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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頁     珍·安·克蘭茲

  「那她也告訴過你,是她發現培登的屍體?」他問。

  「是的。」

  佛瑞轉頭凝視著他。「你是私家偵探,杜先生。你一定理解我堂弟的死有另一種可能的解釋。遺留在現場的相機和被踩碎的花,就是很明顯的憤怒。」

  「你是否在暗示喬依可能是兇手?」

  「警方考慮過這個可能性,但又否定了,這我沒有意見。然而事實上,在培登被害的那天,她的不在場證明頗有疑問。」

  「怎麼說?」

  「她當時應該是去參加一場由私人藝術機構在舊金山舉行、為期三天的會議。那是一個大型場合,她可以在無人留意的情況下輕易地離開。」

  「有明顯的動機嗎?」

  佛瑞轉身背對著窗外的風景,他的手在背後緊握。「最古老的一種,嫉妒。」

  「培登有外遇?」

  佛瑞遲疑了一會兒。「也許。」

  「狀況變得有點曖昧了,柯先生。」

  「我不知道明確的答案,但這可能性依然存在。」

  「有任何證據嗎?」

  「沒有,」佛瑞很快地說,再次轉身。「而我希望不會被找到。」

  「因為它可能提高對喬依的懷疑?」

  「我寧願不要發現我的堂弟是因為妻子的嫉妒與憤怒,而被射殺。」

  「你不要她坐牢,是這樣嗎?你寧願她被關在燭湖莊。」

  「那是對她最好的地方,」佛瑞快速說道。「賀醫師會幫助她。」

  「我相信你花了不少錢讓他合作。」

  「是的,我寧願她待在醫院,一個她至少能接受治療的地方,而不是在監獄裡。」

  「如果她在燭湖莊,要控制她的股份就比她去監獄來得容易多了,不是嗎?囚犯比非自願被送入精神病院的人擁有更多的權利。」

  「我們就談最基本的事情,」佛瑞踅回來,站在桌前。「我知道你為什麼跟莎拉結婚。」

  「喬依。」

  「好吧,喬依,你跟她結婚是因為你可以經由她而掌握大筆的金錢。」佛瑞很快地掃視了辦公室一下。「一筆你從未見過的最多的錢。」

  「你不認為我們之間有可能是真愛嗎?」

  佛瑞的嘴毫不幽默地扭曲起來。「不,杜艾森,我不這麼認為。來這裡之前,我對你作了一些調查。看來這是你的第四次婚姻。一年前你的生意失敗,付清貸款和給第三任妻子的贍養費之後,你就徹底破產了。你目前的財務狀況僅勉強收支平衡。你認識喬依──或隨便你怎麼叫她──的那天,你認為自己找到了迅速致富的方法,立刻跳了進去。」

  「你要提出建議了?」

  「是的。」

  「我想也是。」預測正確總是值得得意的,艾森想。

  「如果你夠聰明,就會接受。」佛瑞說。「我承認如果公司被購併,你能拿到的會更多,但是我會盡我所能的抵抗。如果我能保住柯氏實業公司,以目前的不景氣,莎拉的股份起碼得二到五年之後才可能有現金分紅。可是要你跟一個瘋女人維持那麼久的婚姻,其中的複雜性,你不一定面對得了,也許你們挨不到那個時候就分手了。」

  「我瞭解你的想法了。」

  「如果你現在接受我提議付給你的金額,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幫我把喬依送回她所屬的地方,然後辦理離婚。我把錢給你,你便自由了。」

  ◇◇◇

  喬依拿著相機的手垂了下來,表情驚駭地瞪著艾森。

  「你說他提議給你多少錢?」她低語。

  「你剛才不是聽到了。」

  他們正站在通往「夜風樓」下、那道峽谷婉蜒山徑的頂點,夕陽低低地掛在天空,黃昏深淺不一的紫色影子在沙漠上閃現。

  艾森幾分鐘前到她的辦公室找她,說有話必須跟她談。但一直拖到他們抵達這裡,他才開口。

  她知道不管他要說什麼,都不會是好消息。所以她才帶著相機,開始對著仙人掌拍個不停。那讓她在等他開口說話時,雙手有事可做。

  「是的,」她說。「我聽到了。」她吞嚥了一下。「那是一大筆錢。」

  「才不,那只是一筆還可以的金額,不是很多。」

  她看著他,覺得他已沉入他內心深處、一個遙不可及的地方──一個他尋求模式和追尋答案時,可能去的相同所在。

  「那是一筆大數目,」她嘲諷地說。「就你現在的財務情況來說。」

  「好吧!相對而言,那是一筆大數目。」

  一陣輕柔的微風吹過峽谷,吹縐了她的襯衫。她抬起手,心不在焉地撥開吹拂到眼前的髮絲。「對他來說,柯氏實業是全世界最重要的。」

  「看得出來。」

  「你確實說過他會試著收買你,所以這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柯佛瑞不只提議給我錢,他還說了一些其他的事。」

  她看著他,艾森那太過平直的聲調讓她擔心。「什麼事?」

  「他暗示了一個可能性──培登去世的時候,可能有外遇。」

  她太過震驚了,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不可能。」她說。

  「我想要引他說得更為精確,但他拒絕透露細節。」

  「他當然拒絕,因為根本沒有什麼細節。培登沒有外遇。」

  「你很確定?」

  她的胃扭絞在一起。「絕對肯定,培登永遠不會欺騙我。」

  「如果他有呢?」艾森問,安靜且顯得無情。

  她開始明白他正像警察那樣地質問她。這大概就是他想得到答案時,對待嫌犯或任何人的方式。她很不喜歡被當成質問的對象。

  「我不明白,」她僵硬地說。「你想將話題帶到哪裡去?」

  「佛瑞暗示培登的外遇,可能形成謀殺的動機。」

  她的內心轉為冰冷。「他說是我殺了培登,對不對?」

  「他沒有直接說出口,只是讓可能性懸宕在半空中。」

  她轉過身,怒氣使揪住她的冷意蒸發掉了。「但那不是事實。我沒有殺培登,我不可能開槍殺他。」

  「即使你發現他和另一個女人睡在一起?」

  「即使我發現他欺騙我!」她已經肯定自己的想法,因此覺得比較鎮定。「你必須瞭解,培登是個溫和的人。我們所擁有的、我們的愛,是非常溫和的感情。」

  「溫和?」

  她聳肩,找尋字彙解釋。「即使我們其中一人發現對方欺騙,反應也只會是傷心和失望,也許還有悲痛。但不會是憤怒,更不可能訴諸暴力。」

  「你會怎麼做?」

  「你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是嗎?」

  「我不能不問,」他說。「我必須查出事情的走向。」

  她搜尋他難以安撫的臉龐。「看得出來。好吧,假設我發現培登對我不忠,我會哭一陣子,然後我會讓他自由。愛情是強迫不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當然。經過四段婚姻,我應該比誰都明白。」

  她感覺自己臉紅了,他是否認為她是故意將他廣泛的婚姻經驗丟到他臉上?那不是她的本意。如果他把它當作是針對個人的攻擊,那是他自己的錯了,她想。畢竟,是他把她推進這個死角。

  「婚姻諮商呢?」他問。

  「諮商?」她由白日夢中驚醒,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如果你發現培登有外遇,你會考慮去作婚姻諮商嗎?」他有耐心地問。

  「噢,不,我不認為。」

  「為什麼?」

  她忍住叫他少管閒事的衝動,盡她的努力提供答案。

  「我在書上讀過,每一段婚姻都是以某些不成文的基本規則為基礎。」她小心地說。「那些規則是很私密的,通常只有牽涉其中的人才能瞭解,他們也不會說出來。對某些婚姻來說,外遇會令人傷心,但不會完全破壞這個約定,如果你能瞭解我的話。」

  「因為忠實不是那樁婚姻的基本規則之一?」

  「是的。也許在這個特別的關係裡,有其他更重要的因素:情感上的依賴、經濟上的保障、社會地位或是宗教信仰。一個人可能非常害怕失敗,或者畏懼獨處;那麼在那樁婚姻中,堅固的倚靠和合理的事物,本質上可能比忠誠來得更為重要。」

  「可是對你而言,忠誠是不可破壞的基本規則之一,是這樣嗎?」

  「是的,」她很快地說。「對我來說,互相信任必須是一段關係的中心。如果少了它,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她停了一下。「你能瞭解嗎?」

  「可以。」

  平靜而簡單明瞭的回答,給了她無比的安撫,她朝他顫巍巍地一笑。

  「因為信任也是你不可妥協的規則之一,是嗎?」她說。

  「婚姻是你認為找到了可以信靠的東西,否則結婚的意義在哪裡?」

  「是的。呃,這裡的重點是,我確實信任培登,我無法相信他欺騙我。但如果他和別人有關係,我不會殺了他,我會申請離婚。」

  「瞭解。」他說。

  「我們談這些是為了什麼?」她問。「你真的認為我可能是兇手?」

  「不是。」

  因為某些理由,那個簡單的回答使她憤怒起來。「那你幹麼來這套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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