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殺了那匹馬的……」
「啊!」樊璐無法想像當時才十歲的元燁,怎敵得過比樊大叔還高大的駿馬!
「我怕他把你踩死,我也不能活了……所以跳上馬背,活活把它勒死的……」元燁幽幽地說,握緊了樊璐的手。「說起來是自私,伯你死了我也會死,所以我開始天天在你身邊護著你,深怕你有個意外。我長大了,也看著你從小女娃變成一個人人想親近的小姑娘,才發現愈來愈離不開你,每當有人向樊夫人說想要你當他們家媳婦兒,我心裡就忍不住地對他們反感,就像在……吃醋。我對你,不只是親情,而是更多的……」樊璐發現唐元燁已經從脖子紅到了耳根,眼神卻極為誠摯。
「我愛你,十年了。失去你,我必絕命……」
眼眶一酸,樊璐心中五味雜陳。「為什麼你從來不說呢?」
「一開始,我不知道我是因為要保自己的命,所以才想照顧你?還是因為我已對你產生特別的情愫?我不確定,所以不敢表態。後來才漸漸明白,其實就是因為愛……你。而且我以為,你知道的。」
看著唐元燁那張她向來鍾愛的俊朗不羈面孔,此時掛著靦腆與後悔的神情,樊璐忽然覺得一股怒氣直湧上胸口來!她忽然伸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唐元燁怔住,還沒能反應過來,已經被樊璐緊緊抱住。
「我不知道!我從來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直猜,一直想,也許你是愛我對吧?也許你是像唐明皇愛楊貴妃那樣的愛我吧?」樊璐一邊氣急敗壞地說,一邊把她不斷掉淚的臉埋進他胸前,「可是想想,又覺得是我在自作多情,要不然為什麼都只有我在想呢?為什麼你從來不說呢?」
唐元燁知道她在哭,但他心裡卻是無比高興!樊璐愛他,他愛樊璐,這樣就足夠阻擋一切困難的,一定可以的!「傻子,我不要像唐明皇愛楊貴妃那樣的愛你,因為他們最後沒能廝守一輩子。」
「一輩子……」樊璐鬆了鬆手,唐元燁扶起樊璐梨花帶淚的頰,「是啊,一輩子。我要與你相守一輩子,我們不要像他們那樣悲傷的故事,好嗎?」
樊璐忙點頭,卻又想到才來選秀的王公公跟房裡頭那顆夜明珠,她的眼神黯淡了,向後退了一大步,「可是……會下會,太遲了?」
元燁搖頭,將她拉回懷中,「就在昨晚,樊將軍曾對我說過,他膝下無男兒,希望讓我與你結為夫妻,以後樊府的一切由我接手,甚至是世襲的爵位。
爹果然要讓元燁入贅?樊璐驚喜地睜大眼。
「既然有樊將軍的同意在先,你我又兩情相悅,咱們明天一早就稟明你爹娘,趕在選妃之前結為夫妻。難道皇上會拆散我們?我唐元燁願以生命發誓,此生非樊璐不娶!若能得卿為妻,絕對會好好守護她一輩子,永遠珍之、愛之。若有違此誓——」他信誓旦旦,毫無猶豫地說:「便咒我唐元燁不得好死!」
望著元燁,樊璐好一會兒沒了言語。
用青蔥玉指在他臉上描著他的輪廓,這桀騖不馴的眉眼、這豐薄適中的唇瓣,都是她心愛的,她多想永遠擁有!樊璐湊上臉,親了親他的眉,又親了親他的眼,最後,貼上了他的唇。
元燁感到一股濕熱,嘗到一絲鹹味,才發現是她的清淚,心中滿是激動,滿是心疼,摟緊她的身子,「別哭、別哭,你是我的妻,誰也奪下走,我決不允的……」
天邊殘星散發著朦朧溫柔的光線,替有情人們守夜:雪舞也蹲坐在馬棚中,睜著明亮的雙眼,徹夜守候著小屋裡的主人。
初春,天涼,多雨露,寒夜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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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璐次日清晨回房時,李嬤嬤急著問她一晚上哪兒去了,樊璐不答,只是央著李嬤嬤給她備水洗澡,又叫銀杏去找姊姊來。樊璐和衣倒在床上,回想著昨夜……臉上不禁微笑了。她脖子上掛了一塊玉,是元燁昨晚給她的。
他說是他在被樊大叔領養前就已經戴著了。青玉瑩潤如酥,正面雕了一隻龍,栩栩如生;背面則刻了一個「唐」字,底下綴了一點流蘇。樊璐枕在他臂彎裡,把玩著那塊玉,問他:「唐是你本姓嗎?如果是,想必定你親生爹娘給你的,搞不好是家傳信物。」唐元燁下巴抵著她的額,只是笑,沒答話。樊璐身子又挪近些,和他臉貼著臉,「喏,你給我這個傳家寶,算是個什麼?」
「當然算是個——」
「是個什麼?定情物?」樊璐抓著唐元燁臉上的臊紅不放,迫著他說明白,欺他堂堂男子漢也有難為情的時候。「還是根本不代表什麼,什麼也不是呢?」
「當然是定情物的!」唐元燁起了半個身子,握住樊璐的手,連同那塊玉一起握著,眼光很是真誠。「它有多少價值,我不知道,但是它和我互不離身地處了二十個年頭,又是和我身世僅存的唯一牽連,對我就意義非凡了!我最重要的東西給了你,我的妻,當然是個定情物。以玉為盟,你收了,可就不能反悔,跑不掉的!就算是死了我也——」
「噓,」樊璐雙指貼上他的唇,眨眨眼,阻斷他繼續說下去。「我知道的,你不是什麼都獵得到的神射手嗎?你用這塊玉當箭,『咻』的一聲,便射中我了!喏,得手獵物在此,隨君處置!」
「好,那你看我怎麼處置你,看招!」元燁往兩掌各呵了一口氣,滿臉儘是頑童般的稚氣,笑著對怕癢的樊璐展開攻擊。
「哎呀、哎呀,不行啦!你快住手!哎喲……」
「璐兒,」唐元燁握住樊璐揮舞著的手,忽然收起玩笑的臉,很認真地說:
「咱們請天地作證,正式在此結作夫妻吧!若是明日稟明你爹娘時,他們還是不同意咱們的婚事,那咱們就……私奔。我帶你到很遠的地方去,過自己的生活,就我們倆的生活,好嗎?」
樊璐看見唐元樺眼神中的堅定與真誠,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於是他們就在那馬棚旁的小木屋裡,靠著那兩隻快燃盡的紅燭,很認真地拜了天地,甚至喝了交杯酒,雨人在月光下起了誓約,結為連理,不離不棄。
想到這裡,樊璐翻了個身,低低笑了起來,伸手握住那玉,似乎還存著元燁的體溫。她已經是元樺的妻了,天地為證,她不再只是一個人而已了。
樊景來了,一進屋子就笑道:「你啊真是愈來愈囂張了,昨兒晚上又跑哪去瘋了?我方才經過大叔那兒,見幾個婢女捧著熱水熱茶,說是唐大哥昨晚宿醉而歸,正鬧頭疼呢!我心裡就想著,哎呀,可又是璐丫頭擄著他一起跑出去跟人家賭酒了?自從你上回跟我說,你女扮男裝硬是要唐大哥帶你去妓院走一遭,也是玩到早上才溜回來。這回你又做什麼古怪的事,我可一點也不驚訝了。」
樊璐泡在熱水裡,撥弄著水面上漂浮的芙蓉花辦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姊姊,你可願意進宮?」
「怎麼突然這麼問?」
「你若是進了宮,那玉家公子怎麼辦?和玉家的親事不是幾乎談成了嗎?你不也常說,欣賞玉公子的才氣?」
「我——一切都遵從爹娘的決定,和玉家的親事還沒訂下,又遇皇上選妃……」
「姊姊,」打斷了樊景的話,樊璐有些激動,「我不入宮了!我不要當什麼娘娘,我不能人宮的!」
「這是為什麼?啊?」樊景嚇了一大跳!阿爹和王公公早巳商議好,這幾日就啟程上京。王公公權高勢大,力保樊家兩姊妹直登后妃之位。宦場上官官相衛,利益互換的,樊景不願去細想其中的利害關係,只願安分守己地遵從爹娘安排。樊璐突然說不願去,這……
「我是元燁的妻,不能離開他,他不能沒有我的!」樊璐說得字字鏗鏘有力,堅決得令樊景聽得一身冷汗!
「噓,璐兒,別亂說話,這話不能讓別人聽見的!來,你披上衣服,出來好好跟我說清楚,來……」
等樊璐穿好了衣服,姊妹倆在炕上坐下,默默吃著茶。「你跟元燁有沒有——」
樊璐和姊姊一樣暈紅了雙頰,「我們……沒有做出越軌的事,我跟元燁打算今晚一起去跟爹娘稟明我們倆的婚事。」
「告訴爹娘你們倆要成親?」樊景搖頭。她心裡想著,如今這事兒,得瞞住!
進宮的事是不能變更的了,讓樊璐與唐元燁成親更是不可能。現下該想的,是怎麼讓唐元燁放手。「唐大哥,對你——可是真心?」
樊璐嘴邊綻出兩朵笑靨,把那塊玉掏出來,捧在手心上,「這是他給我的定情物,立了誓的,結為夫妻,永不離棄,我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