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臉皮微感疼痛的琉璃緩緩轉醒,張眼便見到二王爺俊朗的容顏近在臉邊,她嚇了一跳,脫口問道:「你怎麼還在?」
那麼想擺脫他?
朱延熙嘴角上揚出詭異的弧度,似怒似笑。「你應當感激我還在,否則,你怕是屍骨無存了。」
水流的激烈沖刷,帶走了他的愛馬,在危機之時,琉璃與馬匹的生命,他選擇先保護這個害他落河的姑娘。
「我又沒央求你搭救……」琉璃直覺的回嘴。
朱延熙冷然不悅的道:「這麼不知死活,那你現在何不當著我的面,滾回河裡去!我是不曉得你在逃避什麼,也不要求你知恩圖報,但對於救你一命的人,最起碼的尊重你應該做到。」
黃河一如傳說中的凶險,朱延熙身上仍殘留著河水沖擊後所造成的酸疼痛楚,像被鞭打過一般。
可他盡力保護的女子,竟敢在事後擺出不情願見到他的臉色,這教他十分不滿。
琉璃被他教訓得一陣啞然,羞愧之色不可抑制的浮現在圓睜的眼瞳裡。
他說得沒錯,她太衝動了,只顧著逃,不顧危險。若非他不計前嫌,保護了她,她大概會被淹沒在滾滾黃河之中……
思及此,琉璃心頭一顫,無意識的收起一身利刺,看待朱延熙的臉色變得和善幾分。
「為何不答話?」朱延熙炯炯有神的眸子掃過琉璃尷尬的表情。「你的尖牙俐齒哪去了?」
琉璃不願頂撞救命恩人,支起身,顧左右而言他,「這是哪兒?」
頭一回進開封,人生地不熟的朱延熙失笑,「我還想問你呢!」
洶湧的河流仍在身邊滾動,腳下滿是泥沙,不知他們流落到黃河的哪一段?
琉璃左顧右盼,在泥沙堆積成的岸上,不遠處有一排排廢棄的簡陋房屋,只是周圍不見人煙,唯有河水肆虐過的痕跡,到處破破爛爛的。
琉璃調整心緒,低頭看了看平躺不動的偉岸男子。「你受傷了嗎?」為何不起身?
琉璃認真端詳他,愈看,心跳愈亂。
她從沒見過如此英俊的男子,修長結實的體魄,不怒而威的神態,卻沒有半點皇族傲氣,即便受難,仍不見頹喪。
「你的肚子不見了。」朱延熙不冷不熱的回她一句,接著摸索藏在身上的物品,不少東西被河水沖走了。
琉璃後知後覺的摸起肚子,綁在腰腹的包袱不翼而飛,她遺憾道:「大概是落水後掉了。」
「真是奇聞,落水便可掉胎,你們開封的黃河這般神奇?」朱延熙有意逗弄琉璃。
「我沒懷孕,那是包袱,包袱!」裡面裝著許多不可缺少的東西,她傷神歎氣,若非奶娘告密,她可以走得很輕鬆。
「你的馬呢?」切斷內心的感傷,琉璃問向朱延熙。
「讓你害死了。」朱延熙淡然道。
起初,救人或救馬,他猶豫過,但一想到這名疑似馮家人的姑娘,極有可能是常宵未過門的妻子,他就不能棄她不顧。
只求他的馬匹幸運,有機會順著水流上岸,保住性命。
「死了?」琉璃驚呼,無暇辨識朱延熙的話是否屬實,罪惡感鞭笞著她的良知。
「……對不起。」發現自己遭到出賣的怒氣,害怕落入大娘手中的恐懼,逼得她狗急跳牆,她無意傷害誰,只想得到自己的自由不受到傷害。
「為何逃家,你不願嫁常宵?」朱延熙訝異的見到琉璃面露愧色,她毫不作假的歉意溢於言表,這又觸動了他的心。
原以為琉璃既野蠻又任性,當下一看,似乎另有原因。
「你憑什麼認定我是馮家女子?」琉璃警戒的反問。
「他們叫你『小姐』難道是叫假的?」
從馮家爬牆偷跑,帶著包袱,一見到馮家人就嚇得氣不敢喘、魂不附體;說她不是馮家逃家女,朱延熙打死不信。
「可,我或許是馮家親戚的女兒呀!」琉璃絕不承認自己的身份。
這位二王爺是常宵的摯友,一旦認定了她是摯友的未婚妻,必定會抓她回馮家的。
「據說馮家有兩個姑娘,長女嫁予開封首富,次女正值雙十年華,美貌無雙。」朱延熙自認見識無數,宮廷內外,什麼傾城佳麗他未見過?琉璃的容貌卻令他愈看愈入迷,不得不讚歎,「你相貌出眾,並不遜色於帝王后宮的嬪妃,與傳說的馮家二女年歲相當,本王豈能不將你想成是她?」
「說的也是……」琉璃聽了他的讚美,臉色稍霽。
她相信世間任何女子,受到朱延熙深邃的目光所凝視,聽見他扣人心弦的嗓音發出讚揚,都會和她一樣控制不住芳心的悸動。
「只可惜姑娘的性情不佳,尚需調養。」朱延熙沒料到隨口的讚賞竟使琉璃像只志得意滿的小狐狸,只見她唇角眉眼淨是笑意,嚴重的勾引了他的玩性,隨即損她一句。
「哼!!」忍住鬥嘴的衝動,琉璃皺了皺瓊鼻。「你貴為番王,必然有眾多眼線,難道沒聽說過,馮家的小女兒是個癡傻之人嗎?」
「略有所聞,不過馮家夫婦遮掩甚密,事實的真相,少有人知。」
「我的確是從馮家逃出來的,可我並非人家的小姐,信不信在你。」琉璃狡黠一笑,有心混淆視聽的說:「馮家小女兒確實癡傻愚笨,而我不是癡傻的姑娘,至於我是馮家哪門遠親與你無關,我不願多談。」
朱延熙無所謂道:「真相等你我回去見了馮家人,自能分曉。」
琉璃蹙了蹙眉,動起腦子,似有圖謀的問:「你身邊好像……嗯,此時有沒有什麼……隱藏在暗中的死士或影衛?」
「你江湖傳說聽多了是不?」若護衛跟來了,有膽子在一旁觀看,不上前服侍他嗎?
「你沒護衛啊?」琉璃眼中立時閃出喜悅的亮光。
「有是有。」不過,護衛的身手不如他。
此次出行,他索性叫護衛關照好不擅長武藝的常宵,少纏著他。「只是被人盯梢的滋味不太愉快。」
「總歸一句話,王爺現下是隻身一人?」琉璃暗自歡呼,沒人幫二王爺攔截她,換言之,她只需擺平朱延熙,即可自由瀟灑離去?
「瞧你那一臉奸詐的樣子,又在打什麼歪主意?」朱延熙休息夠了,勉強自己立起身。
「什麼奸詐啊……太難聽了吧?」
琉璃不亢不卑的姿態,嬌媚妍麗的容顏,粗糙衣衫掩蓋不住的璀璨風華,看在朱延熙眼裡,像極了一朵盛開在淤泥的妖蓮,吸引著他靠近、採擷。
「知道本王的身份,你的態度依然不敬畏,是有意蔑視本王?」
如此美艷的姑娘卻不帶半點風塵氣息,必定是家人對她的管制極深。朱延熙接近琉璃一步,琉璃便不由得後退一步。
「反正沒旁人在,我客氣給誰看?」與二王爺保持著安全距離,琉璃舉動輕巧的從袖袋內掏出一個金元寶,陡然朝他丟去,「這點錢您拿去買一匹新馬,小女子先行告退。」
從未遭人砸過金子的朱延熙先是一怔,隨即恢復意識,上前攔住匆忙逃跑的琉璃。「說走就走,當真不把本王放在眼裡!」
他的語氣不含指控,反而洋溢著糾纏的意圖。
琉璃左閃右轉的,衝不出朱延熙的包圍,挫敗的歎氣,假笑道:「王爺,你我素不相識,看在一同患難的份上,請放我走好嗎?」
「不好。」朱延熙一手擋住她的去路,目光如電的逼視她。
「你想怎樣?」琉璃瞪了回去,烏溜溜的眼眸靈光熠熠。
朱延熙看著看著,心窩竄過電流似的,微感酥麻。
琉璃總是上翹的勾人嘴角,隱約藏著一抹調皮的笑,魅惑人心,他恍然覺得,比起妖異的花朵,眼前的姑娘更像是一隻精怪幻化的小狐狸。
「你不肯交代來歷,且行跡可疑,必須隨我回去馮家,等我查詢對方是否遺失了什麼貴重物品,再決定你的去留。」
「你少侮辱人!」琉璃老羞成怒,她真的有從家裡偷摸了不少寶物,這下更不能回去認罪了。「居然誣蔑我是竊賊,我要去衙門投訴!」
「別急著走,讓我找找你身上有無馮家的物品?」朱延熙出其不意的握住琉璃的皓腕,手探入她鼓鼓的衣袖,指尖頻頻傳來奇怪的觸感,令他無法估算她袖袋內到底放了多少東西?
「你不是馮家人,如何判斷我攜帶之物是不是出自馮家?」琉璃用力拍打他的巨掌。
「先找贓物,再帶姑娘去馮家辨認物品,答案便可水落石出。」
「根本是欲加之罪,可惡!不許碰我,快住手!」琉璃氣結,一時忘形,手腳不由自主的出動攻擊。「番王了不起嗎?可以隨意抓人?」
「你會武功?」輕鬆解決對方粗製濫造的招式,朱延熙已經後悔自己的提問了,她那種粗淺的功夫實在不值一提。
琉璃捕捉到朱延熙分神的空隙,虛晃一招,騙過他的同時,轉身飛奔而去,「恕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