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莉沉吟半晌,不得不同意他的看法,「也對,如果她沒將心中怨氣吐出來,只怕你們這齣戲還有得演呢……唉!」
「怎麼連你也哀聲歎氣起來了?」谷鈺哲察覺到她異常的沮喪。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林雪莉壓低聲音,就怕季曉寒聽見。「吳克強本來要我辭了工作搬到台北,可你們現在這樣,我根本走不開。」
「對不起。」谷鈺哲歉然地道歉。「都怪我將一切搞砸了。」
林雪莉笑了,「別理會我,也別氣餒,我想『懸崖上的花總是特別的香,沙漠裡的湧泉也總是特別的甜』,只有得之不易的愛情才能讓人日日珍惜。」
「雪莉,真想不到你也會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谷鈺哲頓時對她刮目相看。
「看來,經過愛情洗禮之後,你也成長了不少。」
「我是增長了不少見識、開拓了不少眼界,可我但願我能無知又單純地享受我的愛情,否則像你們這樣呀,我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活。」
谷鈺哲笑了,心中所有的感觸都化為一句——
「雪莉,謝謝你。」
「謝什麼?你真要謝我,就趕快將曉寒姊追回來,好讓我和吳克強在近水樓台下,也有『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一天。」
突然,廚房傳來一陣不知有意還是無心的碗盤落地的碎裂聲響,谷鈺哲一個衝動就想起身去看看,但林雪莉阻止他。
「這個時候你最好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她頓了頓,一臉鬼祟地說:「不過從她這個舉動看來,證明了她的心裡還是有你,否則她不會這麼反常的。」
聞言,谷鈺哲立刻轉憂為喜地笑了。
第十章
「曉寒姊,你的信。」林雪莉笑嘻嘻地來到廚房,將手中的字條遞到季曉寒的面前。
「又是他寫的?」季曉寒口氣有些沖地問道。
「是啊,又是我們癡情的谷鈺哲先生寫給你的。」林雪莉揚著手中的字條,一臉掩不住的笑意。
季曉寒故意漠視「癡情」兩字,卻止不住臉微紅。「雪莉,我跟你說過幾百遍了?他寫的字條你直接將它丟到垃圾桶,別拿給我。」
林雪莉是聽過幾百遍沒錯,但她看得出來,更聽得出來季曉寒原本的堅持已日漸軟弱。「我知道,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還是要信守承諾的將字條交到你手中。」她將字條放在離季曉寒不遠的桌上,「我將它放在這裡,至於你要怎麼處置就隨你了。」說完,她連忙腳底抹油一一溜之大吉。
季曉寒瞪著那張字條,感覺憤怒正在胸腔裡聚集。
他到底還想折磨她到什麼時候!
都一個多星期了,他風雨無阻地天天到來,而且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逼得她只能盡可能地待在廚房裡,因為只要她一出現,她便可以感受到他用著熾熱深情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
更令人惱火韻是,他老叫雪莉送字條給她。以她對他的瞭解,她猜也猜得出來,字條上必定是一些蠱惑人心的詩詞文句。
所以她每次不是直接丟進垃圾桶,就是一把火將它燒了。
就像此刻,對他的憤怒讓她抓起那張字條揉成一團,想將它丟進垃圾桶裡,但不知怎地,這回她遲疑了片刻,就是不忍將它丟了。
突然,琪琪的歡笑聲從前頭傳了過來,她連忙將字條放在圍裙的口袋裡,走出廚房。
她可以漠視他的存在,可以不和他說一句話,卻不忍心琪琪渴求父愛的心靈受到創傷,所以只要琪琪放學後他還在,她便放任琪琪一如往常地和他交談嬉戲。
一走到前頭,季曉寒便看到琪琪被谷鈺哲高高地舉起,發出一聲聲興奮的笑聲。
她頓時有種錯覺,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錯覺。他們還是那對相愛的戀人,她愉悅地為生活而忙祿,他則是專心的寫著稿子,琪琪放學回來時,就是他們一家人歡笑團聚的時刻。
這是怎樣一個夢幻般的、令她期盼渴望的場景啊!它是那樣的觸手可及,可她卻不斷地往外推……
她是不是傻了?呆了?癡了?她忍不住無聲地質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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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他已經三天沒來了。季曉寒在打烊時,忍不住暗忖。
為什麼她記得這麼清楚?為什麼她感到心驚?她應該感到高興、感到解脫,為什麼會覺得悵然若失呢?
「曉寒姊,我下班了。」林雪莉的聲音打斷了她紊亂的思緒。
「哦,騎車小心一點。」季曉寒不忘叮囑一聲,看著林雪莉朝門口走去時,她一個衝動叫住了她。「雪莉——」
林雪莉轉過頭來,「曉寒姊,有事嗎?」
「我……」季曉寒欲言又止,不自然地笑笑說:「沒……沒事,我……我只是想提醒你寒流來襲,你要注意保暖。」其實她是想問雪莉知不知道谷鈺哲這幾天為什麼沒來,但話一到舌尖,就是問不出口。
林雪莉當然猜得出來她想問什麼。
經過這陣子的觀察,她感覺得出來曉寒姊心裡的氣憤已逐漸平息下來,加上阿哲沒來的這三天,她更明顯的感覺到曉寒姊的情緒變得焦燥不安,看來,那天阿哲說他有些事要離開幾天,卻又放心不下曉寒姊而在猶豫不決時,她大力主張要他演出幾天的「失蹤記」是對的。
「曉寒姊,讓阿哲回到你身邊吧。說句公道話,以他的條件,大可以隨心所欲的過日子,可是他卻甘願為了你在這裡做牛做馬,默默地守護著你,從這個角度來看,你生這麼久的氣實在是沒有道理。」
儘管季曉寒沉默以對,但從她的神情看來,林雪莉知道自己的一番話還是發揮了一定的功效。但她並不說破,只是滿臉興味地笑了笑,「好了,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
季曉寒點點頭,還是沒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林雪莉離開。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將大門關好。
一轉身,她的雙手無意識地伸進圍裙口袋時,觸摸到一個紙團,她猛地想起那是谷鈺哲寫給她的。
她緩緩地拿了出來,不自覺地將它攤開、撫平,細細地看著。
曉寒吾愛:
這首詩是英國大詩人濟慈獻給終生愛慕的女友芳妮·布勞恩的,而它也恰恰將我五年來的心情表達得那麼貼切、那麼淋漓盡致——
自從我陷入了你的美貌的網羅,
被俘於你那脫去了手套的裸手,
時間的海潮經歷了五年的漲落,
漫長的時辰反覆地滲過了沙漏。
可是,如今我只要仰望夜空,
依然會見到記憶中你的目光;
我只要見到玫瑰花瓣的嫣紅,
我的靈魂就飛馳到你的頰上。
我只要一眼看見鮮花初綻,
我深情的耳朵就幻想在你的唇旁
等著聽一聲愛的言語,飽餐
它的甘美而沉入錯覺;你已讓
甜蜜的回憶沖淡了所有的喜悅,
你給我心中的歡樂抹上了悲切。
一股深切的哀痛猛地襲上心田,季曉寒顫抖的手幾乎拿不住那張紙,因為那上面的一字一句都盛滿了谷鈺哲的愛。
她緩緩地移動有些虛軟的腳,一步一步朝向後頭走去。
像著了魔般,她走進谷鈺哲曾住過的房間,面對著人去樓空的一室孤寂,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無聲滑落。
她不由自主地蜷縮在他曾睡過的床上,任由淚水濡濕他曾睡過的枕頭。
「阿哲……」她忍不住輕喚他的名字。「你在哪裡?你回來……我需要你,我愛你,啊!你聽見了嗎……」
滿室兀自清寂,無人回應,有的只是她越來越壓抑不住的哭泣聲和她聲聲不斷的愛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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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門上的風鈴聲響起,季曉寒就會抬頭熱切地期盼著。
但一次又一次,她都失望了,她最想看到的人還是杳如黃鶴、無影無蹤。可是她毫無辦法,只有偷偷地垂淚。
這看在林雪莉的眼裡也急了。
她不禁暗自嘀咕:真是見鬼了!谷鈺哲這傢伙到底是去哪裡了?我只叫他失蹤兩天,怎麼這會兒都五、六天了,他老兄還是連個影子都沒看見,難不成他已經放棄了?
但隨後她又暗斥自己的想法,不會的、不會的,他一定是有事耽擱了。
「雪莉。」季曉寒開口喚道,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慮恐懼。「阿哲為什麼這麼久沒來?」
林雪莉不敢再隱瞞,坦白的回道:「我也不知道,他只跟我說他有事要辦,得離開幾天。」
季曉寒心裡立刻閃過無數個不好的念頭,每一個都令她心急如焚。「雪莉,我錯了,我好怕……我好怕他再也不回來,或者回不來……」
「曉寒姊,沒這回事,你別胡思亂想。」林雪莉連忙安慰她。
突地,風鈴聲響起,兩個女人一陣心驚,季曉寒更是整個人彈跳起來,但一見是個穿著制服的快遞員時,失望再次重重地敲擊著她的心,她無力地又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