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那群豺狼虎豹,最後還逃不了自己父親的冷言告誡,「收起妳驕縱的個性和哭喪的臉,別搞花樣,好好維繫這段婚姻三個月以上的時間,否則,別怪我對妳母親狠心!」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在心愛的女兒出嫁時,她的親生母親受到限制,無法親自到場給予她適度的關心和祝福;在她內心最惶惑、最脆弱的時刻,也無法撫慰、開導她。
當她匆促的被趕上花轎,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那個男人不但從頭到尾棄她於不顧,彷彿還很享受她孤立無援的窘態。
而且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在她看不到一雙熟悉或支持的眼睛……的時候,她不但不能耍脾氣發洩,也不准她哀悼自己的悲慘。
葉詩詩覺得頭疼欲裂,但還是招來僕人,又壯烈喝光一杯酒,她真的希望能一頭醉死算了。
還是沒醉昏!她悲愴的轉過身,視線正好對上一雙像惡魔般的黑潭。
她感覺得到對方的目光似要穿透她,她想逃、想躲,卻慌得動彈不得,失去了逃離的機會。
她的丈夫轉瞬間已來到她的面前。「去拿妳的外套!」
什麼?葉詩詩來不及反應,他已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完全沒把她當成新婚妻子般的呵護。
他到底在跩什麼?葉詩詩不滿的在他背後吹鬍子瞪眼。
她不想出更大的糗,所以沒打算在滿室的賓客前和他起衝突,但為什麼他就沒有足夠的風度和耐心,將心比心的對待她?
該死!葉詩詩在心裡無聲地咒罵。
「啊──」下一瞬間,她被腳下的地毯給絆住,不禁輕呼出聲。
她踉蹌一下,反應飛快地伸出一隻手抓住身邊的人,這才穩住身子的平衡。
怎麼會?她輕跺著腳,很不相信腳下僅三吋高的鞋跟也會讓她扭了一記,這若是在平常時,要她穿著七吋高的細跟鞋跳舞都不成問題。
「需要我為妳效勞嗎?」一道溫和的男中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
「謝謝!」葉詩詩抬睫對他盈盈一笑,縮回放在他臂上的手。
同時將之前交手過的親戚們倒帶一遍,發現她竟找不到這一號人物,難道是她醉糊塗了?
「表嫂,妳好!我是祁暐的表弟夏威,才剛下飛機趕回來,很高興認識妳。」年輕男子露出和善地微笑。
又來了,葉詩詩在心裡呻吟,掛在祁家身後的親戚到底有多少?她到底還要應付多少次才能功成身退?
「你好!謝謝你的一臂之力。」在虛偽的社交圈處久了,她隨時隨地都能展露出最美、最迷人、最適度的笑容。
「不客氣,我很榮幸。」
「很榮幸被母老虎的利爪抓過?」葉詩詩看到對方手背上被她掐紅的指印,忍不住調侃。
夏威怔了一下,然後不以為意的笑開了。
葉詩詩也因他真誠而爽朗的態度,心情感到開懷不少。
夏威笑望著艷冠群芳,聲似黃鶯出谷的儷人,心裡很想和她有多相處一些時間,無奈──
「我想表哥已經在尋妳了!」前方直射過來的戾光,夏威頗能諒解,因為任誰是眼前這位可人兒的丈夫,應該都會有如此的保護欲……他真誠無偽地提醒她並道別。
葉詩詩暗叫一聲糟!祁暐不耐地等在門邊,全身散發的氣息比冰塊還冷,那股涼冽看得她一骨冷意直達腳底。
「再見!」若不想變成急凍人,她還是先拿到外套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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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祁暐走到他的車子前,他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一使力就把走得顛顛簸簸的葉詩詩給摔進車,再砰地關上車門。
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他踩下油門揚長而去,速度之快,簡直可以媲美雲霄飛車。
「停車──」葉詩詩被摔得七昏八素,虛弱的開口。
開車的人恍若未聞。
「你──」不待抗議,一堆酸意直湧上來,她來不及掩住嘴和預做準備,已盡數吐在車上,還有……他的身上!
「吱」一聲,刺耳的煞車聲響徹天際。
葉詩詩呆住了。
祁暐的臉色……她只能說,若有人自述曾看過撒旦,那絕對是此刻她眼前的面貌。
祁暐的臉色陰沉駭人,看得葉詩詩背脊發涼,渾身直打哆嗦。「我──」甫張嘴,酸意又再湧上。
這回旁邊的人比她動作更快,開門、下車、走到另一側,開門、毫不憐香惜玉的把她拖到車外。
葉詩詩再次經歷著頭昏腦脹的痛苦,她不覺呻吟出聲。
祁暐的厲眸朝她一瞪。
葉詩詩趕忙緊緊捂著嘴巴,一動也不動,怔怔的望著他。
祁暐掏出手機,簡單的向對方交代兩句話便掛上,脫下被她弄髒價值不菲的西裝外套,像扔破布般的往車後座一丟,然後踱到另一頭,背對著她斜倚著車身,看也不看她一眼。
葉詩詩傻不愣登的僵住許久,才放下覆在臉上的手,緩緩呼出一口氣。
往好處想,被他拖出車外的動作雖然粗魯,但總算是他今日內最慇勤的表現,因為不再忽視她的感覺,她自嘲的想著。
深呼吸一口氣,下過雨的深秋夜晚,氣溫偏低,空氣冷冽潮濕,不過經夜風吹襲,再加上該吐的都吐光了,她的醉意好像也醒了。
三分鐘後,效率很快的祁家下人開了另一輛車來和他們交換。
這回不待祁暐邀請,葉詩詩無異議、自動的鑽進車內,以最快的速度繫上安全帶,將自己安置好。
因為她有個直覺,經過剛才的意外,眼前這個教人看不透的惡魔,很有將她惡意丟棄的可能性。
所以當車子順利上路的剎那間,葉詩詩真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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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維持在氣溫零度C的車子,經過二十分鐘的奔馳後,終於回到祁暐獨居的處所。
不待主人開口,葉詩詩飛快的跳下車,在車邊立定站好。
祁暐也不招呼她,逕自往裡面走去。
葉詩詩撇撇嘴,有點不情願的打量四周的環境,心想著如果她選擇不跟進屋去,前方的人會怎樣?
但是一絲思緒突然竄起提醒她,若想安然無恙的度過這三個月,她就該罩子放亮點,快快匍匐到他面前,謝主隆恩。
但……他去死吧!她全身叛逆的細胞全在說服她,他那個人不僅惡劣又自大,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她不應該就這麼輕易順他的心。
答……答……答、答、答,她才正陶醉在勝利的冥想中,現實的雨滴卻殺風景的來湊熱鬧。
媽呀!好冷!
打個哆嗦,她提起晚禮服的裙襬,低著頭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門內,亡羊補牢地忙著拍落身上的水珠。
「砰」一聲,身後傳來一記響亮的關門聲,她猛然回首,才發現門邊佇立著全身散發陰冷之氣,唇邊猶有一抹譏嘲冷笑的人。
唉!形勢比人強,葉詩詩挺起腰桿,挺直雙肩瞪著他,全是老天爺突然決定了這場教人措手不及的戲碼上演,否則──
否則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葉詩詩心底很不是味道的承認著。
祁暐渾身帶著肅冷之氣,目不斜視地經過她身邊,「浴室在走道底,右轉第一間;二樓也有。」
「等一下……」她的行李,她的隨身物品呢?
剛錯身而過的人停下腳步,深沉的目光直直的睇視她。
「嗯……目前我只需要一間。」乾笑兩聲,葉詩詩吞回把他當僕人的話。
他的眸色加深,森冷的氣息更為明顯。
葉詩詩想也知道,對方一點都不欣賞她的冷笑話,她吐吐舌頭,一溜煙往行李可能的落腳處──二樓跑。
有趣極了!祁暐看著她的纖足一跳一跳地跑上樓去,銳利如刀的黑眸閃過一絲興味。
他想起第一眼見到她時,她的短髮造型是時髦的赫本頭,青春洋溢,雖然脾氣大了點,但看起來就是個既天真又沒大腦的驕蠻千金。
他事先是沒有預設立場,會在這場沒有主導權的婚姻裡得到怎樣的另一半,但在他的人生規畫裡,最不需要的就是那種太有主見、處處好強的女人;所以,他雖不滿意,倒也還能接受一個可以讓他掌握的妻子。
直到在晚宴開始前,他看到孤軍奮戰的她,她明明眼裡寫著驚慌,卻還是倔強、不示弱的應戰……
當時,他還真想教訓那些禿鷹似的,有著醜惡嘴臉的親戚,不過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不玷污自己的眼;但下一秒,他更想的是為她祈禱,她最好早點培養出像她表面上想逞強的能力,因為愈是不屈不撓的人,他愈有欺負的慾望,折磨起來也一定愈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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