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聽到她可以留下來加班,陶晚晶臉上的憂愁一掃而空,迅速地轉身打開門,「我馬上就去泡。」她感激地朝凌艾蓓一笑,「艾蓓,謝謝。」
凌艾蓓揮了揮手,沒再多開口說話,就怕她會壓不住笑意地大笑出聲,直到確定陶晚晶下樓去泡咖啡了,她才忍不住地衝出笑聲,笑到幾乎直不起身,完全將她平時的冷靜形象破壞殆盡。
老二去當小白臉,他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不過晚晶也真是太好心了,竟然可以任他這麼惡搞,凌艾蓓笑不可抑地摀住嘴角。她是不明白老二接近晚晶想幹什麼,但是她可以確定的是,她絕不會破壞老二的好事,老二做事總有他的原因,在真相大白前,她也想得知在背後究竟有什麼樣的事情,只是……可憐晚晶了。
第四章
「啊,凌太太,你回來了。」一個婦人笑兮兮地在樓梯間遇上加班回家的陶晚晶,手上還端著一個盤子,裡面裝著熱氣四溢的食物。
凌太太?
陶晚晶回頭望這個陌生卻滿臉和善的婦人,直覺地皺起眉頭,「我不是……」
「工作得這麼晚,你們夫妻兩個還真是拚命,真羨慕你有這麼好的老公,長得帥不說,又熱心公益,你真有福氣。」婦人直接打斷陶晚晶的解釋,二話不說地把盤子推到她面前,眉開眼笑得恍若少女般的興奮,「我是住在你們樓下的鄰居,叫我張太太就好了,這盤點心是我對你老公的一點小心意,麻煩你幫我謝謝他,他今天幫了我很大的忙。」
陶晚晶搖了搖頭,「我不是……」又有人誤會了啦,那個死飯桶!才搬來沒多久,他似乎和左右鄰居相處得非常融洽,每個人見到他都好像見到自己的家人,她只得僵著一張笑臉和他們打招呼,可是偏偏當她要解釋她和凌睿唐的關係時,那些人又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辟里啪啦地像台機關愴似的,肯聽她說話的人完全不相信她,只當她八成和她莫須有的老公鬧脾氣,讓她百口莫辯。
這些台北人怎麼回事,台北的人情不是一向淡泊嗎?
為什麼她遇上的好像又不是那個樣子?
「哎呀,別跟我客氣,你就收下吧。」張太太硬要陶晚晶收下她的熱情。
陶晚晶見不得食物有可能在兩人的推拖之間打翻,只好接過那個盤子,她又搖了搖頭,「張太太,我真的……」
張太太故意板起一張臉來,「別跟我說什麼你不能收的鬼話,我這是無功不受祿,你們幫了我那麼多,有什麼不可以收的?我在你家門口等了你那麼久,難道我連盡點心也不成?」
張太太只當眼前這位美麗女子和她的丈夫一樣客氣,夫妻兩個都是在這個城市中難得一見的好人。
「我沒有這個意思。」陶晚晶忙解釋道,唉,拜託,給她一點說話的機會好嗎?
「我……」
「那就行。」
張太太還是不給陶晚晶說話的機會,她笑容滿面地的盤子推到陶晚品的胸前,「你太瘦了,無論哪個時候見到你都覺得你需要補一補,柔弱得像根草似的,這麼瘦弱的身子生孩子可不好,容易難產,這是我這個過來人給你的一點建議,你打算哪個時候幫你老公添一個寶寶。」
陶晚晶連忙搖頭苦笑,「你誤會了,我沒有……」
「怎麼可以不生孩子?」
張太太嘟起嘴,「年紀輕時當然覺得有孩子是件麻煩事,又怕破壞身材,但是等你年紀大了,就會明白沒有孩子生活裡少了不少東西,有這麼負責的老公,別再堅持不生孩子了,小心你老公會因為這樣而有外遇。」
「我不是……」唉,教她怎麼說啊?她根本沒有說完一句話的機會,陶晚晶無奈地想。
「算了,這是你們夫妻間的問題,時間到了你自己就會想通。」張太太拍了拍她的肩,眉閒微微蹙起,
「你真的太瘦了,身上摸來都冷兮兮的,有空到我那裡吃頓晚飯,我家老公還在家等我回去照顧呢,改天見。」
「張太太……」陶晚晶愣愣地端著一盤食物瞅著張太大步下樓梯,但似乎沒辦法把食物還給張太太,她心中有些氣惱,為什麼她就是沒有辦法像其他人一樣打斷別人說的話呢?偏偏每次她話說到一半,那些人總是能蓋過她的發言,她簡直不知該如何在別人滔滔不絕的言論裡插上她可以說話的空間。
她天生的柔順讓她無法失禮地對一個陌生卻又對她親切的人發火,但是這種情況再這樣下去不行啊!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霸住她家不走的超級無賴漢,他哪時候又變成她的老公了?
艾蓓要她別理他,像他那樣的人過不了多久就會覺得無趣而自己走,可是她又得等到哪時候,等到他把她吸乾、壓搾光了為止?
她真不明白她的生活到底出了什麼錯,一切的情況完全超乎她的想像。
手中的盤子意外地傳來不至於燙傷她手的熱度,看來張太太當真在她家門口等很久,但她在意的並非尚未完全冷卻的食物,令她向來冰冷的身子感覺難過,而是藉由這盤食物傳來那種獨屬於人情的溫暖。
從她有自己的意識開始,她所能感受到的人情總是冷多於暖、排斥多於接受,她幾乎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感受到這種人情的暖度了。
遠在函館的齋籐院長,和她到台灣來後的養父,破例讓只有高中畢業的她進公司工作的凌伯伯,這些人或許並不明白她的真實身份,但付出的關心都是相同的,只是她並未接受過任何一個素昧相識的人如此熱情地招待,好似那些食物的熱度都流進了她冰冷的心裡,引起絲絲的撼動。
到底凌睿唐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他能讓這些冰冷的心在短短的時間裡加溫,甚至連她也跟著沾了他的光?她和那些鄰居一點也不熟,每日早出晚歸,卻在短暫的言談中感覺到他們對他的欣賞,偏偏她看到的他卻是個成天吊兒郎當、不事生產,只甘心於今天晚上可以多半包泡麵吃的男人。
陶晚晶幽幽地歎了口氣,努力地以單手平衡那盤食物的重量,另一隻手則忙碌地在公事包裡找鑰匙,好不容易打開了門,迎面而來的熱鬧聲響卻令她愣了愣。
電視?她的房子裡怎麼可能會有電視的聲音。陶晚晶回頭望著鐵門,確定門扉上是她熟悉的門牌號碼,那麼她沒有進錯門,這真的是她的家,但……
「你今天回來得有點晚。」房裡傳來凌睿唐不悅的抱怨聲,聽起來倒像個孩子般地耍賴。
「你……」不行,她快瘋了!陶晚晶連連地倒吸幾口氣,瞅著所有可以用到電的地方全部努力地運轉著,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大放光明,連廁所的燈也開著。她的家裡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電器、傢俱,而那個傢伙竟然坐在一張她連看都沒看過的沙發椅上吃東西,房子裡充滿電視綜藝節目的嬉鬧聲。
這是……她的家嗎?陶晚晶飛快地將屋子裡所有的擺設全部梭巡一遍,反手關上門呆愕地瞪著她的房子,「這些、這些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我今天領薪水,所以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凌睿唐朝她笑了笑,趁她錯愕地張著嘴巴之際,從手中的小鐵盒鏟了一小塊烏漆抹黑的東西塞進她嘴裡,「嘗嘗看,人間美味。」
陶晚晶差點被充鼻的魚腥味給嗆死,她連忙吐掉摀住嘴後退兩步,「這、這是什麼鬼東西?」噁心死了,他到底趁她不備之際餵了什麼東西給她吃?
「這一小盒頂級魚子醬就要四千多塊,怎麼這麼不捧場。」凌睿唐蹙起眉頭,又鏟了一口魚子醬塞進自己嘴裡,「這麼美味的東西你不懂得享受,還真是白白地糟蹋掉了。」
「魚、魚、魚……子醬!」陶晚晶已經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她的呼吸全梗在喉嚨裡,幾乎無法正常地運作。
凌睿唐滿足地歎了口氣,彷彿被口中散發的美味所俘虜,「能享受這樣的美食才叫做『生活』。」
四千多塊、四千多塊……陶晚晶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手上沒幾公分大的小鐵盒,腦中想到的只有「四千多塊」幾個字。這一小盒就相當於她一個月的生活費,天底下為什麼會有貴到這種地步的東西。慢著!她迅速地打斷心中的思忖,警鈴在腦中猛然響起,她困難萬分地問道:「你哪來的錢?」
「薪水啊,我不是和你說過了,我今天領薪水。」凌睿唐眼睛盯著閃動的電視螢幕,為上頭搞笑的演出跟著輕笑出聲,絲毫不理會她的錯愕。
「一個清潔工一個月的薪水能有多少?」她死瞪著他手中的魚子醬,不僅如此,旁邊新買的桌上擺著一瓶香擯,看了就知道是很貫的那一種,加上這些亂七八糟的電器和傢俱,她的腦子完全混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