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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璐與樊景一同回杭州將軍府省親,自然是隊伍浩浩蕩蕩、氣派十足的了。眾鄉親莫不投以欽羨的眼光。姊妹倆拜見父母親,正值樊將軍偶染風寒,躺在床上養病,見到女兒回來探望,心中十分歡喜,直贊皇上至孝純仁,愛民如己。樊璐雖恨父母親拆散她與元燁,但終究是骨血至親,見到父母仍難掩思親之情。
回到了成長的地方,樊璐覺得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回憶,令人相當懷念。離開金碧輝煌的重重宮殿,樊璐感到呼吸自由多了。
在樊府中休息幾日,這天樊璐與銀杏上街走走,正好經過菩薩廟,「小姐,進去上炷香吧?」樊璐點頭,正要進去,廟邊一個擺攤替人算命的老先生忽然道:
「這不是樊小姐嗎?」
樊璐轉身,看見那老先生年近古稀,正笑吟吟地揮著扇,「你怎麼知道我——」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與其讓他下紅塵一遭來漟這渾水,還不如好好待在天界再等幾世輪迴,更不用拆散交頸鴛鴦、龍鳳相隨!」
樊璐聽了心中一動,「老先生,您幫我看看相吧。」
「不用看、不用看,你與那正月初八酉時三刻所生之男子乃是鴛鴦同命,不過老夫當年漏算一指,沒料到竟有第三人也是跟你同命格,你們三人才是鴛鴦同命,世世代代糾葛不清,怕是今生也難有了結。」
正月初八酉時三刻?正是元燁生辰。鴛鴦同命,難道此人就是當年那算命仙?
「第三人是誰?如何了結?」
「天機不可洩漏,有待樊小姐自己參透。桃花一夢,夢醒皆空,欲成三願,回頭無蹤!」算命仙哈哈一笑,逕自唱起歌來,丟下攤子搖搖擺擺地走了。
「小姐,這老先生怎麼瘋瘋癲癲的?」
如果……玄禎果真是元燁的孿生兄弟,生辰就跟元燁相同了!莫非第三人就是玄禎?「算命仙等等——唉唷!」樊璐想追上去,竟不小心舊傷復發,原本一直沒好好治療的腳踝又扭傷了。樊璐心中碰碰亂跳,算命仙是在跟自己預言什麼?
「不好啦!不好啦!」忽然街上傳來一陣銅鑼響,有人大喊著:「青天幫造反啦!朝廷派重兵鎮壓,陝西已經戰火四起了,朝廷下令各戶壯丁速向地方兵營報到!南方集結物資準備運送到京城啦!」
一時議論紛紛,有的人趕著回去通報消息,有的人已經開始搶著跟商店囤積乾糧了。街上亂哄哄的,銀杏拉住樊璐,「小姐,是唐少爺跟薛大哥——」
樊璐急急忙忙回到了樊府,經過大廳,正巧聽見樊將軍邊咳嗽邊咒罵著:「咳咳!這群亂臣賊子,這回必要將他們趕盡殺絕!咳咳,快拿我的戰甲來!」
「老爺你快躺回去吧,皇上知道你病了,要你安心養病呢。你不是說皇上這次是老早就設下陷阱等著青天亂黨上勾,來個一網打盡嗎?你還操什麼心啊?這次將這些土匪一舉殲滅,以後就能過太平日子了。」
玄禎早就設下陷阱?樊璐不禁擔憂起來,難道這是玄禎要她在這時候回杭州的原因?她和銀杏連忙回到房中,開始收拾行李。「小姐,收拾好快交給我吧,我先拿到後山藏著。等到唐少爺的信鴿來了,咱們就能馬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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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戰事拖延,還是今年冬天來得迅速異常,轉眼天氣驟寒,向來溫暖的杭州甚至飄起了小雪。據說朝廷跟青天幫皆損失慘重,但是青天幫被朝廷節節逼退,竄逃到了南方來。樊璐天天在府中心急如焚,不知元燁如今是生是死?
這天又是細雪紛飛,樊璐正數著手裡元燁給她的片片楓紅,匆見銀杏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將手裡的信塞給樊璐,「小姐!信鴿來了!」
樊璐忙拆開一看,面露笑容,「他還活著!太好了,咱們快走,他說申時與我相會,應該就到了!」主僕兩人偷偷摸摸地離開樊府,騎著雪舞直奔後山桃花林。
「小姐你瞧,這不是那口井嗎?」
快快快!元燁快來啊!樊璐覺得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緊張的心跳聲。原地來回踱步,不時引領而望,終於聽見遠遠傳來的馬蹄聲!「元燁?」樊璐興奮地呼喚,卻突然覺得不對,馬蹄聲混亂不齊,不止元燁一人,倒像是有千軍萬馬似的?
下久,果然看見元燁一身破損的戰衣,染著驚心沭目的血跡,駕著駿馬奔騰而來。他身後還背負著垂著頭的薛青,不知生死。「璐兒!快走!」
「元燁?」
「快走!皇上的軍隊就要追上來了,我在這兒擋住他,你快騎著雪舞走啊!」
唐元燁身上多處刀傷,樊璐可以看見他握著弓箭的左手下停滴著鮮血。
「元燁,帶我一起走,我絕不丟下你的!」
「唐元燁!還不束手就擒?」猶豫之間,他們已被大批軍馬包圍,帶頭將領舉著矛指向元燁。「青天亂黨被自己人背叛,氣數已盡!你們諸軍將領已被拿下,不要再做垂死掙扎了!」
唐元燁跳下馬來,樊璐和銀杏衝過去扶他和薛青,四人一起退到了井邊。
「薛大哥!」銀杏抱著薛青,才發現他滿身是血。
薛青悠悠轉醒,嘴邊扯出笑:「這不是……銀杏小姑娘嗎?」
「薛兄!振作點,我帶你殺出重圍!」
但薛青搖頭,氣息微弱,「唐兄……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輸了嗎?連我們自己人都幫著狗皇帝,他們說……狗皇帝做得很好,是好皇帝,我要造反,才是害他們沒好日子過的……壞人。」
「唐元燁!如今你已無路可逃,皇上仁德,你若交出薛青,俯首稱臣,便能饒你叛國死罪!」
元燁冷哼一聲,「江山美人,我唐元燁又不是為了江山而戰,你回去告訴皇上,我與妻子樊璐將遠走他方,過自在日子,與他無涉,叫他放心做他的皇帝吧!」話才說完卻再忍不住疼痛跪倒在地。
「元燁!」
「璐兒,」玄禎不知何時駕著一匹白馬走出軍隊,他的眼神溫柔而憂傷,「跟我回去,我答應你決不會為難他們倆。」
樊璐低頭,不願再與他四目相對。「玄禎,你相信神仙嗎?有個神仙告訴我,若是你們倆真是兄弟,那麼我們三人便同是鴛鴦命,其中一個死了,另外兩個也不能苟活的。」唐元燁聽了驚訝地望著樊璐。「而我,深愛元燁,此生若不能與他相守,寧可一死了此生。所以,請你放我們走吧。算是我……辜負了你。」
「璐兒,難道你忘記了我們曾經——」玄禎緊握著拳頭,覺得天將亡我!
樊璐搖頭,起身跪倒在玄禎面前,「璐兒深受你的厚愛,但是我很清楚我不能與元燁分開。懷著你的骨肉時,我狠下心想捨棄元燁,沒想到孩子卻沒了……與你之間最重要的寶物沒了,我沒辦法說服自己離開元燁。就算是皇上強行將我帶回皇宮,我也將憂傷終老。皇上,臣妾恐怕已不能……再為您生下一男半女,請皇上另擇佳偶,將臣妾忘了吧!」樊璐哽咽地說完,朝玄禎行三拜大禮。
玄禎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悲苦跟淚水,他舉起劍指著元燁:「大哥,我不管你要不要認祖歸宗,父皇曾經說過,就算是找到了你,也不要把皇位交還給你!如今我是皇帝,你若是有膽量受我一劍,我就讓你跟璐兒遠走高飛、再不為難你們!」
唐元燁淡淡一笑,「我從小無父無母習慣了,更是出了名的不愛權財,我要那皇位幹什麼?好!我就受你一劍!」說完,他扯下盔甲,昂然站在玄禎面前,而那塊刻著龍、寫著唐字的寒絳琨透著紅光,在玄禎瞳孔裡閃爍。
玄禎舉著亮晃晃的白龍寶劍,盯著唐元燁的眼神充滿憤怒與冷酷。
就是他要搶定璐兒!就是他是原本的東宮太子!就是他要奪走他本來美好的生活、他的女人、他的地位,全都因為這個人——「喝啊!」
「元燁!」樊璐大喊著想阻止,銀杏卻拉住她。「不要啊……」樊璐哭喊著,忽然算命仙吟唱的詩在她耳邊響起:
桃花一夢、夢醒皆空,欲成三願、回頭無蹤……
「欲成三願,回頭無蹤?」她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大喊:「不要殺他!是我……辜負你們倆,是我不該,故事的結局應該是這樣的……」
思緒飛回兩年前的春天,元燁與她共乘雪舞,在桃花林裡講著桃花的故事。
「桃花本無心貪愛,全是命運使然……」樊璐幽幽說著,望了元燁和玄禎最後一眼,「你們真像一對孿生兄弟……」話音剛落,她就往身後古井縱身一跳!
「小姐啊!」銀杏來不及拉住,趴在井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