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愛,竟是這般瘋狂。
龍始在她二十九歲之前,根本沒愛過,一開始愛,自會停不下來。
他愛得一廂情願、愛得傾盡所有,不顧一切地愛,只因對方是世上唯一可以點燃他心中那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愛隱藏在何處的人,教他怎麼放開她?
「我……」她以為已全無感覺,真的這麼以為,可是怎麼眼淚仍不肯停止?
「一會兒,你一簽了字,我馬上帶你見孩子,一定。」他允諾。
「真的嗎?」她抬頭。
「真的。」他保證。
「別騙我……請你別騙我,我真的很想見孩子……」她的世界只剩下孩子了。
所以,你注定走不出我的手掌心。龍始露出大大的笑容。
☆ ☆ ☆
「媽媽,我沒事。」任隨吾搖搖頭。
「對不起……」任隨風歎了口氣。「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幸好我有你。」
任隨吾聞言,小小的臉馬上泛出薄紅,始終是小孩,母親的讚美是極為受用的。
「我和你爸……剛簽了字結婚了。」任隨風覺得有必要告訴他。
他圓睜大眼,臉紅馬上轉為鐵青。
「媽,你討厭他不是嗎?」
「我……」她搖了搖頭。「媽愛他,愛他才會結婚。」
「可是你哭了。」他不相信。「別當我是白癡!」任隨吾激動地喊。
由小到大,媽也沒說過龍始的半句壞話,只是告訴他,若被捉,他們便要逃。所以,任隨吾直覺地認為龍始是壞人,而的確,沒有龍始,他的家庭幸福便不會被破壞。破壞別人幸福的人,就是壞人。
「別這樣。」任隨風馬上把他抱進懷裡。
「別太激動,我——」
「別為了我們,媽,你該有自己的人生。」他是個早熟的孩子,一直是。
自己的人生?她有嗎?
或許,為別人而活,就是她的人生。
「怎麼突然這麼吵?」龍始沒有敲門,抱著任隨汝進房。
任隨吾看著任隨汝,她已再度相信了龍始——閉了閉眼,不怪她,她還小,他日她自會明白,世上有誰是真心對她好。
「沒事。」任隨風搖搖頭。「我抱著隨吾時,不小心弄到他的傷口罷了。」
「哦?是這樣嗎?」龍始根本不信,只是沒點破。「我還以為你再怎麼也不會大叫呢!那天,你也沒喊出聲來。」他是故意的,變相提醒任隨風他的威脅仍在。
「始哥。」任隨風低喊。
「媽。」任隨吾抓住她的手。
「媽,爸爸說我會做花童呢。」任隨汝根本不瞭解目前情況,仍一臉甜笑。
「對,小汝這麼漂亮,和媽媽站在一塊更漂亮。」龍始微笑。「對吧,隨吾。」
任隨吾不哼一聲,忍了下來。
任隨風看著龍始,不懂他為何如此殘忍。「隨吾累了,始哥,你和隨汝到外面玩好嗎?」
「既然累了,那你也別妨礙他休息了。」龍始反將她一軍,大手同時覆到任隨汝的脖頸上。
任隨風僵了一下,低聲在兒子耳畔道歉,落下一吻又一吻。
「風。」龍始催促她。
「媽,沒關係的。」任隨吾深聞母親的香味,推開了母親。
任隨風咬了咬下唇,再一次道歉。「很抱歉,我太沒用了。」
沒用的不是她,而是他。任隨吾搖頭,不看她壓抑淚水的樣子。
「那兒子呀……」龍始語氣越慈愛就越挑釁。「我和你媽走了哦。」
「爸爸,我也要走嗎?」任隨汝看著兄長,又看看父母。
「你要陪隨吾,他一個人會寂寞。」龍始放下女兒。
她點點頭,跑回兄長身邊,對她而言,她再喜歡爸媽,也不及對兄長的喜歡,畢竟是龍鳳胎。
任隨風看著兒女,然後不情不願地被拉走。
等了好一會兒,任隨吾便放開妹妹,打發她出去。
然後,他拿起電話,按了幾個數字。
「龍伯伯。」
他的輕喚,將會改變他的一生。
☆ ☆ ☆
「大哥,這會不會怪了點呀?流水席?」龍終皺了一下眉。「這太落伍了!」
「大家族哪有流行不流行、落伍不落伍的?」龍始含笑。「而且我們太多朋友了,少請任何一個,都會落人口舌的;老一輩的又不喜歡自助餐,流水席是唯一的選擇。」
這句話一下子便勾起任隨風的回憶,八年前,始哥也這麼說過,就在續哥要相親那天……
「風,怎麼了?你不喜歡嗎?」龍始試著拉回她的心神,大手同時繞上她的腰際,馬上感到她全身僵硬,不再是往昔的柔軟。
「不,我無所謂。」任隨風搖頭,身體下意識地抗拒著他的碰觸。
「那就好。」或許他一如當年的自私,或許他已習慣逼自己去忽視她所有的不情願,忽視到已經沒有心力去探究她不願意什麼,所以,他一樣不能夠填補差距。
她要的,是平淡。
她夢想的婚禮,是小小的,在鄉下的小教堂之中,什麼人也不請,只有他們兩人,平平靜靜地舉行婚禮。不是要盛大的,也不是要氣派的。
根本不可能吧,他們根本不合適。當年她還以為愛情可以改變一切,甚至改變自己去迎合他,但她不再是她,他也不再是他,兩個扭曲的人,卻令彼此之間的差距明顯化。
但每個人都以為她心甘情願和龍始再續前緣……她的樣子像嗎?真的像想和始哥結婚嗎?可笑呀!她甚至沒演過任何一次戲,卻仍可騙得過所有人。
看著他們談論她的婚禮,她卻如此抽離、如此不實在、如此虛假,假到教她難過。
「小風,你不舒服嗎?臉色好像不太好。」一直沒有說話的龍余突然喊她。
這令所有人都一致地看她,龍始甚至捧起她的臉,瞇起眼看她。
「你哪裡不舒服?臉色真的有點蒼白。」他皺眉,「你若不舒服就該早點告訴我。」他不喜歡她在他身邊有事而不告訴他,就像她不信任他似的。
感到掌中的臉微微發顫,他瞇起的眼更不放鬆,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閃動的眼眸,清楚地看見她的眼眶發紅,霧氣漸起。
有這麼可怕嗎?不過是摟她,她也僵如化石,只是注視她,她也怕得想哭?
就是知道她不想和他上床,這幾天他才硬生生壓抑著,但她怎可得寸進尺?難道要他連她一根手指都碰不得嗎?!
「始哥,我沒事的,真的沒事。」她一再保證。
「你的臉色真的很糟糕。」龍始越看越覺得她像個病人。「頭會痛嗎?」龍始的拇指移到她的太陽穴上,輕輕揉了起來。「你以前就有偏頭痛的毛病。」他以只有兩人聽到的語音誘惑她、感動她,只求得到她的心。
她無語,閉上了眼,眼角馬上滑下了一顆淚,落入他的指縫間。
「別這樣,風,別再這樣,只要你放開些,我們會幸福的,你忘了嗎?那時候的我們——」
他沙啞地訴情被她打斷:「我好多了,始哥。」她抓下他的手。「謝謝。」
「和我,不必客氣。」他收回的手馬上緊握成拳。
他真的很明白、很清楚、很瞭解她的不情願,也明白自己威脅她嫁給他很惡劣,也只會令她更不諒解他,但她怎麼不去試著體會他失去自己愛人八年的心情?再見她,他怎可能不激動?怎可能不千方百計擁她入懷?
他,只有她呀!
「我想先去休息,可以嗎?」她說話的方式和八年前一樣禮貌謙和,但如今的怯怕卻是當年所沒有的。
他的女人怕他。
「再待一下,我們婚禮的細節快談完了。」然而,他卻依然想讓她陪他到最後,這樣令他覺得她是自願嫁給他的。
她乖順地點頭,任他握住自己的手,在他溫暖的掌內,她的手竟諷刺地越變越冷。
「大哥,還是別談了,小風的臉色真的很糟。」龍終皺眉。
「我沒事,不用管我,你們談完再說吧!」她用「你們」,而非「我們」,潛意識抽身於事外。
他不可能聽不出來。龍始只覺自己的耐心再一次耗光,握住她小手的大掌收緊,希望可以藉真實的感覺來撫平自己的情緒,卻在不知不覺中越收越緊,弄痛了她也不自知。
她不哼一聲,臉色益加蒼白,手越痛,頭就越痛。
肩膀感到一陣重量,龍始渾身一顫,風竟肯再靠他的肩!他不敢相信地轉過頭去,看到任隨風緊閉著眼,靠在他肩上,身體所有重量都給了他,還來不及笑,她已緩緩自他的肩膀下滑,像慢動作般,在他眼前倒下,沒有聲響,倒在地上,像沒有生命的破娃娃般躺下。
好靜好靜,靜到他聽不到任隨風撞倒東西的聲音,聽不(此處缺)
第八章
任隨風迷糊地睜開眼,眼球乾澀得過分。
「風?」龍始的臉馬上映入眼簾。「醒了嗎?覺得怎樣了?」他把手覆到她的額上。「還有點燙,來,乖,坐起來。」
她一點力氣也沒有,身子疲累得教她不想動,就算龍始怎麼扶,她還是軟軟地倒下,他唯有讓她靠著自己,餵她喝水、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