?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起來。
直到牢門開啟,看清來人之後,她高懸的一顆心才重重地墜下。
映人寧真眼底的,是李聿的臉龐……
寧真半垂下限,由地上爬了起來。
正當她欲站直身時,卻突地感到一陣暈眩,身子不由得晃了下。
「當心。」李聿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來人,端張椅子進來。」他朝牢門外傳令。
「不勞郡王費心,我可以站著回話。」寧真抬起臉。
李聿盯住她,察覺她不但整個人瘦了一圈,連面色也異樣的蒼白。
「皇后娘娘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他問,同時瞥見擱在地上的飯菜,連動也沒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