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你……你在說什麼?」
谷鈺哲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自顧自地往下念:「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姊姊的名字『雨虹』很美,所以我便提議要取名叫『雨霏』……他說,『曉寒』這個名字太冷,一點也不適合我這個狂野熱情的小東西。狂野熱情的小東西!他竟能看穿我的靈魂!」
「住口、住口!」她蒼白著臉大叫。「你怎麼知道?怎麼……怎麼會知道這些?」
「曉寒手札!」他衝口說出答案。「既然他能看穿你的靈魂,讓你愛他愛得如此死心塌地,那我又算什麼?我付出了所有的愛得到的又是什麼?五年了,在你撞上我之後,你就像最甜美的夢魘,緊緊地纏了我五年!」
季曉寒緊摀住口,眼中滿是無法置信。驚愕、羞怒交雜的感覺盈滿心胸,淚水一道又一道地滑下臉龐。
「谷鈺哲,你走!從今以後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狂喊出聲後,她立刻轉身奪門而逃,留下谷鈺哲極度後悔地發出一聲——
「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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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莉作夢也沒有想到才休個假,季曉寒與谷鈺哲之間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谷鈺哲走了,而季曉寒又回復以前那個哀怨、什麼事都往心裡藏的女人。
歡笑不見了,陽光不見了,寒冷不僅在屋外肆虐,還登堂入室地佔據咖啡屋的每個角落。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明知問了也是白問,但她還是問了,當然,她什麼答案也得不到,於是她只得壓下好奇,將心思轉到工作上。
看來她得讓吳克強失望了。原本他希望她能搬到台北,方便兩人見面,她也認為季曉寒有谷鈺哲照顧,她可以走得輕鬆愉快,誰知道……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早知道她就不該聽吳克強的,而是黏他們黏得緊一點,那出事的時候她搞不好也能幫忙說兩句好話。
林雪莉望著空蕩蕩的店裡,不禁又歎了口氣。在聖誕節狂歡後,店裡的生意都會清淡許多,這種優閒的時刻,令此刻既好奇又心情欠佳的她更難熬了。
突地,門上的風鈴響了。
「歡迎……」「光臨」兩個字林雪莉還沒說出口,谷鈺哲的身影已映入眼簾。
「阿哲!」她喊了一聲,連忙跑出吧檯衝到他面前,劈頭就問:「你們兩個又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谷鈺哲露出一抹苦笑,「雪莉,我現在是客人,所以先來杯咖啡再說好嗎?」
「我……好好好,馬上來。」林雪莉無奈的回到吧檯後,開始煮咖啡。
「雪莉,曉寒呢?她還好吧?」他按捺不住心頭焦燥的問道。
林雪莉手上攪拌著咖啡,皺眉說:「不太好,她臉色很差,我叫她先上樓休息,有客人再叫她……你要我叫她下來嗎?」
「不用了。」
咖啡煮好了,林雪莉將它端到他面前。「好了,現在你可以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很多事谷鈺哲不便公開,只是將昨晚在餐廳發生的事大略說了一遍。
「沒想到我之前的顧忌猜測都是對的,她還不夠愛我,我又在最不適當的時間、地點,讓最不相干的人說出我真實的身份,所以她在震怒之下,又將我掃地出門了。唉!真是百密一疏、功虧一簣。」他不禁哀歎。
「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不過,那個殺千刀的什麼鬼經理,讓人家的好事多磨,以後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林雪莉聽得氣憤填膺之餘,也為自己沒能在當場湊熱鬧而扼腕。
「我老妹也是這麼說。」谷鈺哲微訝地說。「說實在的,你的個性跟我妹妹還真像。」
今早他已經和薇薇聯絡過了,她在氣憤之餘也覺得很抱歉,但他並不怪她,也沒有說出他和曉寒大吵一架,就怕他們、尤其是他的母親擔憂。
「你還有心思管什麼像不像的?」林雪莉白了他一眼,緊接著說出自己的看法。
「昨晚你根本不該走,死賴活賴也耍賴在這裡才對。」
谷鈺哲有苦說不出,只能搖頭苦笑。
「幹嘛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對你來說應該不成問題才對啊。」
「雪莉,不一樣,這次的情況糟多了。」他緊皺眉頭,一臉焦慮。
他後悔死了!他根本不該在未獲得曉寒諒解時,不僅將日記的事說出來,還將自己對李紹華真正的感覺說出來,該死,他真該死!
不明就裡的林雪莉卻兀自樂觀。「安啦,只要照我之前說的再接再厲就行了。相信我,你們短則三天,長則一個星期,一定又會和好如初的。」
谷鈺哲只是用一聲歎息回答她。
「你現在打算怎麼做?你已經搬走了,總不能再來個離家出走吧?」林雪莉又問。
「所以我只能用『纏』字訣了。」
「什麼?」林雪莉一時沒聽清楚。
他輕聲一歎。「我和她有過一段很美好的日子,這輩子我已經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不過,哪怕今生今世她都不肯原諒我、不肯再度接納我,我都會在一旁看著她、守護著她,隨她到天涯海角……」
林雪莉看著他臉上的深情,幾乎要為他一掬同情和感動之淚。
「阿哲,別這麼悲觀。」她試圖安慰他。「俗話說『節婦怕纏郎』,只要你能鍥而不捨,等曉寒姊氣一消,屆時不就功德圓滿了。」
谷鈺哲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沒有雪莉的樂觀,卻始終懷抱著一絲希望。
現在,一切只有等時間來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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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曉寒不知道自己在書桌前坐了多久。
直到她回過神來,桌上那本《雪萊抒情詩選》赫然出現在眼前。
難怪谷鈺哲不斷用雪萊的詩和她對話,他是想暗示她呀,可她卻愚鈍地一直沒參透。
同樣的一本書,此刻帶給她的感覺卻有著天壤之別。她幾乎要恨它了!
如果當年她拿回來的是自己的日記,而不是這本書,此時的她也就不用再受一次椎心之痛,而這股直入骨子裡的疼痛更甚當年李紹華帶給她的。
這是命運之神怎樣的一個玩笑啊?
五年前,在她以為失去了全世界的時候,祂悄然無聲地埋下了愛與希望的種子,可是五年後,這顆種子已根深蒂固地盤繞在她的心裡時,祂又毫無預警地、殘忍無情地將它連根拔起。
她再度成了漂流在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但她的心告訴她,這次想再靠岸,只怕比登天還難,而且她很有可能落個翻覆沉溺、葬身海底的下場!
她想放聲痛哭,但她的淚已流乾,只有心裡深沉得令人哭不出來的悲哀;她又想大聲控訴,控訴她的幸福如海市蜃樓般地虛幻,但這些控訴最終只無奈地化為一聲長長的、長長的歎息。
或許,就讓她的心再度荒蕪、甚至死去也未嘗不是種解脫,從此以後,她將可以無愛無慾地平靜過日子。
平靜?可能嗎?令她初嘗情滋味的男人已縮在她心裡一個最深最小的角落,但那個取而代之、幾乎佔據了她整顆心的男人會放過她嗎?就算他走了,她仍舊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是的,經過昨夜,她終於認清谷鈺哲不是替身,而是她的全部!
也由於這樣,所以她更不能忍受他對她的欺瞞。
她真想像五年前一樣,變賣所有的一切帶著琪琪到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但是今非昔比,現實的壓力不容許她再這麼做。
一想到琪琪,季曉寒心頭便益發的沉重。
她該如何向琪琪說明複雜難懂的成人世界呢?
複雜難懂?是啊,這一切怎會變得如此的複雜難懂?
季曉寒邊搖頭邊揉著太陽穴,睡眠不足的她不僅頭痛得快要爆炸了,一顆心也紊亂得緊。
眾神啊,雖然我罪愆深重,但我已付出我的愛情當作祭品,更將付出自我囚禁為代價,就請你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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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再讓自己胡思亂想,季曉寒索性下樓找事做。只是當她看見坐在窗邊的谷鈺哲,並對上他訝然的眸子時,不禁芳心大亂。
她有股衝動想指責他的不該出現、他的厚顏無恥,但話到了嘴邊她就是說不出,甚至當她意識到心底有著一絲不該有的喜悅情緒時,她反而不斷地暗罵自己。
在這樣五味雜陳的思緒中,自知臉色十分難看的她二話不說便往廚房走去。
林雪莉見狀,竊喜地對谷鈺哲小聲說:「阿哲,恭喜爭你了,看來曉寒姊這回是想來個冷戰,這可是個好現象哦。」
谷鈺哲腦中還清晰地印著季曉寒氣憤又怨恨的模樣,有些遲疑地說:「是嗎?我倒寧願她盡情地將怒氣發洩出來,也好過她這樣不言不語,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