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景點點頭,「我也信他,只是這就麻煩了。璐兒,你太糊塗了,婚姻大事豈可如此兒戲。」
「我們清楚得很,有天地作證,我們是再不分開的結髮夫妻。」
「沒爹娘的允許,私定終身都不算數的,那是野蠻人家的女孩兒才會做的事,別提什麼信物,更別提婚約。依我看,你可得就此斷了與唐大哥成親的念吧!別再說自己是元燁的妻,過些時日咱們就上京了,可不能——」
「不,我不上京,我不能人宮的!」怎麼連姊姊也不懂呢?她既已嫁作元燁妻,怎還能成為皇上的嬪妃?
「璐兒,別胡鬧了!這事兒鬧大了就難以收拾了,你知道爹會生多大的氣!他要是知道你跟唐大哥私訂終身的事,他必會殺了唐大哥的!」
「姊姊,元燁不好嗎?我嫁與元燁不好嗎?為什麼你要這樣——」
「入宮的事已定,你這樣胡來會害死唐大哥、害死全家,你——」
「胡說!憑什麼我與元燁成親會害死全家?」樊璐喊著,不禁落淚。她突然明瞭了,他們看不起元燁,欺他只是個被大叔收養的孤兒,無權無勢,沒辦法帶給樊家更多利益,所以不允他們成親!娘這樣想,連姊姊也是這麼想的。
「妹妹!」樊景無力地喚了一聲,也紅了眼眶。她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如此痛苦,她心裡頭也難受。只是,為了大局著想,她絕不能讓璐兒與元燁昨晚的事曝光,事關樊家和璐兒的聲譽、阿爹官宦之路的大好前程、自己進宮成為枝頭鳳的機會……太多了!該犧牲的,是唐大哥啊。「璐兒,你要三思——」
「夠了,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聽。」樊璐第一次用這種口氣對樊景說話,樊景心裡頓時涼了一半。
「好吧,我出去了,這事再商量吧。只是聽我一句話,千萬先別張揚,嗯?」
樊景離去後,樊璐伏在炕上,哭濕枕頭,心裡頭卻已打定主意要與元燁一走了之,誰也阻止不了!樊璐連忙起身,匆匆給元燁寫了封信,要銀杏速傳與元燁。
別人不懂那個存在已有十年之久的毒咒,不懂她和元燁彼此互相需要的程度,不懂他們早已從懵懂的小戀人成為結髮夫妻。別人不懂,連姊姊也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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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樊景知道他倆的事後,樊璐突然變得安靜了,沒再說不入宮的事,像是聽從了姊姊的指示。樊景稍微鬆了口氣,暗暗地與母親商量。樊夫人先是大為震怒,但再冷靜思量,唐元燁的事,得想辦法解決,進宮的事可緩不得,樊璐仍得速速送進宮裡去。娘兒倆當夜商定後,決定翌日便啟程上京。樊夫人心細,不但把樊璐房門上了大鎖,還特地加派了人看守樊璐的屋子,深伯出了什麼差錯。
「這會兒,可是什麼差子都不能出了……」樊夫人心裡暗想,對女兒,卻是憂心大於憐惜。
也是因為不想今晚的私奔出了差錯,整個白天樊璐都很安分。儘管母親和姊姊不斷地來勸她別糊塗一時,但樊璐心中對她們徹底失望,她不願再向她們談元燁的事,只靜靜等待夜晚,等待她的元燁。
她待在房裡寫字,拿著筆的手卻很不穩,競把墨汁都灑了出來。樊璐額上泌出細汗,陣陣心慌。「我慌什麼呢?不會有問題的,過了今晚,我便與元燁雙宿雙飛,一定很順利的,我慌什麼呢?」
窗突然開了,輕聲躍進來的飄逸身影,在樊璐還沒能細看來者何人前,便迅速地閃到她面前,偷襲美人香唇。
「你——」
「噓,別出聲,外頭有人巡著呢。」
元燁!樊璐又是驚又是喜,猛然投入他的懷抱!
「璐兒……你抱得我都要喘不過氣了。」唐元燁揉著她的髮絲,微笑。
樊璐鬆開了擁抱,卻立刻猛力捶打著元燁的胸膛,很用力的,打到她雙手通紅、眼眶亦通紅。唐元燁連忙握住了她的小拳頭,「別打了,手很痛的。」
「你、你的肉是鐵做的嗎?痛死我了!」樊璐止不住地用全力打了最後一拳,立刻痛得她眼中淚水迅速傾洩。
「別哭、別哭,我看看,別傷了筋骨才好。」唐元燁憐惜地捧著樊璐的柔荑,輕輕搓揉。「這是何苦?氣我,跟我說,我自己打自己,總比傷了你好,不是嗎?」
樊璐聽他講得情深,忍不住又是委屈滿腹,淚珠子更止不住了。「我只是……好擔心、好想你啊!」
親親她的眉心,元燁心裡疼,「我又何嘗不是呢?一日不見,思之若狂……你不知道,我幾乎等不及到深夜,現在就想帶你走!可沒想到你的屋子突然成了禁區,閒雜人等不得靠近,連我這個唐少爺,也成了閒雜人等了。我費下好大的工夫才能溜進來。」
「她們明天就要帶我上京了,我好怕今晚——」
「你放心,我今晚一定帶你走!」唐元燁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猶疑。
樊璐望著他,說服自己: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會順利的。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忙下了炕,急急定到書桌前,「你等會兒,我剛剛、剛剛在寫字,不知為何,心裡慌得很,筆就拿不穩,根本下下了筆,墨都灑了出來——我本來、本來要寫——」
「璐兒,」從樊璐身後伸出手,暖暖環抱住她發顫的身體,右掌覆蓋住她的,與她同握住筆桿,溫聲道:「別慌,你的手在抖了,我幫你,你要寫什麼?」
樊璐閉上了眼,感覺有元燁厚實的身軀保護,她終於能鎮定些。兩人一起在絹紙上寫著字……手不再發抖,是心安了吧。
門外有了些聲響,唐元燁警覺地傾聽,有人疾步定來。「是嬤嬤!快走!」在唐元燁就要翻身跳出窗外時,樊璐忙抓起剛才兩人一起寫的字卷、塞進了他手裡,笑如桃花,「這是我給你的定情物!你帶著它,今晚必來與我相會。」
元燁失神片刻,搖搖頭,朝她苦笑,「忘了叮嚀你,千萬別在時間緊迫時,對我笑,我總要失神的。記住了?」說完,像隻貓似的,輕巧優雅地跳落屋簷,消失不見。幾乎是在李嬤嬤把門打開的同時,樊璐反身關上窗子,心跳砰砰!
李嬤嬤環顧四周,心疑地道:「小姐,剛才有人來嗎?」
「你們把我盯得死死的,還會有什麼人來呢?貓兒都不見得進的來呢。」說完,樊璐又坐回書桌前,正經八百地寫起字來,心裡頭萬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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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璐千等萬等,終於盼到夜深。能溜出來,全靠銀杏幫她。銀杏忠心護主,知道小姐要與唐少爺私奔,便想辦法在看守的護衛們的酒菜裡下了點藥……「小姐,快快快!他們全奔去了茅房,在那兒唉天唉地的呢,快趁現在走啊!」
「你真厲害!銀杏,真是多虧你了。」樊璐拉住銀杏的手,很是感激。
「小姐,這是哪兒的話,」銀杏說著,紅了眼眶,「只是,以後銀杏再不能服侍小姐了,小姐跟著唐少爺,凡事都得自己照料著,銀杏擔心……」
「放心,我會做好心理準備的,既然決定跟他走,便什麼都不能阻撓我了!」
主僕二人再三互相叮嚀,雖是離情依依,但相約的時間就要到了,樊璐拾起包袱,再不留戀地逃出黑夜裡沉靜無聲的樊家大宅。
夜涼如水,林問小路少了月光,更是窒礙難行,樊璐不敢做任何停留,也顧不得橫生的樹枝刮破衣裳、勾亂頭髮,一心一意往相約的地點奔走,深怕要是晚了——要是晚了的話,她與元燁就……
「哎呀!」一個不留神,樊璐被腳下的籐蔓給絆倒,包袱滾落了五尺外。樊璐掙扎著起身,覺得腳踝疼痛難忍,一咬牙,硬撐著身子前去將包袱拾起,檢查了一下,發現銀杏給她備好的錢袋不見了。四處搜尋,看見樹下似乎有個閃亮亮的白色物體,正欲伸手去撿,不料有人比她快了一步。「你在找這個吧?」
樊璐聞聲,大吃一驚!「三妹?」
「哼,二姊姊真有興致,三更半夜地還來桃花林閒逛嗎?」樊珞揚著手上的錢袋,冷冷笑著。
「你怎麼會來這兒?你——你一個人來的?」
「我就知道你跟唐大哥今晚必有所行動。打從你們那天回來,我瞧著你們的神色不對,知道一定有事!今早,我跟蹤唐大哥看他要去哪兒,不想卻是進了你的閨房,李嬤嬤——是我引來的。」
「你偷聽我們的對話?」樊璐臉色慘白,口氣仍然維持一貫的冷淡與平靜。
「好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竟然不顧禮教,做出此等敗壞家門的事!你以為與唐大哥私奔,就能解決所有的事嗎?留下個爛攤子給我們收拾,哼!爹娘是白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