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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宛琬

  他每天居心叵測地黏著她說長道短,她對他的用心良苦應該非常有感覺吧。

  他知道兩人的世界與價值觀其實南轅北轍,可她天真坦率的反應,總讓一切變得自然,尤其和她聊天是件很棒的事。

  在他的生活裡,缺少的就是一個能讓他感覺自在的女子,而他幸運地找到了她。

  當然,他們之間還是有些問題要克服,例如那份陪了她二十幾年的小自卑。

  她遲到了,尚保羅看了下手錶。她是不敢進來嗎?光用膝蓋想,就知道那丫頭來到酒吧裡會有多格格不入。

  酒吧裡的女子,幾乎清一色是細肩帶合身小禮服的標準配備,倘若她也這麼穿,應該會驚艷全場。可是他太瞭解她了,她不要穿件紅上衣加綠長褲出現,就謝天謝地了。

  天知道他有多瘋狂地想裝扮她,多想把她當成自己的女人、女兒一樣,為她從頭打理到腳,想為她戴上他設計的首飾,想讓她一想到他時就紅了臉,想擁她入懷吻著她乾淨的唇、雪柔的肌……

  天啊!一個男人還能有什麼遐想?這真是太讓人血脈僨張了。

  「尚保羅。」吳心蘭用顫抖的氣音喚道。

  「你來了!」尚保羅咧出一口燦爛笑容,迫不及待地轉過了身。

  接著,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放下了長髮,戴了隱形眼鏡,一張如夢似幻的小臉,飄逸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瓊瑤小說女主角,可是——

  她的脖子以下全都該切除!

  白雪公主的泡泡袖加上窄腰身蓬蓬裙,腰間還繫著一個閃亮緞面的大蝴蝶結。這種過時的洋裝,現在只有連續劇的爆笑短劇男丑角才會穿啦!

  「你幹嘛這樣看我?」吳心蘭覺得自己的心從喜馬拉雅山被人扔到山崖下。

  「你去哪裡偷來林青霞二十年前的戲服?」尚保羅只迸得出這句話來。

  他說她——偷了林青霞二十年前的戲服?他的意思是——她的穿著很老土!

  難怪有那麼多路人盯著她看,難怪她一走進來,全場就鴉雀無聲。吳心蘭盯著尚保羅,她的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她一轉身用最快的速度往酒吧外衝去,結果沖得太快,腳踝不慎拐了一下。

  尚保羅來不及抓住她,她整個人已經跌在地上,白色紗蓬裙在地上形成一個圓鼓鼓的帳篷。

  「我們回房間。」尚保羅強勢地摟著她的腰,將她攬進懷裡。

  「你走開,都是你害的。」她眼眸泛著水光,根本沒有勇氣抬頭,卻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氣把他推到一臂之外。

  「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尚保羅一見到她小可憐的模樣,心都軟了,哪有心神再去嘲笑她的裝扮。

  他身子一彎,乾脆打橫抱起她,讓她的臉可以直接埋到他的胸口。

  酒吧裡的人群觀戲至此,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吳心蘭的背影上,無不急著想看清她的長相。

  能讓尚保羅這樣一個深好自由的絕色男人呵護備至的女子,該擁有什麼樣的脫俗嬌容?

  「看什麼看?如果沒看過她,請直接參閱我年度項鏈的海報。」尚保羅丟了句話,用冷眼謝絕任何想上前攀談的閒雜人等。

  像尊貴的帝王擁著最心愛的宮妃,他氣勢張狂地走向酒吧外那座貴賓專用的電梯。

  吳心蘭鴕鳥心態地把臉埋入他的胸前,任由他抱著前進,根本不敢讓自己的腦子繼續思考。

  「我們進電梯了,你可以把臉抬起來了。」在她發上落了一個吻。

  「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她低聲說道。

  「遵命,我的女神。」

  她的雙腳是踩著了地,目光卻根本沒有抬高半寸,始終維持在鞋子的高度。

  「我要回家。」她說。

  「你還有勇氣穿這種衣服回家?」他不可思議地一挑眉,活像她要去大街上殺人。

  「你有沒有外套借我?」她屈辱地說著,揪著腰間的大蝴蝶結,卻動搖不了它半分。

  「沒有那麼大件到能把你從頭到腳包住的外套,床單可以嗎?」他認真地問。

  吳心蘭聞言,抿住唇,哀怨地瞥他一眼。才一瞥,她的眼淚便像珍珠般地滑下她的臉龐。

  尚保羅為之驚跳不已,一顆心全擰了起來。他手忙腳亂地擁住她,又是親、又是拍、又是想把她揉到心裡似地拚命哄著她。

  「寶貝,我只是想舒緩一下緊張氣氛,你別哭啊……」哎呀,她根本是上天派來毀滅他的。她一哭,他就方寸大亂啊!

  「我已經夠難過了——你還說風涼話……」她心一酸,委屈的淚水掉得更多。

  可她其實不想在他面前哭泣,所以拚命地睜大著眼睛想阻止自己流淚,偏偏又無法阻止自己天生的反應,一對長睫不停地煽動著,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看到都不禁要心生憐惜。

  尚保羅瞪著她水汪汪的眸子,嚥了口口水,宣佈棄械投降。他現在可以理解古代君主為什麼會為紅顏禍國殃民了。她現在就是叫他學狗叫,他也會照辦的。

  沒見過哪個女人可以哭得如此動人心弦的,她哭得讓他想把五臟六腑全掏給她。

  「別哭啊——」他緊緊地攬著她,心疼地吻著她腮邊的淚珠。

  「人家也不想——哭啊……」抿著唇,扁著菱紅小嘴,她眼眶裡再度抖出一顆淚珠。

  「我想……」尚保羅接住她的淚水,看得目不轉睛,嘴早忍不住念道:「我想,你還是繼續哭好了,你哭起來實在是很美。」

  「你又欺負我……」還叫她一直哭。吳心蘭揉著眼睛,大顆小顆的珍珠全一古腦兒地跌落到他的大掌裡。

  她哭得淒淒切切,他卻接淚水接得不亦樂乎。結果,她哭得岔了氣,嚇得尚保羅猛拍她的背。「乖寶貝,不哭啊。別哭啊,我是壞人,這樣可以了吧!你再哭泣下去,我就陪你一塊哭……」

  他捧起她的臉,也扁起嘴,一副隨時要跟著她哭號出聲的模樣。

  吳心蘭咬著唇,一聲輕笑噗地便逸出口中。

  尚保羅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抓著她的小手拍拍他的胸口。「風平浪靜啦,天下太平啦!」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笑我……陳姐這件衣服很貴……」她蹙著眉,不解地低頭撫著冰涼的紗緞衣裳。

  「這件衣服在二十年前也許很時髦,但是現在是二○○三年。」尚保羅老實地說道,俊美的臉孔在想起她剛才的出場方式時,還是忍不住扭曲了一下。「你今晚的美麗當然是無庸置疑,但是你的穿著打扮卻像個過氣的玉女明星,大家難免要注意的嘛。」

  「我哪知道現在流行什麼?」吳心蘭瞪他一眼——他一點都不會安慰她。

  「跟著我,包管你什麼都會知道。」他拍胸脯保證。

  「我不要跟著你,你只會跟別人一塊嘲笑我。」她苦澀地想起剛才曾經轉過的念頭——如果他沒有嘲笑她的話,她原本是要答應和他交往的。

  「天地良心,我疼你都來不及了,哪有空嘲笑你?」尚保羅拉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凝視她,可是他愛美的心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而且,你穿成那樣,我們就算約在公園裡,也是會有人笑你的。」

  吳心蘭臉色一沉,羞恥感排天倒海地衝來。電梯門正巧在此時打開,她立刻衝出電梯,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你去找一個穿著品味都足以和你登對的女人啊!」

  「那種女人不是沒有,可是吳心蘭只有一個啊。」

  尚保羅長腿一跨,從她身後抱住她的腰,旋即彎下身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頎長身軀形成一種奇怪的站立姿態。「哎呀,回過頭來看看我嘛。」

  吳心蘭閉著唇,一語不發,一動不動。

  她的肩膀顫抖了一下,因為想笑——

  她沒見過哪個男人這麼——這麼——不像男人的。要她怎麼辦啊?她應該拒絕,應該轉身走人的,幹嘛在這裡流連呢?

  「寶貝,別生氣嘛。」

  尚保羅拉長了尾音,一見她神色稍緩,立刻快手把她又推又拉地送進了房間裡。「我們進去談嘛。你千萬別穿這樣下去,強迫別人口吐惡言噢。」

  吳心蘭難堪地伸手打他,他卻笑著把她攬到身邊,在她耳畔低語:「千錯萬錯都是我錯,別生我的氣嘛。」

  他打開房間,把她帶入了飄著薄荷精油香氣的房裡。

  「你為什麼一直住在飯店?」她深呼了一口涼冽的空氣,忍不住問。

  「方便啊。有人幫我把東西整理得好好的,到處乾乾淨淨的,這裡的裝潢又還滿有Sence的,幹嘛不住飯店?」

  尚保羅忙著把他的「親愛的」和自己安置在沙發裡,他打開桌上的一盒巧克力,拈了一顆送到她唇邊。「打開嘴巴,很好吃噢。」

  「我不要——唔——」巧克力被送入她的唇裡——入口即化。她睜大了眼,沒有想過巧克力可以做得這麼香濃而不膩口。

  「瞧,很好吃吧。」他開心地笑了,又餵食她一顆——明天多訂一盒,讓她帶回家吃。「這可是樓下點心師傅的傑作噢。住飯店的好處之一就是我想要什麼,交代一聲,他們就會幫我準備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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