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燁不敢相信地衝到井邊,「璐兒!璐兒!」他不顧一切,竟也翻身就往古井跳下!
眾人愕然,玄禎的白龍寶劍掉落在地上,他怔怔地來到井邊。玄騫深怕他想不開也往下跳,始終拉著他的臂膀。望下去,井深不見底,一顆石頭滾落,竟像是掉進無止境的萬丈深淵般沒有回音。「皇兄,保重龍體啊。」
玄禎揮開玄騫的手,表情悵然、若有所失,腳步踉蹌地走了幾步,忽然往前一跌,竟吐出大口鮮血!玄騫驚慌地喊:「來人啊,快護送皇上回去、傳太醫!」
一行人逐漸離開了桃花林,只剩下躺在地上的薛青,跟仍在井邊哭泣的銀杏,「小姐……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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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五年後。
「是她嗎?」女子一頭烏髮如黑緞,花般容貌讓一襲白衫襯托得更嬌艷。
「沒錯,他們來了。」男子輕輕托住女子的腰,往樹上攀去。
樊景提著香燭銀紙,後面跟著銀杏和蕊欣,來到了桃花林裡最大最老的那棵桃花樹下。那座井邊多了一塊墓碑,上面刻著「愛妻玉妃」等字。「又是一個年頭過去了,唉,妹妹,姊姊每年都來替你掃墓,不知道你在陰間過得可好?」
「小姐跟少爺黃泉路上能相伴而行,一定不孤單,這樣銀杏就放心了。」銀杏一邊燒紙錢,一邊哽咽地說。
「皇后娘娘,祭拜完,咱們就快出林子吧,皇上還在馬車上等呢。您瞧,這林子裡的桃花開得好古怪,明明就下著雪,竟然開滿了整座山谷,好像有花妖作祟一樣。」蕊欣瑟縮著身子道。
樊景折下一束桃花用手絹包好,看看天色,「好吧,咱們走吧,再晚一點恐怕就認不清方向了。」
看著那三人慢慢離去了,棲在樹上的一雙身影這才翩然落下。「皇上每年都來,為什麼總是只待在馬車上呢?」女子伸手輕撫墓碑上的字,不解地問。
男子將粗糙卻溫暖的貂毛披風披在女子身上,「可能是怕觸景傷情吧。」
「元燁,你不怪我始終還惦記著玄禎吧?」
「當然不會,我們的確是虧欠他。畢竟,他還是喊了我一聲大哥。」男子溫柔地替女子吹開落在她睫毛上的桃花瓣。「回去吧。」女子靠在他的臂彎裡,兩人慢慢往桃花林更深處走去。
「沒想到原來古井底下竟是前朝人民為了躲避戰亂而挖的古道,會一直通往山谷下的平原,而且原來世上真有個桃花源,就在那兒呢!靖節先生的桃花源記不是杜撰。」
「你這一跌不知跌了多少層樓高竟然沒事,我才真是沒想到!」
女子聽了笑著勾住男子的項頸,「當然有事了,跌傷腳,現在走路都沒什麼力,你背我吧!」
男子睨了她一眼,「又懶得走路,我背你誰來背這些柴啊?」一邊說著,就一把將女子扛起來坐在他肩上。
女子笑得更開心了,「謝謝相公。對了相公,聽說玄禎沒有判薛大哥死罪,反而封他做了個昇平侯。而青天幫解散歸化朝廷,總算不再戰亂。」
「是啊,也許玄禎真的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如果我真的是他大哥,那麼父親把皇位傳給他是正確的,造福了天下蒼生。」男子忽然微笑,「我本來還曾想將銀杏許配給薛青,可惜現在幫不了他了。」
「銀杏跟他真的很相配,可惜薛青這個人傻呼呼的不知行動。」她偏頭一想,「如果我是鬼就好了,可以托夢給他們兩人,提點提點他們。」
「傻丫頭,你怎麼老是沒忘記要當鬼的願望?」
「相公,聽說玄禎後來查出當年對我下打胎藥的就是寶軒跟慶兒,而三妹撒謊懷孕,犯了欺君之罪……太后氣得要玄禎將她們打入冷宮,姊姊於是被封為皇后。」心中流過一絲倜悵,她輕聲道:「好人有好報……姊姊能當上皇后,一定很高興,若是能再生個皇子,那就太好了,你說是不是?」
「是沒錯,不過璐兒你最近怎麼變重了啊?」男子奇怪著。
女子頰邊開出兩朵微笑,將夫君摟得更緊,「元燁,你說咱們也生個小娃娃好不好?」—
「當然好,不過先說啊,若要生女孩兒,可不能像你這般任性調皮。我可伺候不了。」
「我哪裡任性調皮?而且啊,我覺得會是個男孩……」
男子停下腳步,語氣間有了驚喜,「璐兒,你是說——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女子笑如桃花,「呆頭鵝,咱們快回桃花源吧,被人遇見又說鬧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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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林外,樊景看見玄禎下了車,遙望山頭若有所思。「皇上,臣妾已經祭拜好,可以回宮了。」
玄禎點點頭,正要上車,恰好一陣風吹過,吹來桃花馨香。玄禎心神恍惚了片刻,不由自主地回頭尋找樊璐的身影。樊景當然知道玄禎的心思,「皇上,人死不能復生——」
「我從來不認為璐兒死了,」玄禎打斷她的話,「立那個碑,只是要讓自己死心……別再為難她與大哥。若真如她所說,我們三人是鴛鴦命,那麼此刻她也一定跟我一樣活得好好的,因為我會有感應。」玄禎深吸一口氣,閉眼懷想樊璐的笑顏。樊景將折下的桃花放在玄禎手裡,玄禎微微一笑,「咱們走吧。」
風中除了桃花香,還似夾帶著像從遠方來的吟唱聲: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