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哭?」他愣住了。
「今天,我打電話我以前的男朋友,看看他最近過得怎麼樣。因為,畢竟是我拋棄他的。可是他竟然對我很冷淡。」
「你並不是想知道他過得怎麼樣,你只是想聽到沒有你之後,他日子過得並不好。」何祖康說。
「誰說的?」余寶正無法否認,電不願意承認。
「人就是這麼自以為是。」
「他也用不著對我這麼冷淡吧。」
「難道你還要他說很掛念你,哀求你回去嗎?」
「難道你不會等一個你深愛的人回來嗎?」
「我還沒遇到我想等的人。」
「那即是說,你也會等吧?」
「等待是很個人的事,不一定要告訴對方。」
「你不說,他怎麼知道呢?」
「有些事情,說出來便沒意思了。」
她別過臉去,訥訥地說:「什麼都藏在心裡,別人怎會知道?」
「你可以幫我打一個電話嗎?」他忽然問。
「找誰?」
「隨便找一個人好了。」
他撥出了電話號碼。把話筒交給余寶正,然後把耳朵湊近話筒。
電話那一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喂,我想找余寶正。」余寶正說。
何祖康氣得嘴巴也張大了。
「你為什麼找自己?」
「是你說隨便找誰都可以的!」她捂著話筒說。
對方很不耐煩的說:「為什麼整天有人打來找余寶正!沒這個人!」
余寶正掛了電話,驚訝地問何祖康:
「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已經有很多人打這個電話找過我嗎?」
「是我。」
「你為什麼找我?」她忽然想到了,「你是想念我嗎?」
何祖康拿起麥克風,說:「我們繼續唱歌吧。」
「我很累了,你唱吧。」余寶正蜷縮在沙發上。
「我知道你為什麼常去買蛋糕了。」她揉揉眼睛說。
「為什麼?」
「蛋糕店那個女孩子長得很漂亮。」
「我只是喜歡吃那裡的蛋糕。」
「你最喜歡吃哪一種?」
「馬鈴薯蛋糕。」
「其實李子蛋糕更好吃。」
「你吃過嗎?」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特別,德國人喜歡秋天的時候吃它。」她說著說著睡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余寶正醒來,看到何祖康就軟癱在她腳邊睡著。她湊近他身邊,靜靜地傾聽著他的鼻息。她膝上的抱枕掉在地上,她彎下身去拾起來,戴在左手手腕上的一串銀手鐲碰撞在一起,噹啷噹啷的響。
他在朦朧間問:「什麼聲音?」
她搖搖手腕:「昨天買的,好看嗎?」
他喃喃地說:「不錯。」
為了怕吵醒他,她用右手握著左手手腕上的那串銀手鐲,看著再次沉睡的他,悄悄地呼吸著他的鼻息。
隔天,何祖康來到蛋糕店。
「今天想吃什麼蛋糕?」蘇綺詩微笑著問。
他在玻璃櫃前面看了又看。
「平常不是很快可以決定的嗎?」
他靦腆地笑笑。
她把一個蛋糕拿出來,蛋糕的切口處呈現樹木的年輪狀:「這是年輪蛋糕,要這個好嗎?」
「今天,你可以陪我一起吃嗎?」
「好的。」
蘇綺詩切了兩片蛋糕。坐下來跟何祖康一起吃。
「這家店的名字為什麼叫Konditorei?」他問。
「這是德文,意思是以賣蛋糕為主的咖啡店。你有去過德國嗎?」何祖康搖了搖頭。
「常常聽老闆娘提起德國,我也想去呢。想去不來梅看看童話村。」
「那時我們差點兒有機會去德國表演。」
「可惜後來取消了。」
「你記得在兒童合唱團裡唱過的歌嗎?」
「我們唱過很多歌。哪一首?」
「你記得哪—一首?」
「《Scarborough》你記得嗎?」
何祖康用力地點頭:「我記得。」他唱了起來"AreyougoingtoScarboroughFair?Parsley,sage,rosemaryandthyme.Remembermetoonewholivesthere……」
蘇綺詩拍著手,跟何祖康一起唱。他們有。多少年投唱這支歌了?他們微笑著,唱著童椎歲月的歌,唱著那個遙遠的地方。
何祖康看著那個年輪蛋糕,幸福地笑了。
當他回到漫畫社時,其他人都下班了。余寶正納悶地兩手支著頭,面前放著一個馬鈴薯蛋糕。
「你回來啦!生日快樂!」余寶正說。
「你怎麼知道我生日的?」
「他們說的,可是,他們都走了。」
「謝謝你。」他感動地說。
「是你最喜歡的馬鈐薯蛋糕。你打算怎樣報答我?」
「你想我怎樣報答你?除了我的人,什麼也可以。」
「我才不要你的人。喜歡大眼袋的話,我不會養泡眼金魚嗎?」
「什麼泡眼金魚?」
「就是眼睛下面有兩個超大眼袋的金魚。我這陣子在幫表姐寫一個廣播劇,你有可以寫的愛情故事嗎?」
「我的故事都太可歌可泣了。」
他得意洋洋地躺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腦後,望著天花板微笑。他已經吃過生日蛋糕了,而且還唱了生日歌,只是蘇綺詩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唱的是一首毫不相干的歌。
「你有去過德國嗎?」他問。
「你想去德國?為什麼?」
「我喜歡的人也喜歡德國。」他說。
「喔,是嗎?是蛋糕店那個女孩子嗎?」
他微笑不語。
余寶正苦澀地低著頭吃蛋糕。
深秋降臨的那天,何祖康帶著小時候在兒童合唱團用的那本歌譜,滿懷高興地來到那條小路。
蛋糕店不見了,門上貼了一張結業啟事。
他早知道蛋糕店的生意不好,只是沒想到到它那麼快消失了。蘇綺詩為什麼不跟他說一聲呢?原來她心裡並沒有他。她是不是去了那遙遠的德國?還是Scarborough?
他本來是要和她重溫兒時的歌,或許唱一遍他喜歡的《Today》,那是一支離別的歌。
隆冬的日子,蛋糕店的郵箱塞滿信件,卷閘上貼滿了招租廣告,還有那張已經發黃殘舊的結業啟事。這條小路,重又變得荒蕪。
蛋糕店就像從前那家魔術用品店,倏忽的來,也倏忽消散,像夢幻那樣,來不及道一聲再見。它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過?
第四章
李傳芳已經很久沒來過這家首飾店了。這裡賣的是少數民族風格的首飾,款式很別緻,大部分是店主從外地搜購回來的。從前的店主是個泥土膚色、小個子,愛作吉卜賽打扮的女郎。店裡的櫃檯上,恆常地放著幾本外國的星座書。
李傳芳走進去的時候,人面依舊,那位年輕女郎依然沒有放棄她鍾愛的吉卜賽打扮和耳垂上一雙誇張的大耳環。
「你是雙魚座的嗎?」女郎微笑問。
李傳芳詫異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星座書說我今天會遇到很多雙魚座的人。」女郎頓了頓,又說:「雙魚座今天還會大破慳囊呢。」
李傳芳笑了笑,拿起一隻刻了樸拙花紋的銀手鐲來看。
隔著店裡的落地玻璃。她看到對面一家意大利餐廳裡走出一個人來。那個男人身上穿著白色的圍裙,在街上伸了個懶腰。她放下手上的銀手鐲,男人透過落地玻璃看到了她,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
「我下次再來。」李傳芳跟女郎說。女郎咕噥:「哎,不是說雙魚座今天會大破慳囊嗎?」李傳芳從首飾店走出來,對街的男人朝她微笑。
「老師!」她輕輕的喊。男人帶著靦腆的神色,說:「很久沒見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問。「你吃了午飯沒有?」李傳芳搖搖頭。
「進來吃點東西吧。」男人說。李傳芳跟著男人走進這家家庭式裝潢,感覺很溫暖的餐廳。
「你要喝點什麼?」他問。
「隨便吧。」
「Bellini?好嗎?」
「什麼是Bellini?」
「是威尼斯著名的飲料,用桃子汁和有氣泡的酒凋成的。」
「嗯。」李傳芳點點頭。
男人在吧檯調酒的時候,一個女孩子從廚房走出來,脫下身上的圍裙,跟男人說.「我出去了。」
當她看到李傳芳的時候,她問男人:
「還有客人嗎?」
「她是我從前的學生。」男人說。
女孩子跟李傳芳點了點頭,逕自出去了。
男人把一杯Bellini放在李傳芳面前,說:
「試試看。」
「謝謝你。她是你女朋友嗎?」
「她是我妹妹。」
「喔。」李傳芳尷尬地笑笑。
「今天的金槍魚很肥美,吃金槍魚意大利面好嗎?」
「金槍魚不是日本菜來的嗎?」
「意大利人也愛吃金槍魚的。我們做的金槍魚會微微烤熟,味道最鮮美。」
「很想吃呢!」李傳芳雀躍地拿起刀叉。
男人從廚房端出兩盤金槍魚意大利面來,說:「這個本來是我的午餐。」
「這家餐廳是你的嗎?」
男人點了點頭。
「你不是在廣告公司上班的嗎?」
「兩年前辭職了。我和妹妹從小到大都喜歡吃東西,她的廚藝很出色。那時候她也剛好辭職,我們便開了這家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