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愁輕笑著撫上她的香腮,「為了你,我不怕得罪任何人,何況我和姨娘一向不親。」
每次姨娘一來,娘就把抱著她哭訴父親的移情別戀,然後兩個人就哭成一堆,哭得他心煩想逃,偏偏姨娘緊捉著他的小手不放,然後說些言不及義的話,告誡他長大後不許學父親的花心無情,甚至因他的面容酷似父親而遷怒。所以他十分厭惡姨娘的到來。
「親不親是一回事,最主要是她的喳呼令人受不了。」元紫袖直指重點。
他取笑地眼一揚,「原來還有你擺不平的人呀,大牌丫鬟遇上對手了。」
「用不著嘲笑我,等你見著了杜夫人,也會佩服起她的演技一流。」她心想,杜夫人比戲子還厲害。
「瞧你說的。」段天愁寵溺地點點她的前額。「啊!糟了,你忘了一個人。」
「什麼人?」她心想,以自己精光的腦袋,會遺落誰?
「樂弟。」
「二少爺?!」
他提醒道:「你剛不是囑咐他去接待杜家兄妹,以他的個性必是挾怨以報,用我們之間親密的關係去落井下石。」
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不禁撫著額頭呻吟,「我得趕緊去數星樓一趟。」
段天愁自告奮勇道:「我陪你去。」
斜睨了他一眼,她重重地歎息,「好吧!你去當肉墊也好。」
如果該有人犧牲,捨他其誰。元紫袖在心底算計著,準備推他去送死。
第八章
「退婚!」
「元紫袖?!」
數星樓傳出兩道不信的尖銳吼聲,接著是不停歇的鏗鏘聲在樓內各角落響起,過往的下人們都引頸一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又不敢駐足多留,因為他們都不想沾惹晦氣,盡量躲避杜大小姐。
杜詠蟬叉著腰說:「你給我說清楚,大表哥和紫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可能,一定是這個痞子故意要氣她,胡謅的。
杜詠言也正經地沉下臉,「此事開不得玩笑,不要因為跟蟬妹鬥氣就亂說。」紫袖和大表哥?!他打從心底不相信段天樂的話。
「我什麼人的玩笑都敢開,就是不敢拿紫袖做文章,你們兄妹倆該死了。」段天樂心中直呼,太痛快了,第一次看詠蟬表妹氣得臉色發白,美麗的臉孔全扭曲成難看的妒容,不由得心頭一樂,教人想發噱。惟一有些抱歉的是言表哥,害他陪著受氣。
杜詠蟬道:「大表哥怎麼可以這樣,他不可以違抗姨娘的遺命。」紫袖雖然不錯,但長相可差她甚多。
論長相、論身世,她樣樣都勝紫袖十分,大表哥一定是一時迷惑,等見著了她的面,立即會轉魂回魄,傾向她的身側。
段天樂反問:「為什麼不可以,他們是真心相愛,你還是早點做準備吧!」他興奮地想,一口鳥氣終於可以出了。
「做準備?」她思忖,從他口中,絕聽不到好話。
段天樂寫意地朝她一笑,「當然是準備做棄婦。」
「你……你不要太囂張,這種事不是你說了算,我相信大表哥不會糊塗行事。」她說道,這還關係兩家的顏面。
「他是我大哥,難不成你會比我更瞭解他。」段天樂瞭解他這個大哥,有著根深蒂固的行事作風,脾氣硬得很。
杜詠蟬嗤鼻道:「笑話,你和大表哥已有十餘年未見,哪猜得著他的心思。」他又不是大表哥肚裡的蛔蟲。
「我不用猜,是我大哥當面說開,諾氣斬釘截鐵地非紫袖不娶,所以你該死心了。」
「除非大表哥親口證實,否則不管你再怎麼舌燦蓮花,我一概當你在耍猴戲。」她決心當定疊影山莊的女主人、段家的長媳、大表哥惟一的妻,而紫袖,還是和大哥較登對。
真固執。段天樂撇撇嘴說:「你儘管嘴硬,到時欲哭無淚,可別說表哥我沒提醒你。」
「哼!」她不理會他的瘋言,冷哼一聲扭過頭。
杜詠言若有所思地問:「紫袖的意思呢?她願意接納大表哥的心意?」他相信聰慧如她,不至於糊塗到介入段、杜兩家的婚事。
段天樂歎氣這:「我不是說過他們相愛,相愛就是兩情相悅嘛,詠蟬表妹心傲不願接受事實,你呢?」說完,嘟翹起嘴巴,靜待他的反應。
言表哥對紫袖的癡迷他是看在眼裡,只是感情的事誰也拿不準,該來的時候躲不掉,不該是自己的誰也無法強求。還是學他這樣最好,始終不愁沒有美人在懷。
杜詠言輕微地扯動臉頰,「不是我不信你,而是紫袖有這麼容易就低頭嗎?」
這不像他所認識的元紫袖。
他所認識的元紫袖固執、倔強、不認輸、謹守本分又不服人,向來只有人家低頭認栽,她寧死也不會承認失敗。
「當然不容易,所以我愛得很辛苦。」因為他用生命去愛。段天愁低沉地說: 「大哥,你來了,還有紫袖。」段天樂暗道,他們來得也太快了,他功力尚未大展呢!
「你是……大表哥?!」杜家兩兄妹同時望向出現在眼前的男子。
「我是段天愁。」
原來他是大表哥,氣宇軒昂、狂傲不羈,風霜刻畫出的英挺風姿,多令人心動,讓她芳心不由得暗許。杜詠蟬的眼中迸出迷戀的光彩,不自覺地擺動柳腰向他靠近。
她一臉嬌羞地輕語,「大表哥,我是表妹詠蟬,好久沒見了,你好嗎?」
「多謝詠蟬表妹的關心,我很好。」段天愁刻意閃避她故意靠近的嬌胴。
她確實長得十分艷麗,可惜艷麗的女子他見多了,無法引動他心底的情弦,只有那個一直故意往後縮,窩在柱子旁看戲的可惡女子,能牽動他的心跳。
他不悅地想,還縮,待會非好好地愛她一回不成,以示懲戒。
「表哥離家多年未歸,詠蟬朝夕相盼,終於把表哥盼回來了。」杜詠蟬以眼波橫送情絲。
段天樂打了個寒顫,不等段天愁回答就出言譏諷,「拜託,你光忙那群愛慕者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朝盼夕思。」他作嘔地想,太假了吧,詠蟬表妹幾時也學會溫柔?
混蛋段天樂,敢扯她後腿。她氣怨在心不敢表現於外,「樂表哥,你說笑了,詠蟬哪有什麼愛慕者。」
「喲,天下紅雨了,你居然叫起表哥,我看出門得小心,免得被亂棒打死。」段天樂被她那聲表哥叫得他連雞皮疙瘩都喊救命。
杜詠蟬佯裝受辱的表情垂著臉,「大表哥,人家才不像樂表哥說得那樣,他最愛欺負我了。」
「樂弟是愛鬧些,你多擔待點。樂弟,來者是客,不可無禮。」段天愁特別強調來者是客。
「大表哥,你不用和我客套,我們……不算是客人。」杜詠蟬心想,快要變成一家人了。
「怎麼不算是客呢?莫非你嫌大表哥招待不周?」段天愁裝糊塗不點明兩家約定。
「當然不是。」社詠蟬是急在心底口難張。「我們兩家關係如此親密,自然不是外人。」
段天愁附和但扭曲她的意思,「說得也是,你和喜妹一樣都是我的妹妹,當然不是外人。」
「我不是你妹妹……呃!我是說,我們的關係不止是兄妹情誼,應該更……更貼近。」杜詠蟬暗示著,她才不做他妹妹。
「更貼近?!」段天愁看向段天樂,詭異地瞇著眼。「莫非你喜歡樂弟?難怪了,你們愈吵感情愈好。」
無辜被點到名的段天樂,吐出舌頭扮鬼臉,朝他惡意地瞪視,怪他亂點鴛鴦譜,壞他「識美」的好名聲。
一直不說話的杜詠言,從元紫袖表情淡漠地跟在段天愁身後進來時,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凝視她日益嬌美的臉龐,心中眷戀不減反增。
他眼中雖然只有她,但耳朵不忘聽著此起彼落的交談聲,聽著聽著,他聽出段天愁語中的拒絕之意,微微不悅地打斷他的推辭。
杜詠言說:「大表哥,我想你該記得小弟,畢竟你我相差不過三歲,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
他是……段天愁想了一下,「你是詠言表弟吧?多年不見,你變了個樣。」他早已不復記憶,先前紫袖才提醒一二。
「沒有大表哥變得多。」杜詠言言下之意,指他變心之快無人能及。不管是不是真的,他是自己的情敵,絕不能掉以輕心。
段天愁不快地抿抿唇,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人是會變的,不可能永遠一成不變地活在童年裡。」
杜詠言意有所指地說:「雖然有些事可以變,但是父母的遺命、家族的誠信問題,似乎不該改變。」
段天愁眼一沉,收起虛應的偽笑,「墨守成規、不思改進可不好,有時候愚孝和太看重世俗眼光,只會活得很痛苦。」
「世俗有禮法,人不尊禮而無禮,不知恥而謂無恥,你當懂個中道理才是。」杜詠言暗諷段天愁無禮又無恥,不是真君子。
「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奪人所愛,詠言表弟知禮知恥,定當理解。」段天愁反將嘲諷丟塞回他嘴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