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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微光

  雖然高興步寒川找到了意中人,卻又想到他們兩人之間,還有個問題沒解決。

  寒川對她說過了嗎?

  ☆☆☆

  午後,風和日暖。

  茶坊裡,兩人坐在包廂內,門簾外還是和昨日一樣人聲嘈雜,顧客來來去去。

  「心不在焉,是因為茶葉的事?」

  天才微亮,探子就傳來消息。

  船沉了,福建來的茶船沉了,不是糧船,是茶船。

  那日李大人和白崇安的對話之中,兩人說的明明是糧船,不知為何這回沉的竟是茶船。想來是米能賣得的錢不多,還是上好茶葉才湊得足銀子吧!

  這個消息打在心上,怎麼想都不好過,明明已經盡力去查了,也得到足夠的消息,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改變計畫。

  「你知道了。」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步寒川沒想到今早才收到的消息,王府也在同樣時間收到了。

  「天一亮,探子就進城了。」王府有自己的人,大大小小的消息,不一定要從別人口中得知。

  「只是沒想到……」

  「你很懊惱。」看著他悶悶不樂的模樣,她知道是因為船沉的事,明明都探聽到消息了,對方不過把糧船改成茶船,還是讓他們防不勝防。

  「沒想到還是讓他們得手了。」

  這世上多得是不合理的事,讀書中舉成了求取功名之路,本該是愛惜百姓的官員,卻成了貪贓枉法,暗地裡搜括百姓血汗錢的豺狼。

  官場黑暗,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只是為什麼這次的事情特別讓人難受呢?

  是因為自己參與其中吧!他涉入得很深,就連消息也是他親自探聽到的,正因如此,這種挫敗感更讓人感到無力。

  看著他氣悶的模樣,她是明白的,明白他心中所想何事。官場上的黑暗,她比他更明瞭,也比他更能適應。

  話雖如此,心裡還是忍不住泛起一股暖意,因為他。

  或許該說他太天真,還相信著所謂公理正義。雖然表面上他總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在心裡,他還是溫暖善良的。正因為他不是官,所以還有良心。

  看著他不平的模樣,她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好喜歡、好喜歡!

  相較之下,她呢?

  如果這次的事情是她獨自探查出來,也許她不會費心揭穿李大人的陰謀,她會等到事情過後,用這件事情狠狠咬住奸黨,加重他們的罪行。

  這麼說來,反倒是她良心泯滅了?

  「要怎麼樣你才會痛快?」任流霜看得出他心裡還是氣悶著,若是不對這件事做些什麼,他是不會釋懷的。

  「那些茶葉,去哪裡了?」沉默了一陣,他才吐出這幾個字。

  「船是在過揚州後才沉的,若是想先將船搬空,茶葉定是在揚州。」她細細推敲著。「只是這也說不準,若是有心,在船沉之前,李大人肯定能找到方法,把東西運離揚州。」或許是用一般貨船,或許是和誰勾結,上了哪一路的官船,茶葉便可以不受盤點的暢行無阻了。

  「不在揚州,會在哪兒?」

  「也許東西早就到京城了。」而且,她感覺有極大的可能。

  他一震。

  「不找到東西,你是不會滿意的。」她說,臉上的笑很溫柔。

  「我……」他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原先是不關他的事的,可是現在他卻放不了手,有一種想幫助齊日陽拔除貪官的衝動。

  不是因為他對官場有任何想望,而是想做些什麼,如果以他的能力能做到,他願意盡自己所能去做。

  「你啊……」她拿他沒辦法,該這麼說嗎?

  他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怎麼?」他問。

  她雖是淡淡笑著,卻讓他感覺其中另有含意。

  「如果世上儘是你這樣的良民,朝中也就沒有貪官,天下豈不太平了?」話是半真半鬧,一半是真佩服他,一半也是真取笑他。

  「你在笑我。」看著她唇邊濃濃笑意,他忍不住覺得面頰發熱。

  「才不是。」任流霜的語調雖還是半嗔半笑,臉上神色卻是一凜。

  若不是知道他是個正直的人,她也不會喜歡他,更不會放心將父親留下的信交給齊日陽。

  「事情齊日陽會處理吧?」她問。

  「他已經讓人去查了,也許很快就會有消息。」只是也許,事情不難辦,只是茶葉的去向難尋。

  「那你就別擔心了,和我在這兒喝茶不是很好嗎?」她甜甜的笑了。

  ☆☆☆

  樞密府內,探子來來去去,主人皺眉端坐在書房中,齊黨到府的官員進進出出,卻沒人能給他個答案。

  走進書房,步寒川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信。」將兩封泛黃的舊信拋到桌上,端坐在桌前的人果然馬上抬起頭來。

  「你去見她了?」一邊問著話,齊日陽手上也沒閒著。信紙已經泛黃,展信的動作顯得特別小心翼翼。

  「王府的人也知道了。」

  「嘉王可不是易與之輩。」齊日陽一笑,嘉王爺的城府極深,也難怪他的外甥女會是那副性子。

  滿懷期待的開始讀信。這信是當年程舒拚著命不要才探來的,任紹也是因此而死,若不是內容有何特殊之處,絕不會牽連任家一百多條人命。奸黨唯一的錯算之處,只有任紹的妻子了。

  他們沒料到,任紹的妻子是蕙郡主,她是皇家之後,就算因栽贓而被牽連,還是有辦法保住自己和女兒一命。也是因此,任流霜才能把這些信留到今日,交到齊黨手上。

  他似乎還記得,當年嘉王的手段如何高超,既把事情和王府撇清,又能讓盛怒下的先皇,沒有降罪於親姊和外甥女。

  齊日陽本是笑著讀信,想藉此舒緩從一早就不甚痛快的心情,想不到越是看下去,眉頭就鎖得越緊。

  「怎麼了?」

  「這件案子,范玖也牽涉其中。」在信裡,程舒的措辭還不確定,卻隱約提到范玖與奸黨互通。

  「范叔!」步寒川一震,沒有想到信裡會是這樣的內容。

  范玖是齊海的好友,也是兩人從小就認識的長輩,一向對他們疼愛有加。雖然在朝廷上,必然與私底下不同態度,卻也讓人想不到,齊黨之中,竟會有人與奸黨勾結。

  「事情若是真的……」連忙展開下一封信,齊日陽專心閱讀。

  「你會嚴辦。」步寒川僵硬著語氣,心裡雖是不願意,卻還是這麼說出口。

  「會,只是事情沒弄好,會牽連很多人入罪。」其中最容易被牽連的,就是他爹了。

  沉默持續著,一直到齊日陽讀完信。

  「如何?」

  「你自己看看吧!」齊日陽從書桌內拿出小心收好的前兩封信,排好順序後交給步寒川。

  仔細的閱讀完四封信,兩人顯得神情凝重。

  「你打算怎麼辦?」步寒川心緒混亂,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情況,一邊是奸黨,一邊卻是從小認識的叔叔。

  齊日陽就顯得冷靜多了,也許是在朝為官多年,他很快的整理好情緒,淡淡開口道:「我會讓人看著范叔,不論他和任何人來往,甚至是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有人在旁監視。」

  「這樣才能劃清界限?」不知怎地,這句話衝口而出。

  聽見步寒川不經思考說出的話,齊日陽驚訝的看著他,心裡是一片混亂。他總算找到童年的步寒川了,近日的他,漸漸恢復原有的性情,不再以冰冷的態度武裝自己,這都是因為任流霜嗎?

  壓抑住心中翻騰的情緒,齊日陽露出笑容說道:「你多想了,這是以防萬一,若是情況真的像信裡說的,最少可以確定范叔和哪些人碰過面,誰才是奸黨的一員。」

  齊日陽笑著,心中卻想起五年前,力諫任紹死罪的人,不就是范玖嗎?

  第八章

  晚春的氣息飄散在空氣中,王府的庭園內遍植百花,就是不聞花香,景致也夠醉人了。

  任流霜坐在庭園裡,看著百花齊放的風光,心思不由得回到了過去,十三歲那年,任府的花園裡,不也是這番景致嗎?

  心頭惹上淡淡愁緒,卻在此刻聽見後廊傳來一陣陣笑鬧聲。

  「珠兒姊姊,你的釵好漂亮啊!」

  「阿丁買給我的,花了三兩銀子呢!」

  「這釵可不只值三兩啊!」

  「就是,怎麼我就沒碰過這種好事。」三兩雖然不少,但在王府工作,主子若是打賞,自然比一般人多些零用。

  幾名婢女從後廊走近,沒有發現小姐就在庭園中賞景,一行人依然說不停。

  「阿丁還買了南方來的胭脂給我。」珠兒嬌羞的說著,又引起一陣笑鬧。

  「還買了什麼?」

  其中一名婢女笑著往旁邊一看,這才見到任流霜坐在園中,唇邊帶著淡淡笑意,似乎沒有怪她們吵鬧的意思。

  「小姐。」幾名婢女都瞧見了她,這才收起玩鬧的神情,恭敬的朝她福身。

  若是以前,她們心裡一定會有些不安,那時的小姐冷冰冰的,雖然沒有苛待過下人,卻讓人不敢在她面前多說什麼。現在的小姐好多了,似乎是從杭州回來後,臉上就多了些笑意,常見郡主跟前跟後,也沒見她不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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