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旭見狀也笑了,然後兄弟三人破天荒的舉酒互干、促膝長談,而這一夜是二十五年來,他們第一次的和平共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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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祁暐衣衫不整地在祁家總管一臉疑惑的目光中,被送出祁宅。
他回到家中稍作梳洗後,就又趕往公司。
十點鐘,長久以來皆傳不合的祁氏大少爺、二少爺,在當天電子媒體的頭條新聞中,盡釋前嫌、握手合作。
在電視上,陪大公子出席盛會的是他多年的紅粉知己──黎真,她宛如當家主母般,雍容華貴卻一臉幸福的依偎在祁暐身邊。
此後幾天的報章雜誌上,都會捕捉到他們的雙雙儷影,不同的只是,出現在各種餐聚、宴會的場合;相同的則是,黎真永遠是一臉幸福的表情,如影隨形偎在祁暐身邊。
沒人知道一向低調的祁暐為何會連續在幾個公開場合,都帶著老情人亮相,只有他自己瞭解,因為依照葉詩詩臨走前留下的字條,她雖是故意要激他不要放棄祁昊的幫助,但也透露出她會在意他的消息,所以,他是蓄意要讓她看到的!
他在賭,賭她的關心或是妒忌之心,賭她的出現。
葉詩詩果然不負他的期望,那幾天都特別注意祁暐的一舉一動,當她知道他和祁昊合作時,她首次有贖罪的輕鬆感;但當她看到他和他舊情人親密的面對鏡頭時,那真是情何以堪!
所以她也賭了,賭她的離去對三方面都好。
不諱言,她傷心難過,是因為他身邊的女人是黎真,卻不是自己;但他愛的人從來都不是自己,她又怎麼能怪他在簽下離婚協議的數日後,就大張旗鼓的擁著最愛,慶祝擺脫他不愛的婚姻呢!
有情人終成眷屬,也許這樣是最好的結果!
而她會習慣的,習慣沒有他的日子,習慣把他的記憶埋在心的最深處,習慣把對他的感情永遠塵封……
然後,她就能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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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暐成功的利用媒體傳播的力量,輕易地招募到他要的廠商和資金。
熱鬧過後,他卻變了。
第一件事,他和黎真提出分手,雖然費了點心神,但他還是堅持讓兩人的關係正式畫下句點。
再來,他馬不停蹄的投入工作,每天花十六、七個小時在透支生命,表面上,他是毫不鬆懈的監督新工程的進度;實際上,則是藉工作上的疲累,趕走內心深處的空虛,他變得益發沉默和陰鬱。
一個星期後,冰箱裡沁涼的礦泉水被喝光了,數顆蘋果仍躺在果菜箱中,半瓶可樂也孤單單地直立在那兒。
再一個月後,祁暐為貧瘠不豐的冰箱第二次補充礦泉水和啤酒時,還順便打開果菜箱子,深深的凝視一眼,再丟掉失了水分而乾癟的水果……
再一段好長的時間過去,他拿啤酒時,不小心觸碰到可樂瓶……
直到好久、好久以後,那瓶有效期限都已經不知過期多久的半瓶可樂,仍佔據在冰箱裡最顯眼的位置……
而他,則是一次次在心底默念著:他對她……絕不輕言放棄!
第六章
四年後。
祁暐從不懷疑有再見到她的一天,不過她的改變之大,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是在紅燈前停車時,驀然望見一個與她長得神似的人,才特地又回頭尋求答案的。
他隱身在對街,打量著她穿著一身輕便衣褲,長長的頭髮簡單紮了馬尾,脂粉不施的手執水壺,平靜的澆著屋前種植的花草。
她是在此處工作?他瞅了一眼餐廳的招牌,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稍後,他很快的得到證實;不加思索的,他立刻成了這家不起眼小店今天的第一位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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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詩詩熟練的將一大桶檸檬水分裝在數個容量較小的玻璃水壺內。
「歡迎光臨!」前頭傳來一聲親切的招呼聲。
一天的工作又開始了,她先做了個深呼吸,提起一壺冰茶轉身走出廚房。
才走到前廳,她當下便有了再往回走的衝動。
她面無表情的將水遞給另一位工讀小妹,因為那位客人所坐的桌位是她負責的範圍,然後又一頭鑽進後頭的廚房。
沒三秒鐘,工讀小妹阿娟跟著跑進來──
「詩詩姊,那位又酷又帥的客人指名要妳為他點餐。」
葉詩詩理也不理,拿著抹布來回擦拭著一塵不染的餐檯。
「怎麼?又來了一個仰慕者?」老闆兼主廚的盛哥搶先插話。
「可能!」阿娟三八兮兮猛點頭。
葉詩詩仍舊重複著手上的動作。
「詩詩姊,他很堅持……」
「妳可以拒絕他無理的要求!」葉詩詩看著老闆對她建議道。
「沒錯、沒錯,不合理的可以拒絕。」盛哥忙不迭地點頭。
「盛哥、詩詩姊,人家沒有無理,相反的他還很有禮貌的堅持請妳去……我都不好意思拒絕!」阿娟急急的解釋。
葉詩詩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什麼叫有禮的堅持?而且這裡又不是酒家,還指定小姐坐檯?
「盛哥──」阿娟向老闆求救。
「呃∼∼詩詩,阿娟才來不久,缺乏歷練,很多應對客人的技巧還不純熟,妳就先幫她一回。」老好人一個的老闆,沒辦法漠視員工的難處,更少不了要對員工低聲下氣。
葉詩詩看著一個是有著靦腆笑容的小女生,一個是沒有威嚴的好好先生,兩人全都無辜的盯著她,她若再堅持不去未免太奇怪,於是輕歎一口氣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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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要點些什麼?」葉詩詩把菜單放到他的桌前,拿出紙筆為他點菜。
祁暐不看菜單,雙眼鎖定站在桌側的女人。
「請問要點什麼?」葉詩詩公事公辦,語氣不急不躁再詢問一遍。
靜默……
葉詩詩在心裡從一數到十。「請慢慢考慮!」她轉身就走。
「這是妳招呼客人的態度?」祁暐叫住她。
「招牌飯一客!」葉詩詩邊說邊記在帳單上。
「妳真令人訝異!」祁暐挑眉輕笑。
「黑咖啡一杯。」帳單上又多記上一筆。
「分別四年……」
「謝謝、請稍等!餐點很快就送上來。」她冷不防地打斷他,伸手收回菜單。
「我還沒有點完餐……」祁暐飛快地按住菜單,連同她的手。
她的眼底透著驚慌,完全沒了先前的安之若素,她奮力掙扎,幾次以後才順利掙脫他。
「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們之間也還沒結束!」他慵懶卻充滿警告的看進她的眼。
葉詩詩的心跳漏了一拍,急促地抄起菜單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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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葉詩詩逃了,她借口頭痛,在老闆狐疑的眼光下,匆促的從廚房後門逃走了。
她一路狂奔,跑得心肺都要炸開,吐出的氣太過卻來不及補充新鮮空氣,耳鳴目眩,最後因呼吸困難而坐倒在行道路旁的矮階上。
她把頭埋在雙膝間,頻頻喘著氣。
幾分鐘後,她的手才能勉強掏出背包裡的面紙,擦拭冷汗涔涔的臉龐。
原來,當年逃走得是她的人,她的心一直沒有逃離開。
她發現她無法面對他,在他無預警地出現她面前的這一刻,她真的無法面對他;因為四年的時間沒教她遺忘了他,反而因他的出現,又徹底勾起了她的痛楚及相思之情。
另一方面,她更怕他是為她的父親的事而來,想到他當年信誓旦旦要向她父親和她討回公道的話語,讓她更是慌得無所適從。
他知道了嗎?
知道一切的真相?知道當年她父親帶著巨款潛逃大陸後,就被當地的犯罪集團盯上,還以黑吃黑的方式將她父親所有的錢搶奪一空,她父親也因此大受打擊而中風,和他同行的結拜兄弟起了惻隱之心,打聽到她的落腳處,湊錢將他送了回來。
他知道了嗎?
知道她父親就在她身邊,所以他才找上她?
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不行!她不能慌,她要冷靜的思考她以後的路。
也許她該考慮再度逃走,問題是她父親自大病過後,身體羸弱得不比從前,除行動不便外,連語言能力也受損;縱然他從不關心她這個女兒,但他到底是生養她的父親。
她日以繼夜從事付出勞力的工作,將父親送往收費昂貴的療養院,只為了讓父親能有較舒適的生活品質,結果父親不但不能體諒,還大發雷霆斥她不孝,棄他於不顧……
所以現下她的經濟壓力並不允許她居無定所和沒有收入,況且父親的狀況也不適合搬移,故逃走並非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