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住一晚多少錢?」她好奇地問。
尚保羅抬頭看了眼天花板,想了一下。
「一萬多吧。」他說。
「一萬多!咳——」她又要倒抽氣,又想尖叫,於是一口氣沒喘過來,猛咳出聲。一晚一萬多!她一個月的薪水甚至還住不到三天!
「吃顆巧克力都會噎到,你啊——沒有我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啊。」他愛憐地拍著她的背,嘴裡叨叨念著,自己卻先竊笑出聲。
原來,照顧人的感覺這麼痛快啊!
好,就決定把她寵上天!
「我不是被巧克力噎到,我是被飯店的價錢嚇到。」她搖頭說道,完全沒辦法理解他的價值觀。
「我一住至少就是半個月,飯店都會自動打折的。」他解釋道。
「半個月!」吳心蘭揪住胸口,覺得自己的心在淌血——半個月至少也要十五萬吧!「你不要再說了,你的話讓我心臟無力。」
「為什麼不是我讓你心臟無力?」尚保羅捧住她的雙頰,不滿意地把臉湊到她的面前。
「你讓我心臟麻痺,這樣可以了吧?」她伸手一擋,把他隔在一臂之外。
「你的答案滿有創意的。我喜歡,給你一個獎勵。」他拚命地傾身向前,在她頰邊送上一吻。
吳心蘭好氣又好笑地拍了下他的手臂,接著突然正襟危坐了起來,哀怨地瞟他一眼。每次都這樣,把她弄得七葷八素,害她老是忘了自己的本意。
「你不可以再吻我了。」她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為什麼?」他意猶未盡地啄了下她的唇。
「因為找不想和一個嘲笑我的男人交往!」吳心蘭一手直接拍上他的嘴,發出清脆的拍擊聲。
尚保羅痛得慘叫了一聲,直接倒在她的大腿上。「好痛——」他的臉頰在白紗裙上磨磨蹭蹭著,好不可憐。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打得那麼用力。」她內疚地撫著他臉上的五指印。
「沒關係,你只想表現你的認真。」他皺著眉裝可憐。
「對!我很認真,我今天要來拒絕你的。」她義正詞嚴地說道。
「喔。」尚保羅應和了聲,衝著她一笑,完全是事不關己的表情。
「你那是什麼表情?」
吳心蘭瞇起眼看他,習慣性地推推眼鏡,卻只摸到自己的鼻子。
「我早就知道你會拒絕我的。」他溫柔地把她的髮絲撥回耳後,訝異地發現自己居然連她瞇眼睛的小動作都覺得好可愛。
「為什麼?」她愣愣地問。
他單膝跪在她面前,執住她的手貼在他的胸口上。「因為偉大的愛情總是需要一些波折。」他深情款款地說。
「神經病。」她忍不住口出惡言,手指直接戳向他的胸口。「你究竟有沒有弄清楚我的意思?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我們不配。」
「呸!我們哪裡不配?不配的是你這件連猩猩穿了都很想去撞壁的洋裝。」尚保羅一臉不以為然。
「對,我的穿著品味奇差無比,對流行、美感一點概念也沒有,我並不覺得這件洋裝特別奇怪,這就是我和你不適合的地方,以此類推,我們在各方面也不會適合的,我們相差太遠了。」她黯然地垂下眸。
想起自己實在普通到不值得一提的人生,她必須不情願地承認,就算兩人真的交往了,充其量也是在她的人生旅程中,寫下燦爛的一段回憶,她仍然很難看出他們的未來。
「穿著品味是小問題啦,我馬上打電話叫人送衣服來,讓你馬上煥然一新,我們從此成為台灣本世紀最登對的一對。以此類推,我們倆再契合不過了。對吧?」他笑嘻嘻地用她剛才的話來反駁她。
「你不可以老是用這種理由來搪塞我。」她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跺腳。
「再跺一次腳,好不好?很可愛。」尚保羅拍拍手,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她。
「請你認真一點對待我的想法,好嗎?如果你再離題的話,我現在就走人。」吳心蘭板起臉,真是動怒了。
「什麼樣才叫認真?」尚保羅斂去笑容,寒著一張臉冷冷看著她。「這樣的表情就是認真嗎?我或者喜歡在你面前和你鬥嘴、耍嘴皮子,但那並不代表我對感情的認真就少於你。我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內心的。我喜歡你,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尚保羅凝視著她,用她希望的認真態度,眉頭卻不滿地緊蹙著。他不在乎被別人懷疑,但他不喜歡被她懷疑。
「謝謝還有對不起。」吳心蘭咬著唇,聲音有一半含在嘴裡。「我一直都是死腦筋的人,我的日子也一向過得拘謹,學不來像你這樣把所有事情都看得雲淡風輕。」
「我對你的用心程度,在我的生命中已經堪稱是泰山級重量的奇事一樁了。」尚保羅邊說邊為自己嘖嘖稱奇了起來。
「我承受不起,把這份榮耀給別人吧。」吳心蘭驀然朝他鞠了個躬,狼狽地向門口走去。他對她愈好,她就愈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尚保羅瞠目結舌地看著她的背影,不能置信自己居然這樣被她拋下。她居然不要他?!她怎麼可以不要他?!她怎麼可能不要他?!
看她的手握上門把,他飛快地衝到她身邊,抬起她的下顎。「你慢著……」他是該感到安慰嗎?她的眼眶紅了啊。
他長歎了口氣,給了她一個份量很輕的擁抱。「連朋友都沒得當?」
吳心蘭咬住唇,一時之間還沒辦法恢復情緒,一徑睜著水凝的眸看著他。「可以當朋友,但是不要再跨過朋友的界線,可以嗎?」片刻後,她輕聲地說道。
尚保羅看著她的臉,表情凝重了起來,他真的沒遇過她這種老古板腦子。沒有真正開始交往之前,哪有這麼多不可能呢?
麻煩的是他認定的人,他根本沒法子輕易地放手。況且,他真的相信兩人之間有著無限可能。
「那麼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他緩慢且慎重地問。山不轉路轉,換個方式朝夕相處也行。
「我不會和你談戀愛。」她說。
「君子不強人所難。」他一臉的惋惜,心底卻是暗喜——他真是高興自己不是個君子啊。
「答應我的要求,好嗎?」他揚眸看著她,繼而低頭長喟一聲,挫敗的失落模樣表演得十成十。
「你要我答應你什麼事?」她這樣拒絕他會太殘忍嗎?吳心蘭內疚地咬著唇,輕輕地在他身邊坐下。
「我是想問你,願不願意接受一份兼職的工作?」尚保羅側頭凝視著她。
「什麼工作?」她看著他的眼,心底又不禁小小地激動了。她去哪找這麼一個會如此專注凝視她的男人。
「當我的工作助理。」他問得誠懇,誠懇到連他自己都快相信,他已經放棄追求她的念頭了。
「當你的工作助理?」她為難地皺起眉,又咬住了唇。「我不可能辭去基金會的工作啊。」
「我只是希望你晚上可以來這裡兼職。你知道我的工作很重感覺,你也知道你讓我很有感覺,但是既然你對我不感興趣,至少你可以在工作上幫助我的創作進行。」他說。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解釋了,否則我會以為你追求我,只因為我對你的工作有幫助。」她受傷地說著,把自己的手指頭全揪紅成十個小結。
尚保羅倏地握住她的手,驀地又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對著她的臉頰低語道:「我的工作和我的生活本來就是一體兩面,我根本就不想否認我還喜歡你、還想接近你,但是我說過不勉強你,所以我會把我的感覺控制在工作範圍內。」
「這樣的情況下,我當你的工作助理好嗎?」她猶豫地問。她不是對他沒興趣,而是硬下心來拒絕他的。
「呃……」糟了,演得太過火了。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臉的勇敢。「沒關係的,感情這事本來就是要你情我願嘛。你既然已經拒絕我,那我就一定不會再胡思亂想了。你要相信我,我們以後就是公事公辦了。」他狡獪地擺出一個期待的笑容,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你該不會不相信你自己的定力吧?」
「才沒——沒有!」吳心蘭紅著臉抽回了手,哪有勇氣說出她不相信自己這種話。「你打算給我一個月多少薪水?」
「五萬元?」他試探地問道——他的靈感無價啊。
「五萬?!」吳心蘭驚呼出聲,連忙喝斥他:「你腦子有問題嗎?錢不是拿來亂撒的,兩萬就很多了。」
「那就兩萬五吧!」他忍不住像個初戀的小笨蛋一樣對她傻笑,沒看過這麼想為他省錢的女人。
「還是太多了。」她喃喃自語道。
「不多,因為我的兩萬五包含了置裝費。」他靈光一閃,一本正經地說:「我的工作助理至少要讓我賞心悅目吧,我們待會就去買衣服,別再穿著二十年前的大蓬裙出門了。」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吳心蘭臉色一沉,痛恨被人當成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