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所有物品殘破地散佈四處,一片狼藉。
「小佟!小佟!」闇已奔至佟伶身旁,抱起全身顫抖不已的佟伶。「沒事了,沒事了。」闇已手足無措地安慰著佟伶。
「哇!」
佟伶被嚇壞了,在闇已懷裡心有餘悸地嚎啕大哭,他從未與死亡如此接近過。
「可惡!我去替你報仇!」
闇已若馬上依方纔的邪氣,在對方逃得更遠前仍可循跡找到那名歹徒;他剛剛只是將他震離這個空間,最多讓那妖魔遍體鱗傷,元氣大傷,但假以時日便可復元。
但闇已在細看過全身傷痕纍纍,無一處完好的佟伶後,他的憤怒益發不可收拾,想到他對多羅的懲戒如此之輕,他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氣得理智盡失的他起身想將逃走的妖魔碎屍萬段,但懷裡的人兒痛苦的呻吟喚回他的注意力。
「阿已!阿已!」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紅色的液體不斷從佟伶的傷口流出,闇已這才想到,自已必須盡快冷靜下來,好平心靜氣地全力替佟伶療傷。
「我馬上治好你,小佟,別說話。」
佟伶脆弱地倚在闇已臂膀中,感覺到一股暖暖的熱氣,源源不絕地流入自已體內。
「阿已……」
佟伶陷入昏迷前,看到的是令他心安的闇已擔憂的黑眸。
***
佟伶如同往常般從闇已的臂彎裡醒來。他對自已會在半夜自動枕到闇已的手臂上安眠,從初時的大驚小怪,已逐漸變得見怪不怪。
他張開雙眼,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
有種好怪異的感覺。昨晚好像曾發生很可怕的事,為什麼他記不起來呢?現在只餘殘存的害怕感覺。
一切如平日的早晨,為何他會如此覺得?
好像這裡曾發生什麼事?自已又遺忘了什麼?
為何想不起來?
他黑溜溜的雙瞳環視四周。沒什麼異狀,自已或房內擺設皆無改變,為何怪異的感覺仍存在,難以消弭?
佟伶微轉頭的舉動,驚醒了擁著他淺眠的闇已。
「你醒了。」闇已伸手探了探佟伶的額頭,幸好沒發燒。「你覺得如何?」
「啊?」
「身體有沒有異樣?」闇已第一次使用他天生的魔力救人,他無法準確地預測佟伶的身體狀況,但應該已然完全復元才對,他只是不放心地再次確認。
「為何這麼問?」佟伶察覺到事情果然有異。
「呃……」糟了!他只顧著治療小佟的傷勢,忙著將一切恢復原狀,就抱著他睡去,完全沒想到自已會自動露出馬腳,怎麼辦?
闇已好怕萬一佟伶得知真相,會離自已遠去。
可不是嗎?據他瞭解,人類都很害怕自已未知的人事物,在恐懼的陰影下,不是摧毀,便是遠離,很少會費心勉強自已去察明真相的,但他現在還不想離開小佟,至少在他的危機解除前,他是不能離開的。
佟伶細細地回想昨晚。
他打完工回到住處,大約十點半左右,他打開收音機,翻開書本,等待又被岳冬生拉去喝酒的闇已回來,等著等著,記得這段期間內,他抬頭望了下時鐘,已快十一點,心頭埋怨闇已怎麼喝到那麼晚還不回來。
然後呢?
他記得他平時沒那麼早睡,習慣就寢的時間是十二點左右,如果他依習慣時間入睡,那中間這一個小時的記憶呢?
平常他再怎麼糊塗、再怎麼健忘,也會有依稀閃過的浮光掠影,但這一小時,就如同被橡皮擦擦得一乾二淨般,乾淨得太不自然了。
這言在太不合常理,再加上闇已無措的舉止,更加深他的懷疑。
從第一眼見到他後,佟伶一直隱約感覺到闇已不是一般人,但他有可能會奪去自已昨夜的記憶嗎?這太不可思議了,不可能!
太不合乎邏輯了,他真的只是忘了嗎?
待佟伶梳洗、著裝完畢,桌上已擺滿早餐。
「這麼快就買回來了。」佟伶淡淡地說。
離這兒最近的早點攤位,來回最快也要二十分鐘,用跑的也要十多分鐘,他動作再怎麼慢,五分鐘梳洗對他來說也已綽綽有餘,而且他們又沒代步工具,那阿已是如何辦到的?
一開始注意後,很多被忽略的疑點一一顯露出來。
為何闇已對世俗的一切似乎很不熟悉?為何他的思考邏輯有些地方與他們大相逕庭?又為何他那夜會出現在他房裡?真的是喝醉的自已將他帶回來的嗎?為何他總能正確無誤地找到自已?為何……
他相信闇已不會害自已,但他是誰?來自何處?以前他問過,但閻已總是含糊其詞,現在再問可能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佟伶直覺地相信闇已,毫無理由的相信,他願意等他,等到他願意告訴自已真相為止,但處於被動的等待,實在有違他的處事態度,直教他憋得難受。
也許忘了昨晚是好的,否則為何他一想到昨夜,便有些微的心有餘悸?
「小佟,今天請假不要去打工好嗎?」闇已擔憂地對吃相比一般男孩子優雅許多,吃得又較慢較少,難怪比一般男生較纖度的佟伶說,因為他實在放不下心。
「為什麼?」
「呃……因為你從沒帶我到這附近逛逛,我連溫泉都還沒泡過,你帶我去,好不好?」闇已多希望佟伶能答應他,但他也知道可能性很低。
「不成,既拿人薪水做事,就不能隨隨便便請假,這樣會造成老闆的困擾。」
果真!闇已歎了口氣。「那我陪你去打工?」
「不成,你會妨礙我,使我分心。」
「不會的!我保證我會乖乖地待在一旁,不會妨礙你的。」闇已一臉嚴肅。
「不,你這根大木柱杵在那兒,太礙眼了。」
「小佟!」
「為什麼平常都不會想跟我去,情願睡你的大頭覺,今天卻這麼想跟我去?」
「我、我……」因為他平常都有用水鏡看著他,但今天情況不同,他離他好遠,他會擔心。
闇已只要一時半刻沒見到佟伶,整個人就有股自已也說不上來的不舒服。每當此刻,他就會忘了自已曾說過要入境隨俗,反而施展魔力,利用水鏡觀看佟伶打工的情況。
通常只有佟伶在打工時,闇已才不方便陪在他身邊。總不能老是在他打工的早餐店及咖啡屋吃早點、喝咖啡,直賴在人家店裡不走,是吧!
「你瞞著我什麼?」
「沒有!」闇已急急否認。
「幹嘛那麼激動,我的耳膜都快破掉了。」
闇已這人真不會說謊,瞧他的態度分明是欲蓋彌彰,佟伶也不急著戳破他。
詞窮的闇已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請你戴上這個。」
闇已手中突然多了條閃耀著紫光的水晶墜子,非常漂亮。
「可不可以不要?」
闇已整張臉失望地垮了下來。這是他昨晚熬夜依人間的飾品打造出來的結晶體,其內凝聚了他的能量,能對付能力較差的妖魔,也能告知他小佟是否安全,因為他們很難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分開。
這墜子是他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辦法,見佟伶不想戴,他好沮喪。
「啊!你別這樣,我戴就是,我戴就是了。」
佟伶一向不喜歡戴飾品,尤其是看起來像女孩子家戴的東西,他更是敬謝不敏。
他對自已纖弱得像女子的外表有些自卑,所以他絕不碰會讓他看起來更像女生的東西。不過,看闇已那麼失望,他不戴恐怕不成。
那墜子呼應著它的主人,散發出更澄澈的光芒。
「好漂亮!」佟伶由衷地讚歎。
「因為你夠資格當它的主人。」闇已高興地說。
「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啊!小佟,你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闇已急急忙忙幫佟伶準備好背包,倚在門邊像個新婚的妻子一般,不捨地說:「小心點,拜拜!」
「拜拜!」佟伶疑惑地看著闇已,心想算了,他真的快遲到了,等他願意說出來或自已實在忍不住時再問他吧。
***
在早餐店打工一直到進教室不久,佟伶才看到闇已走進來,這期間他們應該是分距兩地的,但為何他老覺得闇已就在他身旁不遠處?
如同方纔他明明不小心被東西絆倒,依常理,他應該會跟地球表面熱情貼近才對,可是卻有一股力量將他拉回,讓他恢復平衡,這事很怪,但更怪的是自已直覺認定這事與闇已有關。
在課堂上,看得到闇已時,他確實是在自己身邊;打工時,看不到闇已,卻也確實感到闇已在身旁,這感覺實在太過真實,讓佟伶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
在閒雲咖啡屋裡,有位客人在座位上大呼小叫,直嚷著他點的東西怎麼還沒來。
閒雲咖啡屋裡的咖啡全是一杯一杯蒸餾出來的,需費些時間蒸煮,咖啡才能又香又醇,知情的客人多會耐心等候,以品嚐一杯好咖啡;而趕時間的人,多半不會到這間彷彿時間已悄然靜止的復古式咖啡屋。
不過基於客人至上的理念,佟伶走向前去安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