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華只好也站起身,可是當他彎腰取文件時,不禁又說話了:「你還有一個錯誤,致命的錯誤。你不僅沒有對她好言相勸,反而讓大衛告訴我們她上個週末和你睡過,這等於是出賣和羞辱她。她在這十一個星期過後,可能還會為這件事情恨你。要是你瞭解她,就應該明白這一點。」
「梅蒂不會恨一個人太久的,」邁特平靜地告訴士華,口氣中有一絲得意。士華心裡震驚不已,因為邁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證實了士華所懷疑的可能。「要是她會懷恨,那她早應該會恨她爸爸看不起她的成就,也會恨他十一年前對我們所做的事情。然而她卻一直想保護她爸爸,不讓我傷害他。梅蒂不會恨人,只會為她所愛的人設想各種借口——包括我在內,她也給她自己一個理由,認為我離開她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以為當初我是被迫娶她的。」
邁特不睬士華瞼上的驚佩之色,繼續說下去:「梅蒂不忍見到別人受到傷害。她送花給死去的孩子;她哭倒在一個老人的懷裡,因為這十一年以來他一直以為她把他的孫兒打掉了;然後她又冒著暴風雪開車去找我,因為她必須馬上把真相告訴我。她的心太軟,也太小心了。不過她也很聰明,直覺性很強,所以能夠把百貨公司管理得那麼好,也不曾受到公司裡那些勾心鬥角的主管影響。」他拿起筆,冷冷地朝士華望一眼。「還有什麼關於她的事情我必須知道呢?」
士華也不甘示弱,以得意的眼光看著他。「我真該死,」土華笑著說。「我猜對了——你是愛著她。而因為你愛她,所以根本就不會控告她父親而讓她傷心。」
邁特把手插到口袋裡,對士華的結論絲毫不表在意。士華的得意感淡了一點。「你只是以為,可是你不夠肯定,所以不敢冒險要梅蒂去試。而且就算你肯定,也還是會猶豫要不要做的。」
「真的?」士華微笑著項嘴道。他一面去拿公文包,一面在心裡衡量待會兒要對梅蒂說什麼,以及該怎麼告訴她。「你何以這麼想?」
「因為,」邁特在他身後冷靜地說道。「從你一知道梅蒂上個周未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開始,你就對什麼事都不肯定了——特別是她對我的感覺究竟怎樣,你更無法肯定。」邁特走上前,客氣地為士華引路。
士華突然想起先前梅蒂與邁特兩手相握時臉上的表情。儘管他心裡越來越無法肯定,士華還是聳聳肩。「我是她的律師,我的責任就是要把我的想法告訴她,即使只是一個預感。」
「你是她的朋友,而且也愛過她。你的個人感情捲入了這個案子,因此你就會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決定隨她去了。反正她也沒有什麼損失,而且還可以得到五百萬元。」
他們走到邁特的辦公桌前。邁特對士華心理的推測相當正確,這令士華很不安。他抬眼四顧,想找一個話題挫一挫邁特的銳氣。他的目光落在邁特桌上那張女人的相片。「你打算一面『追』你太太,一面還繼續把這張照片放在這裡嗎?」
「當然。」士華原以為相片中的女人是邁特的女朋友或情婦,然而邁特的口氣使他必須更正自己的想法。「她是誰?」他貿然地問道。
「我妹妹。」
邁特還是用那惱人的冷靜態度看著他。士華聳聳肩,故意說些話氣氣邁特。「笑得很好看,身材也很好。」
「我且不追究你的後半句話,」邁特說道。「同時很客氣地提議,下次她來芝加哥的時候,我們四個人一起吃飯。請你告訴梅蒂明天晚上七點半我會去接她,你可以在明天早上把地址告訴我的秘書。」
士華對他點點頭,打開門走了出去。
第十四章
「你跟費邁特談得怎麼樣?」派克一走進梅蒂的屋子就問道。他們原打算出去吃飯,慶祝她離婚在望。見到她沉默地搖搖頭,他的笑容消失了。「梅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抓著她的手臂問道。
「我想你最好先坐下來。」她警告著他。
「我要站著。」他說道,已經有一點煩了。
十分鐘以後,梅蒂把全部的過程跟他報告完畢。他看起來不再煩了,而是憤怒——對象是她。「你答應了他的條件?」
「我有什麼選擇?」梅蒂喊道。「我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王牌全在他的手裡,而且他給我的是最後通碟。不過事情並沒有那麼糟,」她說道,並設法擠出一個微笑想讓他好過一點。「我已經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考慮過了。如果你客觀一點,這件事只是會讓我們不方便而已。」
「我客觀得很,可是我不同意你的說法。」派克激動地說道。
不幸的是,梅蒂由於愧疚感太重,所以沒有想到如果她表示很厭惡見她的丈夫,也許派克會覺得好過一點。「聽我說,」她說著,給他一個鼓勵性的笑容。「就算我跑到墨西哥去辦離婚,我還是得面對許多財產問題。現在呢,六個月以後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包括離婚、財產以及工作問題。」
「不錯,」派克憤憤地指出。「而這六個月之中有三個月你得跟姓費的在一起!」
「我跟你說過了,他指明我們不一定要怎麼親密。再說,每星期我跟你還是有不少時間可以在一起。」
「那個狗養的傢伙可真公平!」
「你根本沒有客觀地想一想!」梅蒂警告著,而且這時她才發現她說的每一句話只使他更生氣。「他這麼做是為了報復我父親,不是為了得到我!」
「別哄我了,梅蒂!姓費的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同性戀,只要有機可乘他一定要得到你。你剛才已經跟我提到三次了,在你們開會的時候,那個無賴的律師一直說費邁特自認是你的丈夫!而且,你知道這件事最讓我生氣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她說道,心中無奈得想哭,淚水梗在喉頭。「請你告訴我,如果你能盡量別那麼粗暴和蠻橫——」
「我粗暴而蠻橫,是嗎?姓費的對你提出這種條件,而你卻怪我粗暴蠻橫,讓我告訴你我覺得最痛苦、最噁心的事是什麼——就是你竟然並不生氣!他給你五百萬元要你每個星期跟他野合四次,你卻說我粗暴?那相當於多少呢——每次十萬元?」
「如果你要說得這麼精確,」梅蒂在挫累之餘,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了。「就技術上而言,他還是我的丈夫!」
「那麼就技術上而言,我又是他媽的什麼呢?」
「你是我的未婚夫。」
「那麼你要收我多少錢呢?」
「請你出去,派克。」她平靜地說。
「很好。」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梅蒂忍住淚,把手上的訂婚戒指扯了下來。
「拿走,」她吵啞著聲音說道,同時把戒指塞給他。「把這個也拿走。」
派克看著她手中的戒指,怒氣頓時消散了大半。「你先留著吧,」他說道。「我們兩個都氣得無法仔細思考。不對,這是不對的,我最氣的就是這個。我氣你竟然這樣輕鬆愉快地接受這件事情!」
「見鬼,我是想使事情看起來緩和一點,以免使你太過生氣。」
他不安地猶豫著,合起她的手來握住戒指。「你是真的在安撫我,還是你自以為是呢,梅蒂?我覺得這整個世界已經天翻地覆了,而你卻比我更坦然。是你要面對這未來的三個月,又不是我。我想也許我應該離開一陣子,到你決定我到底對你有多重要以後再說。」
「我則認為,」梅蒂傲然駁斥道。「你應該用一點時間想想你為什麼不能同情我、諒解我,而不要把這件事想成對你私人財產的『性』挑戰!」
他離開了,把門在身後關上。梅蒂跌坐在沙發上。這個世界在幾天以前還是那麼充滿光明與希望,如今卻在她腳底下崩潰了——每次與費邁特遭遇時就是這樣。
「對不起,先生,你不能在這裡停車。」邁特在梅蒂的公寓大樓前面下車以後,管理員對他說道。
邁特心裡盡在想著他與妻子的第一次「約會」,所以只是把一張百元大鈔塞到管理員的手裡,就一步也不停地逕自走向入口。
「我會幫你看好車子的,先生。」管理員在他身後喊道。
這筆鉅額的小費也是為了以後或許還有需要用的,但是邁特並沒有停下來告訴管理員,事實上也沒有必要。世界上的管理員都是一樣的,既善於外交又善於經濟,充分明了這麼鉅額的小費一定也包括預付以後的服務需要,並不只是為了眼前而已。邁特目前還不確知以後還會需要什麼樣的服務,不過先買通梅蒂的管理員總是一個明智的舉動。
屋子裡頭的守衛核對一下會客登記簿,看見了邁特的名字,於是客氣地點點頭。「柏小姐住六零五,」他說道。「我會通知她說你要上去了,電梯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