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睿唐聳了聳肩,「一萬多塊吧,我不是很清楚。」他的眼睛隨即一亮,視線從電視移到還停留在她手上的盤子,「今天晚上你良心發現,我們不用再吃泡麵了嗎?,」哇塞,糖醋排骨那!看起來就知道色香味俱全。
陶晚晶不理會他那種餓死鬼投胎的眼色,將盤子擺到香檳的旁邊,「一萬多塊?一萬多塊你可以買這麼多東西?」以她的保守估計,她所有看到的東西總價值起碼在十幾萬塊以上,昨天他還一貧如洗,怎麼今天可以吃香擯、喝魚子……不對,是「喝」香擯、「吃」魚子醬,她連組織語句的能力都快退比了。
凌睿唐丟了一塊排骨進嘴裡嚼著,眼眸中又露出滿意至極的光芒,「好吃!
「等一等,你到底從哪弄來的錢?」陶晚晶的聲音尖銳到極點,簡直快尖叫
「放輕鬆一點,你的臉色很蒼白。」明白她是個雪女後,就知道她無論何時病樣的蒼白並非羸弱,但她的臉色都發青了,凌睿唐擔憂地瞅著她愈發慘綠的面容,瞭解他已經快將她逼到極限,他無賴地甩開一個總會令女人抨然心跳的笑臉,「晚晶,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我猜你今天大概又因為想省錢而沒吃晚餐。」
「我不要!」陶晚晶全然忘記了她不擅與人爭論的溫順性情,她無意識地揮了揮手,瞪著這堆不應該在她節儉生活中出現的奢侈品,「這些、這些東西是從哪來的,為什麼你會有那麼多錢?」
凌睿唐篤定地回她一個微笑,「當然是買的,這些東西把我這個月的薪水全都花得一乾二淨,不過你也有份就是了。」他很少見到她真正發火,但他瞧得出她是真的發火了,若不再下一劑重藥,恐怕兩個人遲早會因為營養不良而送進醫院惹人笑話。
「什麼叫做『我也有份』?」陶晚晶敏感地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腦中的警鈴已經震到她的腦子嗡嗡作響,嚴重的耳鳴混雜了她的思考能力,而電視不時傳出的笑聲,幾乎將她所有的自製摧殘殆盡。
「因為我的薪水已經用光了,於是我從你的存折裡挪了一些錢當做買這些傢俱的頭期款,當然,所有的傢俱都算在你的名下,但是別擔心,這些錢往後我會從我的薪水裡慢慢還給你。」
她的錢!陶晚晶喉中發出極不自然的低叫聲,一雙美眸睜得老大,二話不說拔腿衝到她放存折和印章的地方,顫抖地拿出她的命根子,當存折上新補登的帳目落在總額減少的地方,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眼前一片昏花,一股血氣直直地衝上她的腦袋,震得她雙腿虛軟無力,幾近昏厥。
她軟軟地跪坐在地板上,連心跳和呼吸都忘了該怎麼運行,憋氣過久而發疼的胸口和劇烈顫抖的手,抖落了她手中的存折。錢……裡頭少了十幾萬塊,她克制著自己千萬不能昏倒,這個時候絕不能昏,她不能昏,她起碼在昏倒前把他殺掉,就算把他凍成冰塊後砸下樓摔成碎片也好。
「還好吧?」凌睿唐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溫暖厚實的修長手掌抓住了她不住顫抖卻冰冷如昔的肩。他明白花她的錢對她來說等於是一種驚嚇,但他不捨得再見她如此刻薄自己,一個正直青春年華的花樣女子,不應該過這種嚴苛的生活,她該讓人好好地捧在手心呵護著,為她擋去所有的困擾與現實。
「我、我、我……」用盡力氣也只能令喉頭發出虛弱的單音,陶晚晶不曉得自己又該拿這可惡的癟三怎麼辦。
她清盈的水瞳裡噴射出凶殘的殺意,她從來沒有,就算別人待她再怎麼差,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殺掉一個人,但他辦到了,她腦子裡所有可以辨別出來的思緒,甚至是全身朝她狂吼的細胞,都要她殺掉這個男人。她緩緩地挪動毫無血色的唇,以最大的力量暴吼,「我要……殺了你!」
頓時彷彿她身上蘊含的寒氣如暴風雪般地朝他飛去,過度的寒冷使空氣中隱含的濕氣凝成極微小的冰晶。凌睿唐感受到那股強大得不似人類能抵擋的寒氣,敏捷地飛速撤退到房間的角落,他愣愣地望著她臉上急速凝起的霜氣,晶瑩微細的冰粒在她四周環繞著,藉由光線折射出七彩霓虹般耀眼的光芒。
她就像是這一場冰風暴裡的中心,四周的景物開始閃爍著,接著所有在房間裡的物體在表層上都蒙上一層薄冰,房子裡瞬間像是置身南極,連他呼出的氣息都直接在空中凝成一團煙霧,沒有被衣服包裹的肌膚感受到冰冷的刺痛,酷冷使他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打著寒顫,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冰冷的四肢上,冰晶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他的毛細孔上堆積,奪走他身體的熱度。
房裡受不了寒氣的電器發出短路的爆響,反倒拉回凌睿唐錯愕的神智,他不假思索地朝她大叫,「晚晶,冷靜下來!」她再這麼誇張地用她雪女的本領發洩怒氣,恐怕不僅這個房子,連其他的人都有可能在這麼快速的情況下凍成冰塊。
「我的錢……」陶晚晶幾近崩潰,愣愣地望著房間幾乎變成一片冰天雪地的奇景,她的錢,她那麼辛苦存的錢,就這麼地消失無蹤嗎?只因他的浪費,而房裡這些可笑的非生活必需品,並不能帶給她任何的意義。她的眼前恍若可以望見在北海道那些和她一般身世可憐的孤兒,在這個冬季結束而被迫趕離他們生存的家園。
她差一點就可以存到這筆錢了啊!
齋籐院長該怎麼辦?
那些雖和她無血緣關係,卻將她當成親姊姊般看待的弟妹們又該怎麼辦?她這八年來的努力,就剩下最後幾個月的時間,眼看著她差二十幾萬就可以將育幼院從那伙炒地皮的流氓手中買下來。想起齋籐院長慈祥又帶著懇切的眼光,她無法想像當兩個月後她的援助不足育幼院的贖金,那個從小只有齋籐院長肯收留她的地方會……
「晚晶!」猛烈的霜氣仍在耳邊刮過他麻木的皮膚,凌睿唐咬牙地搬過幾件笨重的傢俱企圖抵擋寒意,但牙齒仍因過度的寒冷不住地打著顫,「該死,你快把我凍死了!我是花了你的錢,但是錢再賺就有,你今天真的把我凍死了,我怎麼還你錢?」他當真沒看過這麼視錢如命的女人,她簡直就是將世界上小氣鬼加起來的綜合體,遠比那些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憑你怎麼還我錢?」以他一個月一萬多的薪水,陶晚晶不信他有能力在短短的時間裡湊到她需要的金額。他得還多久?育幼院的危機迫在眉睫啊!她要到哪裡去生這些錢?就算她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待在公司加班,想在兩個月的時間裡賺到近五十萬根本不可能。
氣憤的淚水不爭氣地奪眶而出,在她的眼睫上迅速凝為冰粒,她拚命地搖頭,「你不明白,那些錢、那些錢根本不是我的!」
凌睿唐的眸間閃過一絲警覺銳利的光芒,她銀行裡的存款不是她的?
聽她親口說出令他駭然,他當然瞭解在她情緒極為激動的情況下不可能說謊,她雖然像只守財奴地苛待她自己,但她存進去的錢卻不是她的,那麼銀行裡近千萬元的存款當真是線索引領他接近她的結果?她怎麼可能會是「傾」?
「傾」在暗雲中動輒處理數億元以上的買賣,她根本不可能是眼前這個因為十幾萬小錢崩潰的女子,可晚晶親口說出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那些錢不是你的?那不都是你自己省下來的嗎?」
陶晚晶搖了搖頭久久不發一語,卻無法抑止自己落淚,身邊如殺意般的風暴逐漸平息下來,留下的是她絕望的冷冽,和她痛徹心肺的低喃,「你從來不曉得為什麼我要存那些錢,你只想著我是吝嗇鬼、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你以為我存這些錢是拿來看的嗎?我沒事何必存那麼多錢……」
凌睿唐緩緩地推開阻擋寒意的傢俱,而她不住落下的淚水則深深撼動了他的心,晶瑩的淚珠自她的眼眶落下後,迅速地結成一顆顆透明的冰珠,在寂靜落地後與地板碰撞出微小的聲響,那聲音恍若雷鳴般也同樣敲在他的心上,今他的胸口緊悶,陣陣地抽痛起來。
他沒見過她哭,雖然她總是柔弱得好似隨便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刮走,但在與她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他從未見過她掉淚,她總是輕輕柔柔的,即使生氣也不會令人感受到威脅,就算她再怎麼對他發怒,她的怒氣總比不上她此刻的落淚令他更加難受。
怪異的罪惡感緊揪住他的氣息,他幾乎開始痛恨起自己並非因為單純的理由而去接近她,對自己刻意的惡作劇感到自責,他的玩笑的確開得太過火了,沒有仔細去瞭解她為何吝嗇的原因,卻狂妄地以自己的方式認為可以改變她對金錢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