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這樣,人家怕怕。」擋住荊喬巧的攻勢,顏如玉立刻換上可憐兮兮的臉。「我隨便說說,你隨便聽聽,我是爛嘴巴嘛,你饒了我。」
荊喬巧氣呼呼地嘟起嘴。
「沒父沒母就已經夠可憐了,要是嫁給人做妾,那地位一定低到地板上了。」
她噗哧一笑。「低到地板上?這形容詞虧你想得出來。」
「話說回來,假如我很喜歡這個男人的話,只要他願意娶我,我倒不介意當人家的小妾呢。」
「什麼?」顏如玉馬上止笑,呆住了。「你是說真的嗎?」
「是啊。」掩去心中真正的想法,荊喬巧灑脫地聳肩笑道。「反正我也沒身份地位,若能嫁個喜歡的人,也就沒啥好奢求的。」
「怎麼這麼說嘛!」顏如玉開始為自己的口無遮攔自責起來。「都是我不好,沒事提這種無聊話做什麼!喬巧,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大家都很喜歡你,絕對不會讓你當人家小妾的啦,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得到幸福,嫁給心中最愛的人。」她認真而激切的喊著。
「行了,別大聲嚷嚷嘛,」她緊張地搗住顏如玉的口。「我懂你的意思,不過這一切言之過早,我也沒什麼心上人,咱們就停止這話題,好不好?」
「那荊大少爺呢?」顏如玉就是沒法兒藏住心裡的話。
「他?關他什麼事?」自從那日之後,每回聽到他的名字便會有些忸怩。
「他不喜歡你嗎?」
她轉動骨碌碌的眼珠子,表情誇張的擺著手。
「他怎麼可能喜歡我?對他而言,我比洪水猛獸還可怕呢。何況我也不喜歡他,還曾經跑去廟裡拜拜,祈求老天爺別把我和他湊成一對兒呢。」再吐吐舌頭。
「喬巧,你真是個笨蛋!」她滿心企盼荊喬巧可以嫁給荊家大少,這樣荊喬巧就用不著再做那麼多事了。「雖然他個性不好,可是他至少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你嫁給了他,就不怕被人拉去當小妾了。」
「哎呀,笨的人是你,會昏頭嫁給荊楓若的人,肯定也是在婚後才曉得他的個性,否則誰敢嫁呀?我說過,我寧可嫁給心儀的人當妾,也不要嫁給這種性格捉摸不定的大少爺。」
「可是……」
「來吧,咱們乾一杯。」她眼明手快的把酒杯塞到顏如玉手裡,希望她可以就此閉上嘴。「快嘛,干!」
不遠處的一席酒桌,幾個人的臉色都有些尷尬。
「呃……哥,你快吃、快吃啦。」前黃馨訕笑著夾塊雞腿到他碗裡。
「是、是啊,喬巧的嗓門是大了點,但她沒有惡意,你千萬別因為她而壞了興致,今天可是顏老爺的大女兒如意出閣的日子,你要開心點、開心點……一連荊包迎都覺得難堪。這喬巧怎會忘記他們也來參加喜宴,還敢說兒子的壞話說的這樣大聲。
荊楓若隱忍著即將爆發的壞脾氣,舉箸之手氣得發顫,他的臉不斷繃緊與脹紫,恨不得把筷子當飛鏢一樣射過去,穿過咽喉當場斃了那鬼丫頭的命!
「爹,我決定了!」咬著牙齦,他忽然迸出這一句。
「決定什麼?」
「你上回跟我提過的那件事,我答應你了。」
荊包迎喜出望外的臉色一沉。「真的?你答應了?」
「對,準備好就立即出發。」把心一橫,他豁回去的堅定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你總算想通了,等回去我立刻處理這事。」
然而一干兄弟姐妹滿臉不解地互相望眼。
究竟是什麼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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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高照蟬兒鳴,額上汗珠下不停,涼風徐吹驅熱氣,悄悄仍舊要曬衣呀要、曬、衣。」習慣邊自言自語邊勤奮幹活的她,今天格外生氣蓬勃。昨晚那一頓到現在都還沒消化呢,嘴裡彷彿還留有那些食物的美味,令她回味無窮。
衣服晾到一半,荊喬巧突覺前方有些嘈雜,雜杳聲、奔跑聲自花廳方向經過前廊一路湧至後院。她抓衣的手一愣,不由自主強咽口氣,掃過一張張急如星火、焦灼無神的面孔。
「三小姐、四小姐、六小姐,你們怎麼了?」
「喬巧,快去阻止大哥啦,快去!」荊石榴扯著她手臂急嚷。
「我們已經勸了他八百回,可他吃了秤鉈鐵了心,無論我們好說歹說就是不肯回心轉意,這事非要你出馬不可。」荊紫竹也難掩憂慮的說著。
「爹說除非是大哥自己反悔,否則他還是會照著大哥的意思去做的。」
「唉……等一等!……你們說了這麼多,我還是聽不懂耶!」她們七嘴八舌的「哎呀,是這樣的!」荊黃馨趕忙解釋。「爹有意將咱們荊家的事業擴展到別的地方去,首要目標就是另一個重要城市——汴京,設立分鋪。他曾和大哥提過這事,但大哥對繼承家中生意一直不抱很大的興趣,沒想到昨天他居然主動答應了,還說準備好就走……哎,也就是六天後就要出發了。」
清楚地聆聽完她的解釋,荊喬巧卻不覺有啥大不了。
「那很好啊,這證明他還像個男子漢,願意負擔起家族事業的重責大任,為什麼要阻止他?」
「你不懂啦喬巧,這一去也許一年半載,他若真去了,你們就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著面,那你們倆的事不就完了嗎?」荊黃馨既懊惱又擔憂地直喊。
「……我知道你們都很想撮合我和大少爺,」她誠摯地淺淺微笑。「我也很高興你們都這樣喜歡我。可是,我和你大哥真的沒那個可能,倒不如放心地讓他出去闖一闖,說不定他會在那個地方討個更好的姑娘回來當你們的嫂子。」荊喬巧的臉上雖是波瀾不興,心中卻沒來由地大起浪濤。她從沒想過他會有離開這裡的一天,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到自己照顧不到、欺負不到、鬥嘴不到的地方去。
「不要!」荊石榴執拗地跺腳。「人家只喜歡喬巧,我就是要你和大哥在一塊嘛,你去阻止他,叫他別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小小姐,你就饒了我吧,就算我去阻止,他未必會聽我的呀。」荊喬巧故作輕鬆地安撫她。「你們就當是為了這個家,高高興興地送他出門,祝他成功,這樣不是很好嗎?」
「可是……」不知怎地,三人中有兩人紅了眼眶,心中不捨的究竟是自己大哥還是荊喬巧,一時也分辨不出來。
摒除心中不該有的忐忑,荊喬巧撣了撣手中的衣物,將其掛上竹竿,神情自然,看不出有何異樣變化。
事已至此,三姐妹明白大哥前去汴京之事已成定局,落寞地轉身離去。
待她們走遠,荊喬巧才停下動作,極緩慢地撇過臉,心緒複雜地望向「兩袖清楓居」的方向,莫名地感到憂鬱,莫名地在艷夏之日感到寒冷。
面對真實的自己,她竟高興不起來,無法假裝的額手稱慶、拍手叫好,無法欺騙內心裡強烈湧上的失落感。
她……該不會在乎起這個爛傢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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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大概是兩人有生以來相處最為和平的一天。
荊喬巧忙進忙出,為他打包一捆又一捆的行李。他雖是個大男人,這趟出遠門將會待上不少時間,大半年都不可能回來,因此御寒衣物、配件、鞋襪、書本等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得準備妥當。
兩人沒有贅余的交談,荊喬巧也不想刻意去激怒他、欺侮他、和他鬥嘴,只是照常精神奕奕的賣力工作,不讓他有挑剔她的地方,也不讓人察覺她一派樂天的表情下藏著一顆細膩敏感的心。
荊楓若將自己要帶去的書籍整理出來後,坐在几案前,手撐下顎似在忖度著什麼,眼角不自禁尾隨著她的身影來來去去,卻又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咳!」
聽見他假裡假氣的咳嗽聲,荊喬巧繼續忙碌著。現下就剩眼前這只木箱就算大功告成,她可不能停下動作。
「咳咳!」
想說什麼就說啊,難不成要我抬起臉來問你:大少爺,你喉嚨不舒服嗎?荊喬巧暗自皺皺鼻子,還是不予理會。
「咳咳咳!」竭盡胸口的悶氣,荊楓若咬得十分認真,表情還微帶痛苦。這鬼丫頭,我都已經咳成這樣了,竟然連頭部沒有抬起來過,實在可惡!
「荊喬巧,你耳聾了嗎?」好男不和女鬥,他雖然認輸,卻仍一臉傲氣。
揚起巴掌大的臉蛋,她露出甜美笑容。
「那麼荊大少爺,你喉嚨壞了嗎?」
「看來你心情挺好的嘛,這回我出遠門,最高興的應該是你。」咬著牙根,他學學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那當然!」她眨眨晶瑩眼眸,大大松一回氣。「能夠不必再被大少爺頤指氣使,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渾帳東西!收起你快樂的表情,就這麼開心我要離開嗎!真是可惡極了!他極度不悅的想著。
「可是,每次欺負我的人都是你,你怎敢說這種話?」忍耐、忍耐,暫且不能發作脾氣。他微笑著「咬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