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真是疾心妄想啊,她竟然在不自覺的時候,已經將她構築的未來牽繫在他的身上。他說他不會放開她,然在最後相處的一刻,他不得不放開了她,他對她許下的承諾仍猶言在耳,但下一次相見的時候又會是在何時,等她垂垂老朽時再見到他,那才能算數嗎?一個只屬於她一天時間的奪魂戀人,在最終沒有奪走她的魂魄,卻奪走了她的心。
但她仍相信著他,相信他對她說的那些話,也相信他希望她面對未來的心意,為了這些,她絕不能逃避,她將兩人相處的每一刻深切記起,將它當成自己和痛楚奮戰的動力,一旦認輸,就如老二所講的,什麼都沒了……
「她情況怎麼樣?」凌騰炎瞅著醫生又在她的手臂上插了一針,覺得自己的心裡也好似被那一針給插上了。經過那恐怖的一夜後,荷荷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倒是有好幾次危急的時機,讓所有人已經不能再接著這樣的驚嚇了。
「凌小姐的生命跡象很穩定,不用擔心。」醫生非常和緩地答道。
「那她為什麼醒不過來?」焦急與沮喪讓凌騰炎快撐不下去了,他害怕著如果荷荷醒不過來……
醫生緩緩地吁口氣,他在凌家人的面前說明這一點已不下千百次了,但他明白他們的焦慮來自對病人的關心,於是他只好不厭其煩地再重複一遍,「凌先生,令千金的腦部在著地時受到創傷,在她的腦部自行修補完成前,她很難醒過來。但是由於傷勢並沒傷及延腦,她的危險期已經過了,短時間內生命不會有問題,剩下的只能等她自己的意識清醒過來。」
「總是給我一個時間吧!」凌騰炎殷切地說道。
醫生緘默不語,心想,又有誰能有把握告訴病人的家屬,一個昏迷的病人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清醒?
「老爸,你太強人所難了。「凌睿唐歎口氣,不舒服地扯了扯他頸上的領帶,拜老大之賜,他被迫暫時接掌公司的一切事務,穿著這身既不舒適又不透氣的西裝,只怕老大不醒過來,他的苦難就永無寧日了。
「但是我……」凌騰炎也緊跟著歎口氣,探探地抹著他的臉,「教我怎麼放心呢?我一向最放心的女兒就這麼地躺在床上,卻沒有任何人可以知道她哪時候才能醒過來……」
凌艾荷很想皺眉,也很想開口,但她全身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即使是蹙眉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她都辦不到……她痛恨自己此刻的無助,但她卻十分地清楚,這場仗需要她自己孤軍奮鬥,任誰也幫不了她,她曾經是那麼地輕視自己的生命,到了該她自己奮鬥的時候,她才能明白原來真如閻月所說的,生命不可輕忽,因為那是件值得每個人去珍惜的幸運。
「老爸,你累了,換老媽和老六看著大姐,先回去休息吧。」凌睿唐向來交班的家人使了個眼色。
鄒櫻櫻體貼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是啊,累了一天,你也該回去休息。相信荷荷,她是我們的女兒,不是嗎?她現在也正在努力,她會努力醒過來的。」
凌騰炎微點了點頭,讓凌睿唐將他帶出病房。
凌艾荷可以感覺到她的家人帶給她的溫馨,那是她一直不懂得去珍惜的,她拚命地想讓自己活動,但她總是失敗,身軀上的痛楚早已褪成麻木的感覺,她似乎有無止境的疲累,卻得勉強自己別灰心的去戰鬥,直到她清醒為止。
那像是一場她不能預知結果,卻非得糾纏不已的苦戰,外界的光陰交替早已對她失去了意義,她感覺得到所有人在她房裡進進出出,但其中希望她醒來的意念都是相同的。她因過度的奮力而喘息著,心跳的頻率也加快許多,但那些在機器上所顯示的訊息只會令家人再度緊張,生怕她又陷入危機。
她明瞭他們的擔憂,但她更害怕自己醒不過來,黑暗令她恐懼,她渴望重新回到光明,即使只有一絲也好。
「媽,大姐的心跳……凌睿堯飛快地搖醒累壞的母親。大姐的心跳又加快了,而大姐的你色仍然蒼白得嚇人,額間不住冒出冷汗,怎、怎麼突然又會這樣?
「荷荷……」鄒櫻櫻驚嚇地按下呼叫鈴,也不管半夜裡,凌艾荷的主治醫生是否仍留在醫院。
凌艾荷費了好大的勁,始終無法讓自己的身體動一下,她的眼皮連睜都睜不開,更別提她想張開眼睛。
「大姐的眼珠動了!」心細的凌睿堯注意到大姐眼皮下的移動,抓緊著母親的手臂。
此時醫護人員匆忙地進入病房,開始熟練地檢查她的跡象。
當一隻不知名的手撥開她的眼皮,用手電筒探測她的眼睛時,凌艾荷拚命地想側回頭去避開那刺眼至極的光芒,她些微的抗拒代表了她的生機。
醫生的嘴邊咧開笑意,回頭朝凌睿堯和鄒櫻櫻道賀,「恭喜你們,病人清醒過來了。」
「醒過來了?那荷荷……」鄒櫻櫻屏住了呼吸,難以置信地望著躺在床上的女兒,她真的……
「我去通知大家!」興奮過頭的凌睿堯馬上就想到打電話給家裡仍在擔心大姐的家人,在他轉身的時候,母親卻軟軟地往後仰倒,他不假思索地趕緊扶住母校,「媽!」
「我沒事、我沒事……」鄒櫻櫻眼眶中早已充滿了淚水,「我就知道荷荷不會離開我們的,快去通知他們,老大醒過來了。」
凌睿堯肯定地頷首,將母親扶好後就衝出房間,立刻告訴家人這個天大的消息。
凌艾荷感覺到醫生似乎又在她的手臂注射了一針,似乎想讓她睡著,但她明白知道她還有更加需要去確定的事,她不能這麼放棄,她要睜開她的眼睛。她再三地努力著,終於頑固的眼皮聽從了她的命令,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但親吻到的空氣卻是如此清晰。
她回來了。凌艾荷狠狠地呼了口氣,眼前模糊的人影在她面前晃著,她累得連眨一次眼的力氣都沒有,再度強振作起自己的精神讓她的視線變得清晰。她感覺到老媽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淚水不斷地從她的手中傳來,那樣溫暖,直接地滲透進她的心臟。她想笑,但她連扯動肌肉這點細微的事都做不好。
「荷荷……」鄒櫻櫻此刻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懸了一個禮拜的心終於在荷荷睜眼的時候塵埃落定,這一禮拜裡每個人都生活在隨時會失去她的恐懼裡,而鄒櫻櫻不願再重溫這種感受。
凌艾荷拚命地將眼珠往下移,她想看她的手,在她和閻月離別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咬了她,但……那是真的嗎,抑是她的錯覺,她的喉間發出陌生的氣呼聲,她想知道……當她回到人間的第一件事,她想看看自己的手……
「荷荷,你怎麼了?」鄒櫻櫻望著女兒的眼睛,驚訝於她眸中的焦急,荷荷想做什麼?她想動嗎?鄒櫻櫻撫著女兒的臉,「別太著急,你才剛醒過來,多休息幾天,你的身體自然會好。」
凌艾荷無助地轉動眼睛,她真的想得知,但她已經沒有耐性多等幾天了,些微的動作就已經讓她失去幾天的時間,那麼等她下次清醒的時候,又會是何時?她望著她的手,像是不願放棄在她昏睡前的最後一絲力氣。
「荷荷!」見女兒堅持成這樣,鄒櫻櫻不知該怎麼明白女兒究竟想要做什麼,「快休息,大家都很擔心你,聽媽的話,好不好?」
凌艾荷定定地望著手的位置,所幸老媽一直握著她的手,讓她在視線範圍內得以看見自己的手背,她死命地想澄清眼前的視線,她的手……
她看見了,在見到她指上那個隱約的痕跡時,她無法形容她心中的撼動,疲累的身軀已不容她再做多想,她很想笑出聲來,但她只能猛然地呼了口氣,緩緩地讓沉重的眼皮掩住她的視線,聽老媽的話讓她別再擔心。
原來那不是假的,閻月真的咬了她……
***
「基於這些因素,於是我請了他過來幫忙。」
凌睿堯對老爸一大段的長篇大論只聽到這幾句,他的腦袋會都快炸了,愛困的眼睛也只能克制自己別往上翻,他好羨慕大姐,可以在床上睡上那麼長的時間,如果換成他躺在上面那該有多好?
晚上照顧大姐,白天還要受到夏萌的轟炸,還得不時提防他的寶貝長髮被她充滿殺意的大剪刀照顧……他好想睡哦!老天,他可不可以把大姐趕下床?
「老六,你翻白眼了。」凌睿晨簡直快被他的小弟給笑翻了。雖然大姐每日都在康復中,但老六還是那個死樣子,反而愈發憔悴了,兩個眼圈活像被熊貓附身。
「我要枕頭……」好吧,他可以不要妄想大姐的床位,給他一個枕頭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