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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林如是

  殷方邦境都在傳說鬼王暗的狠心毒辣。然而,曾經,他也羨慕過那平凡安祥的天倫和樂……

  「赫!赫!」他用力揮著鞭,快馬奔馳。

  九垓戀棧權勢,聽信和妖妃殷妲勾結的巫覡的讒言,不僅殺害了他母親黑堂院側妃,甚至連當年還是嬰兒的他也不放過。合該他命大,屢次逃過劫數。但他還是不放過他,甚至將幼小的他放逐到北邑那種風沙煙塵滾蕩的惡地。如果不是有護衛黑堂院的將軍庫馬,他恐怕早就被埋葬在黃沙中,成了一具骸骨。

  北邑的風沙太熾,十多年來,吹蕩了他殘存的感情,而將他塑變成型,如那酷列猙獰詭譎險惡的惡華之地。

  說他陰狠嗎?他獰笑起來。那麼,那些人真該去嘗嘗北邑那煙沙飛塵的滋味。

  「赫!赫!」他再次用力揮動馬鞭,催促馬騎奔馳。陰風從他兩旁呼嘯而過,風旋而卷,他只聽到颯颯的蒼涼。

  東面城的蒼門在望了。

  鬼堂暗快馬加鞭,不理戍守城門的士兵呼叱,鞭子一甩,將上前意圖攔阻的士兵打落到一旁。

  「快!攔下那名亂賊!」那士兵奮身追趕.攔阻住鬼堂暗的坐騎。幾名戌城的士兵,呼喝著圍攏了過來。

  馬兒受阻,長聲嘶叫人立昂起;四處走困,驚慌躁動。鬼堂暗勒緊韁繩,目光陰沉地瞪著阻攔他的士卒。

  「大膽!」他暴喝一聲,目光由陰轉凶狠。「誰敢攔阻我黑堂暗!」

  黑堂暗--或者說「黑王鬼堂暗」,因為流傳,在殷方已經成了一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魔鬼,會為殷方帶來可怕的災厄。幾名士兵聽他這麼說,驚恐的叫起來:「是鬼--黑王!黑王來了!」

  最先阻擋鬼堂暗的那名士卒渾身顫抖,牙齒打顫說:「小的不知是黑王,冒犯了王,求黑王恕罪……」

  鬼堂暗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抽出佩刀,一刀便斬向他,鮮血四濺,淒叫聲拔地而起。

  「黑……王饒命!黑王--」其他的士兵見狀,更加害怕恐懼,拚命磕頭求饒。

  傳言果然沒錯。北邑黑王生性凶狠殘暴,喜怒無常,下手毫不留情,而且剛愎猜忌,濫殺無辜,是天上凶星轉宿;天上來的鬼。如果讓黑王留在殷方,必定會使殷方陷入紛亂災厄中,弄得民不聊生,共主九垓為了維護殷方的安危,才將他放逐到北邑。

  面對那些驚慌湟恐,鬼堂暗面無表情,冷冷丟下刀,對隨在身後的煌流火低喝一聲:「流火!」

  煌流火隨即抽出刀,一連砍斷了兩個人的手臂,卻留下他們一條命。鬼堂暗冷哼一聲,望了煌流火一眼,不再理那些士卒,馬鞭一揮,揚塵而去。

  他不斷揮打著馬鞭,狂奔疾馳,絲毫不顧街道上來往的百姓。行人紛紛走避;一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和婦孺走避不及,被馬蹄掃到或踢傷倒在地。

  乾燥的風吹奢,馬蹄飛踏過揚起一片沙塵漫漫。漫天飛沙,蒙住了他的視線。那沙風,彷彿由遙遠的北邑深處吹來,吹拂過三千里的時空,吹來沙漠炙烈氣息的塵埃。

  除了煙沙風塵,他再也看不見聽不見任何事物聲響。他不斷揮揚著馬鞭,灰蒙中,卻驀然乍見一雙眼,在塵沙中顯得特別清亮。

  他心中一凜,猛然勒住坐騎。馬兒吃緊,昂起前蹄嘶聲立起,管不住衝勢地在原處打轉,一邊噴著火氣。塵埃中,他極目四望,只見黃沙蕩蕩。

  他夾腿一踢,揮動韁鞭,又狂奔起來。

  第三章

  晴空萬里,大地顯得含笑。金日照得大地一片金燦燦暖洋洋,塵囂四起,趕早的人重將市集擠擁得鮮熱哄鬧。越接近「龍雨祭」,整個殷方顯得越加活絡熱鬧有朝氣,充滿慶典的氣氛。

  寬闊的街道上,酒坊茶肆和小館林立,路兩旁也彙集了各路的商販。有賣胭脂水粉雜貨的,有賣布匹針線的,有賣雲吞饅頭豆花的,有測字擺攤兼賣字畫的,還有跑江湖賣藝賣膏藥的,南北雜貨,各種雜耍新鮮物事應有盡有。人潮熙攘往來,走走停停、撿撿挑挑,吆喝聲此起彼落,充滿市井小民的鮮熱氣息。

  「店家,給我兩疋秋香色的軟煙羅。」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眉眼帶著幾分不熱中的少女跨進設方城中規模最盛的綢布莊。

  她頭上戴著一塊藏青色的粗布頭巾,將整個額頭包住,遮住姣美的輪廓;身穿著件雨過天青色的綿紗襖,服色極舊了,但仔細一瞧,竟就是她要的那款「軟煙羅」。

  店家打量那少女兩眼,慇勤的招呼說:「姬姑娘,早啊!今天怎麼這麼早?」

  殷方城南來北往、有頭有瞼的大戶人家他沒有不識的。這姬官艷是城中崔大戶府中的婢女,但瞧她的模樣神態,卻一點也沒有尋常奴婢丫環的粗俗卑微氣息。

  其實她倒也不是有甚麼特別的,或者模樣特別清麗秀美,總歸是奴籍出身的嘛,能強到哪裡!哪比得上大戶人家的千閏秀或家道殷實的小家碧玉,可奇怪的是,他對她的印象就是深刻了些,過了眼就很難忘記。

  大概是跟她能讀書識字有關吧。少了一點尋常奴婢的粗嘎氣。

  他知道姬宮艷原是侍候城北姬府老夫人的;因為家貧,從小被賣到姬府為婢,老夫人很疼她,教她讀書識字學畫,但老夫人死得早,姬家敗得也快,輾轉又將她賣到崔家,崔大戶是殷方數一數二的大地主,富可敵國,卻是出了名的慳吝苛刻和貪財好色。

  像姬官艷這樣的女孩子被賣到崔家,簡直就像寶物落進了爛泥,讓人不禁替她惋惜。倒不是因為她長得美或有甚麼特別;她就是讓人印象深刻吧。其實她的神態算也平常,一張雞蛋臉上嵌著兩隻黑沉沉的眼眸,石頭般的沒有溫度;態度說冷不冷,說熱不熱,熟絡得恰到好處。整個人水一樣地流麗,質清色純,不過,就是不會沸騰,但卻又大大和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相反,雖然水一樣那般流麗,給人的感覺卻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

  「不早了,日頭都曬到被窩了。」姬官艷笑起來,笑得兩眼水水彎彎,顯得很慇勤。「麻煩您動作快點兒!店家。我們三夫人等著這兩疋軟煙羅裁作帳子呢!」

  這種軟煙羅質料軟厚輕密,做了帳子或糊在窗欞,遠遠看著就像煙霧一樣,萬分的好看。窮人家拿來做衣裳都嫌奢侈浪費,更別提糊紗窗。

  「姬姑娘,天氣這麼暖和,你怎麼包了那麼一大塊厚巾子?」店家邊忙碌邊不經意地問。

  姬宮艷微微一笑,沒有吭聲。店家反倒後海自己的多嘴了。大戶人家,主人動輒不高興打得奴僕一臉鼻青眼腫是常有的事。他琢磨一下,另裁了一塊網料子遞給姬官艷,說:「這塊綢料子你收下,天氣暖了,裁件輕便的衣裳。算是我一點心意。」

  「這怎麼好意思!」姬宮艷嫣然又是一笑。笑得生花。她知道,她的一顰一笑,是有這樣的魔力的,給點顏色,多少可以讓人傾倒。

  「沒關係,不必跟我客氣。」店家很心甘情願。

  姬宮艷水亮的眼一眨,據嘴又給他一個笑;付了錢,取過布料,便打門外出去,不多加張望。

  「姬姑娘,有空再來!」店家在後頭不捨地追喊著。她嘴角一撇,幾分狡猾,笑得滿是算計。

  她走出綢布莊,避開迎面的騾馬,往西面過去。走過兩條街,再轉過幾個巷弄,停在一個胡同前,小心謹慎地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跟在身後,才快步的走進胡同。

  「陀叔!」胡同內儘是些破落的門戶,她注最裡頭進去。

  屋裡頭一個駝背的老頭,聽見呼叫,抬起頭來。

  「宮兒?」看見姬官艷,陀老頭像看見女兒一般,枯朽的臉上,露出安慰的表情。

  「我帶了一些乾糧來,還有上次你說的藥草。看看還缺甚麼,下次我再帶來。」

  姬宮艷進了屋子,便像個小女兒般的喧呼。

  陀老頭原是姬老夫人的舊交,不知打何處習得了一手失傳的醫術。姬家破敗後,他四處搬遷,流離失所,卻對富貴無心,並不積極替自己安身;好不容易落腳在這胡同內,平日靠替胡同裡的人家治理一些小疾小病換取薄糧餬口,姬官艷也不時帶一些食糧來,才免得挨餓。

  「這些就夠了。」陀老頭笑呵呵的,忙倒著茶水說:「來,這邊坐,喝杯茶歇口氣兒。」等姬宮艷坐定了,才收住笑問:「你頭上包的頭巾是怎麼回事?」

  熱茶的煙氣裊裊,薄濛濛暈出一片氤氳,要蒸發出人的眼淚。但姬宮艷眼底乾乾的,沒有流淚。

  她顯得很沉默。慢慢解開頭巾,露出她原姣美的輪廓,抬直眼對著陀老頭。

  「陀叔,你看,這你有辦法嗎?」

  陀老頭猛吃了一驚,剛放到嘴邊的熱茶給砸破了一地。姬官艷一臉清冷白皙,輪廓弧度鮮明深刻,但原本一片艷白鮮嫩的額頭竟給黥刺了道醜陋的蛇痕般的剌青,說不出的猙獰,戕殺了她柔美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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