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因為咖啡要慢慢蒸煮才會香醇,請您耐心等候。」他很客氣地說。
「不管,我就是現在馬上要,快去給我端來!」男客人十分跋扈地命令佟伶,現在他有錢,他最大。
「請您再等一下,待會兒就好。」佟伶雖想發飆,但看在老闆平日待他們不薄,他也需要這份工作的份上,他隱忍下來,就當是在考驗自已的耐力,這麼一想,他也就平靜下來了。
「現在馬上去!」
那名男客人因在公司表現欠佳,常遭到上司及客戶責罵,趁著好不容易排到的年休假日,至昇平大學附近的觀光景點度假,現在的他自認身為客人,所以做最大,他要一出平日所受的鳥氣。
原本安靜的咖啡屋裡飄揚的輕音樂怎麼也蓋不過那男子不悅的叫罵聲,無可奈何之下,佟伶回頭端來原先煮給另一位先到客人的藍山咖啡。
「先生,您的藍山咖啡。」佟伶仍不動怒。
但在一旁的其它員工及客人已經快忍不下去了,好好一個上完班休憩的時間,竟遇著這等粗人,掃了興致。
男子大口地喝下咖啡後,卻噗的一聲噴了出來,濺得滿桌咖啡漬。
「這什麼東西,這麼苦!拿去重煮!」
從沒遇過這麼粗魯又沒常識的客人,一時間,佟伶也忘了生氣,只覺好笑。
「先生,咖啡本來就帶苦味。」
「你還敢頂嘴!」
想不到他竟將未喝完的咖啡,全數潑向佟伶,想讓他當場洗個咖啡澡。
佟伶反應過來的第一個想法是——可惜了那杯香醇的藍山咖啡。
佟伶不生氣,旁人可氣壞了,大夥兒聯手將那無體的客人逐出店外,揚言要是再在閒雲咖啡屋裡見到他,非海扁他一頓不可。
同事朱志郜將那人踢出去後,來到佟伶身邊,「小佟,你有沒有怎樣?」
「沒事。」果然多出來見識見識是對的,會看到更多光怪陸離的現象。
如果只顧著讀書,就看不到這一切,雖有壞的一面,但也不乏好的,如又多認識了一個好人。
這比他大兩歲的學長朱志郜,對他這個學弟相當關心,知道他還接了其它工作,較粗重的他總是率先扛下,而自已則盡責地忙些較瑣碎的事,能做的他也絕不推托,這也是他為人忠厚之處。
佟伶本想換下一身濕衣,卻發現應該濕透的衣服,竟連咖啡漬都沒沾上,而方纔他脖子上的紫雲墜子好像曾閃爍了下。
不經意間,他瞥見剛剛被「請」出去的男子,身體不自然地扭動,好像有人正在毆打他。被毆及閃躲的舉動,實在太過逼真,不過在佟伶的視線所及,分明就只有那名男子。
在好奇心驅使下,佟伶決定過去看看,他對朱志郜說:「學長,我沒帶可以替換的衣服,我可不可以先下班?」
「當然,店長待會兒就回來了,你用不著操心,你今天就做到這裡吧,我會同店長說的。」
「學長,謝謝你。」
佟伶抓起背包往外衝去。
啊!人不見了。
正當他想放棄尋找時,他聽到身後傳來哀號聲。
「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饒了我!」
闇已趁佟伶去打工,有其它人陪伴時,跑去找小弟闇曉星間有關那本印象中那名吵嚷的女子捧在掌上的書。就小弟的瞭解,那不過是一本有著低劣魔法的書,不過對慾念強烈的人類,十分有吸引力。
誰知一回來,竟看到這名莽夫對小佟潑咖啡,氣得他忍不住修理了他一頓。
佟伶看到男子趴在地上,對著空氣不停地求饒。
「喂!」
男子聽到佟伶的聲音,狂喊著有鬼啊!便一溜便不見蹤影。看這奔跑的速度,可能可以破世界百米紀錄了。
自從闇已來到他的生活中,佟伶開始學會見怪不怪,他開始懷疑這一切的怪事都來自於他,八九不離十吧,他也不是很確定。
「阿已?」佟伶小心翼糞地開口叫喚。
「咦?你怎會知道?」闇已響應了他的呼喚,顯現出形體。
佟伶被憑空出現的闇已嚇得呆怔住,好一會兒,他才又想到,如果阿已不響應他,他也不會知道天底下還有這等新鮮事,阿已真是不打自招。
但這也代表了闇已的直率。
「你該給我個解釋了吧?室友。」
啊?稱他為室友,是不是威脅他,如果不說,那他就得搬出去?闇已好像只能乖乖地招認。
他想太多了,佟伶不是那種人,他只是感到身為室友的他,對闇已的一切卻一無所知而有所不滿,有些生氣,氣他不當他是朋友。
「回去再說吧!」
「是。」闇已此刻只能答是。
是他內心深處企盼有朝一日能讓佟伶得知他所有的一切,所以在消除他的記憶時手下留情?否則,佟伶如何猜到是他?
他跟在佟伶後頭,心底盤算著該怎麼告訴佟伶,才不會嘛到他,他可不想失去他心中最記掛的朋友。
朋友!?
第六章
邊喝啤酒,邊吃小菜,享用著消夜的佟伶,默默聽著闇已的解釋,偶爾提出疑問。
外表看似冷靜的佟伶,實則內心激動,否則他又何必喝著平日極少會碰的啤酒,想藉酒精鎮定心神。
「可是那個女的是誰?」
佟伶著實想不出他曾與人結怨如此之深。
「我也覺得你不是那種會讓人恨之入骨的人。你真的想不出來可能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得罪過人嗎?」
佟伶仔細思索了半晌。「想不出來。」
「啊!我知道了。」
佟伶專注地盯著說出這句話的闇已。太好了,如此一來真相便可大白。
「那女生一定是嫉妒你身為一個男生竟然長得比她還要漂亮,而且漂亮幾百、幾十倍,一定是這樣的。」
說得十分肯定的闇已反遭佟伶飽以老拳。「我很認真在聽耶!」
「我也很認真在說啊!」闇已一臉無辜地摀著頭。他真的就這麼覺得嘛!
闇已回過神看著陷入沉思的佟伶,他正一臉凝重,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啤酒。畢竟在不知不覺中有人恨自已,遺恨得深似海,任誰都不會好受的。
闇已掙扎許久,終於還是按捺不住開了口:「你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嗎?」
「嗯?」佟伶有些心不在焉地響應。
他在腦海中將所有認識的人一一篩選,細想誰最有可能傷害他,但他所認識的人中,實在沒有人有可能這麼恨他。
「你一點都不驚訝我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惡魔』嗎?」
「喔。」
「喔?你就這一聲『喔』!」闇已悶悶地摸摸鼻子。
他擔心了那麼久,就怕佟伶知情後會嚇得離他遠去,他怕了這麼久的結果,就只得到一聲「喔」!?
佟伶這才察覺到闇已的呆滯。
是這傢伙想太多,還是自已的反應太奇怪了?
他怎麼可能不震驚,身邊有個異世界的人,他怎麼可能不驚訝,但比起有人恨他入骨這件事,闇已的真實身份對他來說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你會傷害我嗎?」
「怎麼可能!」闇已很生氣佟伶怎會對他問出這種可惡的問題。
「那你是來玩弄我的囉?」
「你明知道不是!」闇已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們這幾個月來的「同居」情誼,難道他對他一點瞭解都沒有嗎?一想到這兒,他由生氣轉為傷心,他的真心遭他最珍惜、重視的人踐踏,令他好沮喪。
他們兩人這幾個月來可說是形影不離,所培養出來的情感的確不容小覷。
但佟伶氣他瞞自已瞞了那麼久,於是傚法黃雅惠,說些話讓他傷心一下,也讓自已心理平衡一點,看他難過的樣子,心想這就夠了。
「那不就得了。」
闇已仍是難過地低頭不語,一想到今晚可能是他待在小佟房裡的最後一晚,他就更加傷心。
「你還沒聽懂嗎?這代表我早有預感,我早料到你不是普通人,只是沒想到你是那種只會存在於小說、電影中的,我們口中的惡魔。但對我來說,不論你來自哪裡,你就是你,都是我除了奶奶之外,最重要的人。」
「真的?你不會因為我是惡魔而懼怕我,與我保持距離,老死不相往來?」雖然屈居第二位,但闇已已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敢相信美夢如此容易就成真,這一切太不可置信了!
「是真的,阿已,不然我還會留你住在我房裡嗎?我早把你趕出去,或嚇得魂不附體了。」
佟伶如往常般親切的微笑,增添了闇已對這一切如夢境的現實的相信度。「我好高興!」
闇已激動得抱住佟伶,緊緊地抱住。
以往的他從不曾主動與人有過如此親暱的舉動,連與他最親的小弟都未曾有過。
遇到佟伶後,一切都不同了。
雖然被抱得快喘不過氣來了,但佟伶深深感受到闇已的快樂,所以做亦情不自禁地伸手回擁他。
以往在稱之為家的家中,佟伶飽受被藐視、被視為巨大包袱的傷害,長期以來自然與人有道無形的牆存在,沒有人真正進得了他純真的內心世界刻意營造的堡壘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