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蕎,我們真的緣淺嗎?」他向著滔滔的河水詢問,河水又怎會回答他的問題。
一仰天,他朗聲道:「上天為鑒,我陸官雍必在此地等候柳沐蕎力出現,他一日不現身,我一日不離開,願永生守候此地。」
不!他絕不信他們緣淺,兩代的恩怨情仇都能讓他們再度相遇,所以他深信他們一定會再相聚!
「沐蕎,我雖誤信我們到了杭州會有所改變,但我不在乎再信這麼一次,你是活著的,對不對?」陸官雍堅定地直視前方,心中的信念愈來愈強烈,他覺得他的沐蕎仍活著。
「現在,我將你的自由還你,不是要你離開我,無論你在何處,總有一天我們必定會再見面。下次相逢時,不會再背負仇恨,我們兩不相欠,我仍是那個深愛著你的陸官雍,而你只是柳沐蕎。」
陸官雍心中的思念化為誓言,順風而過——此刻他的心中,仇恨不再。
第十章
一個月後。
單余淨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陸官雍的房屋前。陸官壅見到單余淨後並沒多大驚訝。
「你好!」單余淨淡淡地開口。
陸官雍點了頭,由他的面容得知他應該也曉得他的徒弟「失蹤」一事。單余淨眉間露出淡淡的憂愁。
「為何不救她?」提到此,他少見的怒氣再次緩緩上升。
「緣已盡,我不該做太多。」單余淨的神情冷淡,像是不關他的事情一般。
陸官雍眉一皺,十分不悅道:「那還來找我做什麼?」一轉身,他正要朝屋內走去。
「因為你和她的緣尚未盡。」
這句話讓陸官雍停住腳步,回頭,以眼神示意要單余淨再重複一次。
「你們的緣分未盡。你是她命定的貴人,所以只能由你去救她。」
「她在哪裡?」莫名的興奮感充斥著陸官雍全身,他的沐蕎果然沒死。
「還想殺她嗎?」
陸官雍搖了搖頭。
「即使她變了樣,你也想見她?」
「當然,告訴我她在哪裡?」陸官雍以最堅定的口吻說。現在的他只想見她,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她的劫數就快到了,我無法救她,所以希望你能待在她身邊。如果要你付出生命才能救她,你還願意見她嗎?」
「她在哪裡?」
單余淨微笑,伸手指著一方,「一直朝北走,你就能見到她。」
陸官雍轉過了身,邁著堅定不移的腳步,朝著單余淨指的方向走去,那裡有他的愛人。
「這樣如何呢?」單余淨忽然一說,身邊並沒有任何人,像是在對空氣說著。
「當然,這是約定,我很滿意——籟音尊者。」青菊的聲音接了口。
單余淨歎口氣,頭朝天,「青菊,你當真這麼恨我嗎?」
沒有回答,青菊早沒了聲音。
倏地,單余淨的白色身影也消失在河邊。
※※※
照著單余淨的指示,陸官雍一路北上,穿過了建寧城門、市集,終於停在一間客棧前,直直望著前方一個女子的背影,那是他怎麼也忘不了的熟悉身影。女子背對著他,仰著頭望天,雙手交握放在身後,那模樣像是在等人。
會是她嗎?
陸官雍既興奮又緊張地邁步向前,在離女子半步之距停下,他很快地伸手將她攬進自己懷裡,雙手圍住她,確定了是她,他終於找到他的沐蕎了!
女子像是不怕他的樣子,身子只是縮了縮,竟也不大聲叫,就任由陸官雍摟住,倒是路上的人不停地指指點點。
「沐蕎,好了……你是誰啊?」一名瘦弱的女子由藥鋪步出,滿臉驚訝。
聽到聲音,陸官雍抬了頭,定定地看著那名嬌弱的女子,手也沒放開的打算。
「沐蕎,他是誰?你認識他嗎?」余觀秋問道。
柳沐蕎在陸官雍的禁錮下回身,眼睛眨了眨,出現疑惑的表情,隨即她搖了搖頭,「不認識。」
「那你還讓他抱著,還不快過來!」
眼前這張再熟悉不過的小臉,他是如此深愛著,她卻說不認識他。
「你還生我的氣嗎?」他摟住柳沐蕎的腰,狀似親密。
「生氣?敢問公子,沐蕎認識你嗎?」柳沐蕎以陌生語氣反問。
柳沐蕎一副完全不知情的表情,使陸官雍想起單余淨剛與他說過的話,「變了樣」就指這個嗎?
「你真的對我一點印象也沒?」他收緊了雙臂,深怕她再消失似的。
柳沐蕎感覺到疼,卻無反抗之意,連她也不曉得為什麼對一個剛見面的男人,她居然全無敵意,難不成他們真的曾經見過,只是她忘了?
「對不起。」她想了好一會兒後,仍是茫然一片,於是她道了歉,雖不認識,但眼前的男人並沒有令她討厭,甚至還挺喜歡他的擁抱。
「公子,她都說不認識你了,你還不快放手。」余觀秋本不想插手,但是她擔心家裡另外一個耐心不夠會跑出來找人。
陸官雍的視線好不容易離開柳沐蕎,道:「你是沐蕎什麼人?如何找到她的?」
「我是她師父,至於我如何找到她的——很抱歉,恕不奉告。」事實上,她也不清楚柳沐蕎打那來,只記得那天師父忽然抱來柳沐蕎要她醫治,她照做便是。
「是你救了她?」陸官雍問余觀秋,眼睛卻放在柳沐蕎身上。
「是,有何指教?」余觀秋猜想他便是師父提到的陸官雍了。若真是如此,那師父真是愈來愈厲害了,連他何時找來都情得一清二楚。
「多謝你救了沐蕎,我是他的夫婿,我要帶走她。」毫不客氣,是陸官雍一貫的命令式,沐蕎是他的,他不須經過任何人的同意。
余觀秋不喜與人爭辯,她說:「閣下是陸官雍吧!既然沐蕎是你的妻子,你自然有帶走她的權利,但沐蕎已不認識你,你不覺得應該先問問她的意思?」
經她一提,陸官雍又將注意力放在柳沐蕎臉上,他發現她的表情有種奇異的疏離感。
「沐蕎,你有話要說嗎?」
柳沐蕎伸手輕輕隔開他們之間親密的距離,不悅道:「公子,也許沐蕎真是你的髮妻,但你對我的態度似乎很自我,讓我不禁想問,為何我失憶時你不在我身邊,也許是我討厭你所以才離開的。」
陸官雍的神情在瞬間顯得十分痛苦,因為柳沐蕎的話正中他的要害,已失憶的她才是真正沒有過去包袱的人,對她來說,陸官雍什麼也不是了。
陸官雍臉上的變化很快地落入柳沐蕎眼底,她清楚自己的話傷了他,那……該是事實了。
讀出她心中所想,陸官雍笑道:「並非如你所想,沐蕎,你是愛著我的,而是……」接下來的答案,陞官雍難以回答,便用意外作結尾。
「我真的愛你嗎?」自從她甦醒後,便覺得心中有種莫名的失落感,總覺得有種東西讓她遺忘了,一個月的徒勞無功,終於在陸官雍的出現填補了她心中的那個缺口,被他樓著的那一刻,她真得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也許她真愛著他,只是發生了意外。
「當然,我不想再失去你。」他輕輕撥正她的青絲,露出白皙的前額,他歎息,在她額前留下一個蜻蜓點水式的吻。
柳沐蕎也閉起眼睛認真地感受,一種熟悉感忽然湧上心頭。
「別離開我。」陸官雍輕聲道,柔情似水地將柳沐蕎包圍著。
那雙眼閃著一種充滿憂傷的期望,柳沐蕎實在不忍心拒絕,況且師父好似也認識他,那麼他們更真有可能是夫妻了。既是夫妻,怎擺脫得了「情」字?
「沐蕎,你不能離開山上,你忘了嗎?」
余觀秋的提醒,才讓柳沐蕎想起,單師父曾對她說過她無法在山下生活,這……柳沐蕎頓時陷入兩難。
「她為何不能在山下住?」他問余觀秋。
「山下的骯髒會要了她的命,她求我帶她下山已是萬般困難,若你要她同你一起過活,你能負起全部責任嗎?」
「她怎麼了?」他想弄清楚沐蕎有什麼問題。
柳沐蕎搶下話,「我的身體最近不好,山上稀薄的空氣對我比較有益,所以……我暫時不適合跟你一道,希望你見諒。」
陸官雍笑了笑,「既然你不能下山,那我上山陪你好了。」他假裝相信柳沐蕎的話。
余觀秋頓了頓,率先走在前頭,「決定好了!那就走吧!」
陸官雍的手仍獲在柳沐蕎腰上,眼含著溫柔地望著她。
柳沐蕎被他看紅了臉,低頭不敢抬起,「不……不要一直看我。」
「我是你丈夫,看你是天經地義。」陸官雍想把她好好看個夠,這一個月來,她瘦了不少,他頗為心疼,看來她依舊不懂得照顧自己。
「之前……我都是怎麼喊你的?」想忘掉害羞的窘態,柳沐蕎便問了個問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誰知她一抬頭又對上陸官雍炙熱的目光,那熱情幾乎快燃燒了她。
「官雍,你喜歡這樣喊我,試一次好麼?」
柳沐蕎頭垂得更低,語帶嬌羞,「官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