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那裡有宿舍。」邁特說道,然而他明白菲力說的沒錯。只是他本來是心存僥倖,希望梅蒂或許會覺得委內瑞拉很時髦,或是把那裡的生活當成一種探險。
「你給她的生活可真好,」菲力說道。「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他的話鋒突然一轉,「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用你的夢想來換取我女兒的一輩子。可是她也有她的夢想,她想進大學。她從小就愛著一個銀行家的兒子。她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你呢?」
邁特抿緊嘴巴,沒有說話。
「告訴我,她現在身上穿的衣服是哪裡來的?她才跟你住了幾天就不一樣了,只能穿廉價商場買來的衣服。」菲力傾身向前說:「好吧,現在我們來談最實際的問題:錢。你已經奪走她的青春與夢想,你休想再從她那裡拿到一分錢。我對她的信託金還有十二年的監督權,就算十二年後你們還在一起,我也會把那些錢全部變成你永遠動不了的投資。」
邁特只是冷冷地保持沉默。菲力又說:「你以為我會同情她,不忍見她跟你過苦日子,你可想錯了。你以為你夠狠。可是你還不知道狠是怎麼一回事。我會不惜一切讓梅蒂離開你,就算讓她光著腳穿破衣服我也會的。你明白我的話嗎?」
「非常明白,」邁特說道。「不過我要提醒你,還有一個孩,子也牽涉其中。梅蒂已經懷孕了,所以你說的大部分事情部是空話。」
「她本來應該去念大學的,」菲力說道。「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我會把她送到別的地方生小孩。另外也還有別的選擇——」
「不可以碰小孩!」邁特以低沉而野蠻的聲音警告著。
菲力退讓了。「好吧!你要孩子,就給你吧!」
邁特說:「這些都無關。梅蒂想要跟我在一起,她已經做了決定。」
「當然了!」菲力回嘴道。「性總是吸引人的。」然後他不屑地看看邁特。「當然在你不是這樣,對不對?」他們像兩個決鬥的人一般對峙著。
「等你走了以後,梅蒂就能夠好好用大腦想想了。她會想要她的夢想,而不是你。她會想去念大學。跟她的朋友在一起。」然後菲力做了一個結論。「所以我現在願意讓步,給你一筆可觀的錢。如果梅蒂跟她媽媽一樣,那麼在六個月以前她的懷孕情形不會很明顯。你不在的時候給她時間重新考慮一下,勸她不要把結婚懷孕的事告訴別人——」
邁特說:「她早已決定那樣,一直要等她到南美跟我會合之後再公開。」菲力臉上的得意表情令邁特咬牙切齒。
「很好,如果沒有人知道你們結婚的事,那麼離婚的時候也會乾脆一點。現在我的條件是,為了回報你放我女兒自由,我會給你一大筆錢。」說著,他就拿出支票簿開始寫支票。然後他起身走到邁特面前。「十五萬元你拿走吧,省得我再跟梅蒂多費口舌。」
邁特不理他。
「我對你的鬼錢不感興趣!」
「我警告你,姓費的,」菲力說道。「把支票拿走。」
邁特冷冰冰地說:「拿開你的——」
柏菲力一拳向他揮來。邁特順勢一拉,把他的手扯到了背後使他不能動彈。「你好好給我聽著,姓柏的,」邁特由齒縫裡說道。「幾年以後我就能把你的公司買下,可是如果你敢干涉我的婚姻,我會把你埋掉!」
「放開我,你這狗養的!」
邁特把他朝前一推,然後走向門口。
柏菲力在他身後說:「我建議你別把我們今天的話告訴梅蒂。你也知道,懷孕的人最好保持心境良好。」
黎明的時候,梅蒂躺在邁特的懷中。他的改變使她害怕。他和她做愛時充滿了決心,彷彿想把他的身體烙印在她身上,或是……彷彿在道別。
事實上他一整天都不太一樣——自從他離開她父親的書房之後。她曾問他他們談了什麼,邁特只說:「他想說服我離開你。」
梅蒂料到她爸爸會這樣,所以只是一笑,說:「他一定會使這一招的。」可是見到邁特表情肅然,她不禁問道:「他成功了嗎?」邁特否認了。她看看他,見他也沒有睡,在那裡抿著嘴深思。他們只認識六天,而此刻她更覺得這是一個缺憾。她不瞭解他,所以無法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他突然問道。
梅蒂一驚,說:「我在想,我們只認識六天,卻已經結婚了。」
他嘴邊帶著嘲弄,彷彿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因此更沒有理由保持它,對不對?」
「你是在問我還是告訴我?」梅蒂問道,心裡的不安變成了警惕。
「在問。」
她鬆一口氣。「我的回答是,這樣使我不容易猜透你的感覺,如此而已。你在想什麼?」
「幾件事情。」
「譬如呢?」
他沉默了許久,梅蒂幾乎放棄等候了。然而當他終於說,了之後,她又但願他沒有說。「我在想,我們結婚的理由是你要讓孩子合法化,也因為你不想告訴你父親你懷孕了。可是,現在孩子已經合法了,你爸爸也已經知道了。」她的背脊升起一股寒意。「我們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孩子可以給我。」
她盡量不使自己的難過表現出來。」這樣你就可以擺脫一個不想要的太太,是不是?」
「我並沒有說這是理由。」
「沒有嗎?」她輕蔑地說。
「沒有。」他辯道。
他用手撫摩她的手臂。「你敢再碰我!」她爆發了。「我也許年輕,但我有權知道一切,而不是像一個沒有大腦的肉體一樣被利用。如果你想走,就儘管說出來。」
他幾乎把她的手臂捏痛了。「見鬼,我只是在說我的愧疚感,梅蒂,我讓你懷孕,又讓你因為驚怕後果而跟我結了婚。依你父親的說法是:我偷了你的青春、你的夢想,而硬把我的加在你身上。」
「那就是他——」弄清他的思路,她感到如釋重負。
「你說你不想留在我家的農莊上,可是你有沒有想到,那比你要去的地方還好上千百倍?就算我的計劃都能實現,要使你過你所習慣的那種生活也得等好幾年,我也許一輩子也沒法讓你住這樣的房子。」
「我從來不喜歡這個房子。」她把臉埋在枕頭上猛笑。「邁特,還有一件讓你驚訝的事:我其實根本不喜歡我的『青春』。」
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之後她才看見他眼中寬心的神色。他說道:「答應我一件事情,梅蒂,如果我不在的時候你改變心意,千萬別打掉我們的孩子。不可以墮胎,我會設法自己養的。」
梅蒂知道自己不會改變心意也不會墮胎,但是也知道跟他講理沒有用。她點點頭,望著他那雙深灰色的眸子。「我答應你。」她甜笑著說。
他的回報是另一個小時的做愛,這一次他又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男人了。
梅蒂站在車道上,跟邁特作他們今早的第四次吻別。今天早上本來並不是很順。在早餐的時候,她父親問她是否還有別人知道他們結婚的事,梅蒂想起上星期她打電話給蘇強納,借口邁特的信用卡掉在她車上,因此問出艾德蒙頓的地址。
梅蒂的父親迅即指出,蘇強納不會由此推想到結婚。他建議梅蒂到委內瑞拉後,才說他們是在那裡結的婚。梅蒂勉強答應了。
如今邁特要離開的事像片烏雲遮住她。「我在機場會打電話給你,」他說道。「等我一到委內瑞拉,就會搞清楚那裡的環境,然後打電話給你。可是那是透過無線電的,所以收訊效果不會很好。」
「寫信給我。」她說著,設法擠出一個笑容。
「我會的。不過那裡的郵政很糟,所以很可能接連幾天沒有信,然後突然來了一大堆。」她站在車道上目送他離開,然後緩緩走回屋子裡。她父親站在走廊,憐憫地看著她。「姓費的一去委內瑞拉就會有二心了。他是那種永遠需要新的女人、新的地方、新的挑戰的人。如果你想仰賴他,他一定會讓你心碎的。」
「別再說了,」梅蒂警告著。「你錯了,你會明白的。」
邁特如約在機場打電話給她。接下來兩天梅蒂都在癡等他從委內瑞拉打電話來。第三天,電話打來了,她卻不在,因為她看產科醫生去了。
醫生告訴她,頭三個月有滴血的情形是常見的,並沒有流產的危險。於是她笑著回家了。
「姓費的打電話來了。」她爸爸說道,口氣似是一貫地那麼不屑。「他說今天晚上會再試著打來。」
電話響的時候,梅蒂就坐在旁邊等著。通話效果果然很糟。「蘇強納說這裡的設備還可以,但那真是笑話,」他說道:「你不可能馬上就來,不過幾個月以後就會有一幢小房子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