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和她談感情的事,可是她根本不願意和他談,只是傲然地走回她自己的房間,砰然把門關上。
現在,他坐在她旁邊與眾人共進晚餐。他望望她,發覺自己想不出有什麼話好講的,而他也不需要講什麼,因為他的騎士也都已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冷戰。
飯後他們坐在壁爐前,幾位騎士試圖緩和氣氛,以佳文和安娜的事來當笑談。
一會兒之後,珍妮站起身。「我想我要去休息了。」
洛伊決定現在就宣佈一個消息。「珍妮,」他也有禮貌地說。「一年一度的大會要在這裡舉行了,而且今年會很盛大。亨利和詹姆士已決定,要邀請蘇格蘭人來參加。」
珍妮淡然地看著他。洛伊繼續說:「今天亨利派使者來說,今年的比賽有點改變,要我也參加。」這時珍妮才明白他的語意,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後轉身走開。
洛伊望著她的背影,一股受挫感升起。他起身跟上去,在她打開房門的時候趕上了她。他為她打開門,跟著她進去再把房門帶上。當著他騎士的面,她只是保侍沉默,但現在私底下裡,她卻以一種挖苦的口吻說:「我想,蘇格蘭南部的騎士也會來參加這項小競技表演吧?」
「不錯。」他冷冷地說。
「所以,你才要參加?」
「我是奉命參加的!」
她臉上的怒氣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蒼白。她聳聳肩。「我還有一個弟弟——我並不像愛威廉那麼愛他,不過想想他起碼可以在被你殺死之前先讓你運動一下,他的體型和你比較接近。」她的眼中現出淚光。「此外還有我的父親——他的年紀比較大,但是動作和任何騎士一樣敏捷,他若死了應該會使你覺得有趣一點。」她斷斷續續地說著。「我希望你不會殺死我妹妹,我只剩下她了。」
洛伊明知她不希望他碰她,但仍然忍不住一把把她摟在懷裡。她的身子僵直,但是並沒有掙扎。他捧著她的頭,把她的臉緊緊壓在胸前,她的頭髮在他的手中有如絲緞。
「珍妮,請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忍著。看在老天的份上,請你哭出來吧!對我尖叫吧!可是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兇手一樣。」
然後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愛她,也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那是在林間的一處空地上,天使一般的她用發亮的藍眼睛望著他,輕輕告訴他說:他們所說的關於你的事情,說你做的那些事——那都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現在她卻相信了,而且有很好的理由。而這個事實對洛伊所造成的傷口比任何傷口都嚴重。
「如果你哭出來,」他輕輕撫著她的頭髮低語道。「就會覺得好過一點。」但是他立刻知道自己錯了,因為她已經歷太多的事,淚水忍了那麼久,他懷疑她是否還能夠哭出來。她提到她朋友貝姬死時沒有哭,甚至威廉死的時候也沒有哭。一個十四歲時就有勇氣向哥哥挑戰的女孩是不會為她所恨的丈夫而哭的。「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是我會守信的。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家人,也不會傷害你的任何一個族人,我發誓。」
「請放開我。」她哽咽地說。
他沒有辦法,只好摟得更緊了。「珍妮。」他低語著。
珍妮希望自己死掉,因為即使是現在,她也愛聽他喚她的名字。
「不要再那樣叫我。」她啞著聲音說。
洛伊痛苦地深吸一口氣。「如果我說我愛你會不會有幫助呢?」
她掙開他的懷抱,但是臉上沒有怒容。「你是想幫助誰呢?」
洛伊的手垂了下來。「你說得對。」他同意她的說法。
第十五章
「你想外面那邊大概有多少人啊,夫人?」站在珍妮旁邊的葛絲問道。她忙了一個星期,所以珍妮要她出來透透氣。
她們站在城牆上望著那副壯觀的場面。這全是因為亨利國王命令「黑狼」參加所謂的「地方競技賽」的結果。
來自英格蘭、蘇格蘭,法國和威爾斯的貴族騎士成千上百地來到這裡,整個山谷中到處可見色彩鮮艷的帳篷豎立著,彷彿萬國旗一般。
珍妮疲倦地答道:「大概有六、七千吧!說不定還會更多。」
珍妮知道他們為什麼來這裡。他們希望與傳奇性的「黑狼」較技。
「看,那邊又有一隊來了。」珍妮朝東邊點著頭,只見一支有騎馬的也有用走的隊伍朝山這邊行了過來。這一個星期以來不斷有隊伍湧入,珍妮對他們的光臨程序已經非常熟稔了。首先是一小支先遣部隊,其中包括一個號手。這支先遣部隊先到柯萊莫宣告他們的主人已經到了附近——但是現在宣告與否已經沒什麼不同了,因為柯萊莫每一個大大小小的房間都已經擠滿了人,連僕役都被趕到堡外去住了。
吹號手和先遣部隊抵達之後,大隊人馬就會接著到來,其中包括主人和夫人,騎在披著華麗飾毯的馬上。跟在最後的是僕役和裝載帳篷用品的車隊。
這種景象珍妮最近幾天已經看多了。這些貴族不遠千里而來,為的就是看看當代最盛大的一場比賽。
「我們從來沒看過這種場面——沒有人看過。」葛絲說道。
「村民有沒有照我所說的做?」
「有的,夫人,而且我們會永遠感謝你。我們在這個星期裡賺的錢比一輩子賺的都多,同時再也沒有人像從前一樣欺騙我們。」
珍妮微笑著撩起頸後的頭髮,讓十月末的微風輕拂頸間。
當頭幾支隊伍抵達的時候,他們掛起帳篷,把民家養的牲畜拿來私用,只丟幾個硬幣給可憐的村民就算了事。
珍妮發現這種情形以後,就讓村民在每一戶民家和他們養的牲畜上佩掛著一個狼頭的標誌——這些標誌都是珍妮向各騎士,守衛和其他各種管道借用過來的。有這標誌的東西就表示是「黑狼」所有或是受到他的保護。她在把標誌發給佃農和村民的時候說:「我丈夫絕對不容他的人民被任何人欺負。」她微笑地說道。「你們可以隨意賣東西,不過要是換成我的話,若有那麼多人想買我的東西,我一定要特別小心,絕對要把它賣給出價最高的人,而不是賣給第一個要買卻一毛錢也不肯出的人。」
珍妮對葛絲說:「等這件事結束以後,我會看看哪裡可以弄到我對村民所提過的新織布機。如果他們把這個星期所賺的錢投資在那種新織布機上,就可以靠它賺更多的錢。」珍妮又說:「再想想看,既然這種比賽是一年一度的事情,你們都應該有計劃地增加牲畜和其他東西,準備明年再賣。你們從中可以獲得不少利益,我會和公爵及土地管理員商討這件事,然後如果你們希望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擬訂計劃。」
葛絲含著淚光看著珍妮。「你是大人親自送給我們的禮物,夫人。我們都是這麼想,而且也很後悔當初你來的時候那樣對待你。每個人都知道我是你的貼身僕人,所以他們每天都問我,想確定你是不是知道我們對你有多麼感激。」
「謝謝你。」珍妮說。然後她狡猾地笑笑,又說:「我應該告訴你,我這些利用比賽和織布機之類的念頭都是蘇格蘭式的——你知道,我們蘇格蘭人都是非常節省的。」
「你現在是英格蘭人了,請你原諒我這麼說。你嫁給了我們老爺,因而也成為我們的一分子。」
「我是蘇格蘭人,」珍妮平靜地說。「什麼也不能改變這一點,而且我也不想改變。」
「不錯,可是明夭在比賽的時候,」葛絲急切地說。「我們——所有在柯萊莫的人和村民——都希望你會坐在我們這一邊。」
珍妮曾經答應讓堡裡所有的佃農和僕役在明天最重要的這一天去看比賽,要不然後天也可以。堡內所有的人都為之興奮不已。
這時侍衛來到,準備護送她離開,珍妮因而避開了葛絲這個問題,她曾經告訴洛伊說,她想去看看梅家人設在山谷兩邊的帳篷區,他同意了——因為他別無選擇,珍妮知道,但條件是必須由他的手下護送過去。她來到庭院中,見到了洛伊所指派的護送隊伍:他的十五位貼身侍衛,包括裡克、泰凡、高菲、尤斯和萊尼在內,個個都是全副武裝地騎在馬上。
那些帳篷近看起來比遠看顏色更鮮明。只要有一小塊空地,就會看到有人在練習,同時每一個帳篷前面都有一位武士站著。到處五顏六色的旗幟和徽志,有些帳篷幾乎都被旗幟與徽志蓋滿了,令珍妮忍不住暗笑他們這種炫耀的作風。
有一些比較大的帳篷裡,珍妮可以由掀起篷簾間看到掛著的豪華壁毯、鋪著雪白的亞麻布的大桌子,騎士和家人圍坐在桌前,用華麗的器皿進餐,有些人坐在絲質軟墊上,有的椅子甚至就跟柯萊莫大廳裡的椅子一樣豪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