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延熙回過神來笑道:「花拳繡腿。」
琉璃沒空和他耍嘴皮子,頭也不回,她根本不會什麼功夫,只是經常裝傻觀賞家裡的護院練武,偷學了幾招形似神不似的拳腳招數。
「想逃到哪去?」朱延熙身形一飄,猶如鬼魅,佔據了琉璃身前的位置,在她驚訝的眼中,再次封住去路。
她不是他的對手,很難從他的手上逃脫!
琉璃認識到兩人之間的差距,逞強著面不改色,裝神弄鬼的威脅道:「王爺,若再攔我,我可對您不客氣了。」
「本王不太記得,自你出現以來可曾客氣過?」
「那好,看我的銷魂蝕骨粉——」琉璃動作敏捷的從袖袋內掏出一包粉,扯破,撒向朱延熙。
「哈哈,多多保重!」琉璃拔腿就跑,沒跑幾步,飄揚的長髮倏地已讓人從後面抓住。
「呀!」他是不是人啊?那麼快又追上了?
「你這丫頭片子,丟的分明是胡椒粉!」朱延熙打了個噴嚏。
「痛!」琉璃飛快的摸出另一包粉末,側過身,瞬間,清靈的雙眼不偏不倚的映滿朱延熙英俊的臉。
她的胸口一緊,忘了行動。
朱延熙見機攫住琉璃的雙手,「警告你,莫再為非作歹!」
她只來得及扯破粉包,手已遭箝制,無法揮撒。緊迫之下,琉璃索性噘起嘴,將手上的粉——全部吹向朱延熙英俊的瞼。
「這次是真正的毒粉,要命的,快放我走!」
她的袖袋內,到底藏了多少粉?
朱延熙上過一次當,不再忌憚,揪著琉璃不放,迎面的粉末拂過眼鼻口中,逼得他咳嗽連連。
「你已中毒了,我這包是——」尚未捏造出毒粉名稱,琉璃嬌嫩的雙唇陡然被身後之人的手指捏起,未完的話語戛然而止。
「用不用我幫你想啊?毀天滅地粉,鬼哭狼嚎粉,還是喪屍粉?」火大的朱延熙將琉璃的唇片捏成鴨嘴狀,然後俯身,空出一手握住她的腳跟。「騙我不曉得那是石灰粉嗎?」
「我的鞋——」琉璃驚呼,腳一涼,鞋子讓朱延熙丟到河裡去。
「看你怎麼逃!」他冷然道,強而有力的手臂扳過她的身子。
剎那間,兩人面對面——
噗哧一聲,琉璃猝不及防的笑了出來,「哈!你整張臉都白了,好像是捏面人、白無常……」
朱延熙覆著白粉的臉看不出英俊的痕跡,神色成謎。「你笑起來真好看,好看到本王非常想剝下你的臉皮,貼身珍藏。」他親切的回道。
琉璃頓感陰風侵襲,毛骨悚然。「別、別胡來!」她的身子猛地騰空。「我不亂來了,啊——」
在驚叫聲中,朱延熙將琉璃攔腰扛在肩膀上。
她一陣眼花,頭尾顛倒,臉蛋突兀的砸向他的後背——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期然的竄到鼻端,琉璃定睛一看,訝然發現,朱延熙的背部傷痕纍纍,有幾道血淋淋的口子,像是利石所割出的傷口。
「你受傷了?」琉璃讓針刺到似的畏縮了一下。
他的傷口如此猙獰,血色染紅了她的眼睛,令她的身子不自覺的泌出痛感。「放我下來,我帶了點傷藥……」
朱延熙置若罔聞,扛著她遠離河岸,走向前方的空屋。
走動中,他後背的傷痕流溢出源源不絕的鮮血。
琉璃看得萬分不忍,放軟嗓音勸道:「你放開我,我答應你暫且不逃,真的,我只想幫你處理傷口,敷些藥、止止血,二王爺!」
相遇至今,朱延熙初次體會到琉璃嬌柔示好的魅力,使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他維持怒容,聲調平淡的說道:「前面有空屋,先進去避風,瞧這天氣,多半要開始降雨了。」
話音稍落,天邊的濃雲像是要迎合他一般,密集起來遮蔽了日光。
兩人進了廢置的木屋,朱延熙輕輕放下琉璃,力道適中不失禮。他的傷勢算是嚴重的,卻不曾皺過眉頭,喊過苦。
琉璃很是佩服他的耐力,如此偉岸堅韌的男子,與她欺善怕惡的爹,與家中見高拜、見低踩的下人截然不同。
她愈是打量他,愈是移不開欣賞的視線。
「不是有藥,還不拿出來?」朱延熙瞧她呆著不動,好似一隻初到人間的小動物,張著迷惑的眼光,端詳著未知的物事,「發什麼呆,看我看傻了?」
他好笑的問,諧謔的音調引起琉璃不好意思的紅了雙頰。
「你做什麼?」一閃神,又見她莫名其妙的提起裙擺,手探入潮濕的裙內不知在摸索什麼?
這個不安分的姑娘,令他永遠捉摸不出她的下一步舉動,吸引了朱延熙的所有注意。
「我有乾淨的裡衣。」琉璃神奇的取出——綁在腿上的貼身小包袱,拆開一層油布,抽出全新的白色裡衣,遞給朱延熙。「雖然小了一點,但很乾淨,你背上有傷,不宜沾水,快換上。」
她很介意他的傷勢,是內疚,或是有一點捨不得?
朱延熙希望看見琉璃更豐富的表情,「說實話,只要你不趁火打劫,我已心存感激了,不必再擺出一副懇切醫救的態度,我看得有點怕呢!」
「你那是什麼話?」一片善心被狗咬了!
琉璃氣得雙眉倒豎,沒發現朱延熙柔和的臉色並無諷刺之意,出口的戲言純粹是逗弄她而已,他甚至已不稱自己為王了。
一衣服好像黏在傷口上。」欣賞她發嗔的神態,朱延熙深感暢快。
「什麼?」琉璃偏了偏頭,看他姿勢艱難的拉扯著殘破又潮濕的衣裳。
「你倒是快幫我啊!」懶得換裡衣,朱延熙一臉純真並期待的看向琉璃。
她撇撇嘴角,繞到他身後端詳——
他的衣衫破裂了幾道縫隙,缺口處的布片正好因傷痕的存在,與傷口泌出的血液凝結在一起,必須將布片從傷口撕開。才能為他敷藥,換裡衣。
琉璃找到破布邊緣捏住,輕輕一扯,「痛嗎?」
「還好。」黏在傷口的布被拉開,露出血紅的皮肉,他的傷痕稍微擴大。
「痛嗎?」琉璃小心翼翼的撕,努力處理所剩無幾的殘布。
「你快點行不行?」扯一下、停一下,存心刺激他嗎?
琉璃憋足力氣,用勁一撕,「痛嗎?」
「玩夠了沒有!」他寒著聲質問,背上一片殷紅。
「痛的話告訴我。」
「閉嘴!」朱延熙被問煩了,吼了一聲,火辣辣的後背,忽然間像是有柔暖的風吹拂過,酥麻了。
他渾身微震,沒回頭,卻清楚的感覺到琉璃正半蹲半跪在他身後,低著唇,輕輕的吹著他的傷痕,為他把疼痛帶走。
朱延熙啞然,陣陣暖流縈繞心扉,腦中有一道聲音,慫恿他轉過身,去品嚐那溫柔的唇片包含著何等甜美的味道。
「痛不痛?」琉璃的詢問伴著溫和的氣息,飄蕩過朱延熙的肌膚。
「別再問了。」他會忍不住染指良家婦女,假如她算得上是良家婦女的話。
琉璃眨眨眼,朱延熙的嗓音變得很柔暖,她敷藥的動作不由得愈加輕柔。
「我自己來。」體內的燥熱逐漸升溫,朱延熙霍然起身,走向角落,拉開與琉璃的差距。
他赤裸著精壯的上半身,正欲更換裡衣,卻覺得身後那雙烏亮大眼盯得他極不自在。
朱延熙回頭一望,琉璃毫不忌諱的目光籠罩在他的身軀。
他悶悶的問:「你不會轉過頭去避嫌嗎?傻了,還睜大眼睛看我?」
「這有什麼?」琉璃嘴一抿,她的兩個小弟在盛夏時,也常常衣不蔽體在家中胡鬧;他一個大男人,反而這麼拘謹。「扭捏作態!」
「是,你最豪放。」朱延熙半瞇起眼,十分不快的想著,她看過其他男人的身體嗎?
「再諷刺我,我可要反擊了!」話一脫口,琉璃看到朱延熙解開腰帶,準備除掉下半身的濕褲,她驚慌的轉過頭,為自己聲討道:「你怎能當著我的面脫褲子!」
「這有什麼?」真難得,終於害羞了,朱延熙稍感舒服,把剛剛得到的評語回贈給琉璃,「扭捏作態。」
「你——可惡!」琉璃咬著尖俐的牙,沒發現身後的男子滿意的笑了。
耳邊迴盪起衣衫落地的聲響,她不敢回頭,然而腦海像是故意與她作對似的,閃現出異常的遐思——
二王爺全身光裸的體態是怎生的模樣?
「總是有點姑娘家的樣子了。」朱延熙不曉得琉璃腦中出現了什麼,邊換衣裳邊看她緊繃著身軀,還以為她是在害躁。
他想,她也是頗純潔的嘛!
第三章
「吃飽了嗎?」
在女子輕柔的詢問聲裡,朱延熙抬起瞼,瞧見對方不停的從身上的暗袋中掏出松子糖塞進嘴巴,做出配不上軟綿綿語調的率性舉動。
「你那件衣裳若不穿了,記得脫手給我。」真想查一查她的衣裳裡到底縫了多少個暗袋?
朱延熙已經陸陸續續的看到琉璃從身上取出:一個小水袋、兩粒包子、三塊蔥油餅、十顆松子糖……
「王爺,坦白講,您魁梧的身段不太適合我的女裝。」調皮的反諷回去,琉璃靈動的眼眸轉了轉,「話說回來,我供吃、供穿的,算是回報了您的救命恩情了,現下可放我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