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裡沒人在?」她問。這麼大的屋子、這麼少的人,說起話來會有回音,她不自覺的放低聲量。
「嗯。」他點點頭,從小冰箱裡拿出一罐飲料遞給她。她搖搖頭,少帆又將它放回去。「那你坐一下,我去拿點水果。」
不等瑾兒回答,他逕自下樓去,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四周真的很靜,靜得連呼吸對這樣的靜謐都成了一種打擾。瑾兒新奇的檢視他的傢俱、擺設,居然在書架上發現性感寫真集。
「在看什麼?」少帆回房,端著個托盤,上面有一瓶威士忌,兩個酒杯,還有幾種不同的水果,跟一把水果刀。
瑾兒帶著笑意,本來想損他幾句,接過了少帆為她斟的半杯酒後才發現其實佔下風的是自己,孤男寡女的在屋子裡,還有這麼煽情的書跟酒,這下子真的糟糕了。
雖然她對他的印象不錯,卻沒打算這麼快和他有這麼大的進展。
現在也只能期望他不是這麼想。
少帆將托盤放在地上,自己席地而坐,瑾兒也在他身邊坐下來。他的房裡只有一張大床,沒有椅子,通常他都是請客人在隔壁的起居間坐的。他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音樂從那超重低音的音響喇叭傳出,浪漫足以繞樑三日。
「謝謝你願意陪我,今天真的很愉快。」他說,舉起酒杯,啜了一口威士忌,兩三句話的時間,他把那半杯都喝完了。
「你這樣會喝醉的……」她緩緩的說。他還要送她回去呢!
「我是故意的……」他瞇著眼睛笑。
「你……」她有些氣惱。
「這樣就有借口留你下來了……喝酒不開車。」他說,笑容把她的氣惱溶解了。他慢慢的又啜了一口酒,忽然認真的說:「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放下酒杯注視她,沾了酒液的唇慢慢靠近她的,卻又在即將吃到她之前停了下來。他的鼻息噴在她臉上,淡淡熱熱的酒味使她心慌的倒抽了口氣。
「我該回去了……」她說,卻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剛才不是說不急著回去嗎?」他沉著嗓子,還是靠她那麼近。
「現在很晚了……而且你家沒人在……」她屏著息說。
「那不是很好嗎?」他稍微側了頭避開她的鼻尖,又靠她更近一點。
「你是故意的……」她微嗔。他故意喝醉,故意讓她等他的吻。
「我剛剛就承認了,我是故意的……」像是在做一種宣示,這次他沒再讓她等待,他一隻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將他的唇貼著她的。
瑾兒幾乎無法呼吸了,這種接觸比她想像的要美妙得多,少帆是個調情高手,讓他撩起的情慾隨著血液奔流到全身的每個神經末梢,她情不自禁的合上眼睛,回應他的吻。
他沿著她的頸項親吻到細緻的肩,一雙手開始在她身上游移,並且一直向下往她隱密的地方探索。
「不要………我還沒有準備好……」她微弱的說,想推開他的手,他卻反而將她按在地上。
藉著三分醉意,理智被他故意拋開了,他專注的吻她,試探她的敏感部位,大膽而顯得急躁的撫觸令她覺得害怕。她別開他的吻,試圖推開壓在身上的人,可是少帆對她的抗拒相應不理,他的動作變得粗魯而且具強迫性,他緊緊攫住她抗拒的手,慾望帶著他不再溫柔的唇啃吮她的肩頭,並且繼續向下探求。此時瑾兒不只覺得反感,更覺得受辱。
「讓我起來!」她叫,反抗逐漸變得激烈。她握緊拳頭捶打他,他撐起上身,不去抵擋她的攻擊,反而「嘶」的一聲撕開她的衣服,瑾兒看到他凌亂的頭髮下不再溫柔的臉,還有被慾望脹紅的眼睛。
少帆的樣子讓她想逃!
她掙開他,起身便跑,少帆扯住她的腳踝,她重重的跌趴在地上,碰翻了托盤上的威士忌,水果逃命似的一下子滾到牆角,水果刀匡啷了幾聲,跳出托盤。
「不要碰我!」她叫,下意識的操起水果刀,緊緊握在手裡。
少帆的醉意被她這個舉動嚇醒了,他驚疑的看著她。
房裡那面鏡子牆冷眼旁觀這荒誕脫軌的一幕,瑾兒緊握著刀子費力的從地上站起來,和他對峙,兩人的腦中都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忽然,她看到自己和他並肩站著,就在她面前。
少帆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可是呼吸仍然粗重,幾分鐘前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轉眼變成了噁心猥褻的色情狂。而自己呢?
她自信的「明媚動人」換成了披頭散髮,拉扯使她衣衫不整狼狽至極,裸露的肩膀和半個乳房,讓她和他同樣不堪入目。
少帆驚疑不定的看著她,沒料想到她會有這麼激烈的抵抗,也從來沒有女人對他做出這麼激烈的抵抗,他以為只要花足夠的錢就能讓她臣服於自己腳下,可是,他錯了,現在他知道,她是不可侵犯的。
「你別激動。」他顫聲說。本想安撫她的情緒,可是她卻失控叫了起來。
「不要碰我!」手上的表因為她的顫抖而閃著惴惴的光,那是少帆今天送給她的,還有衣服、鑽飾……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用身體來換的。
這不是你要的嗎?這不是你自找的嗎?如果不是貪慕虛榮,怎麼會和他來到這裡,怎麼會讓自己身陷險境,怎麼會讓自己受到這種屈辱!
這是怎麼了?她一直在努力,努力想掙到足夠的錢,努力想讓自己過得更好,可是這一切從一開始就錯了,她卻麻木不覺。
自責是最重的懲罰,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真的覺得無地自容,手上刀子的攻擊對像居然也在瞬間換了。
一聲驚叫伴著一陣劇烈的痛楚襲向她的感官,驚懼足以繞樑三日。
瑾兒不自主的深呼吸,痛楚是她的,驚叫卻不是。
看著她忽然割破自己的手腕動脈,腥紅的血泉湧而出,少帆失聲驚叫,雙腿被倉皇與驚懼釘牢在地上,寸步難移。
「少帆……少帆……」房門外於太太急促的敲門聲,讓分別陷入驚懼與痛楚的兩人暫時回過神。「你在裡面做什麼?快開門!」顯然他們的交戰已經驚動了外面的人。
「媽!媽……」他六神無主的哭叫,像個闖了大禍卻無力收拾殘局的孩子。有個人的生命在他眼前一點一滴的流失,他卻只能哭叫。
子華撞開了門,於太太趕了進來,顧不得眼前駭人的情景,先扶住那位滿身鮮血的女孩子。
有人七嘴八舌的說些什麼,可是瑾兒一點也聽不清楚,她覺得眼前愈來愈模糊,痛楚也愈來愈模糊,恍惚之間,她下墜的身體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安心的閉上雙眼,痛楚似乎也遠離了她……
第三章
於家上上下下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低氣壓,於大中面色凝重的坐在客廳首位,於太太靠在離他頗遠的另一張椅子上,子華站在她身旁替她按摩肩膀。她已經累了一天,臉色蒼白。
沒有人開口說話,深棗紅色的中國風味傢俱,還有牆上的金剛經和平常一樣的冰涼沉默。
「她現在怎麼樣?」於大中盯著茶几,聲音像塊大石投入這靜謐的客廳裡,激起的漣漪是另外兩個人的反應。
她現在怎麼樣?子華尋思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夜裡和於太太送張瑾兒到醫院,便一直待在那裡,凌晨時分她的家人來了,他們仍然沒有離開,於太太不停的道歉、道歉,並且承諾會負責一切醫療和休養的費用,張瑾兒的父親卻一句話也沒說,他坐在她的身邊,一直握著她的手。倒是她的母親--那是她母親嗎?似乎太年輕了些。她在瞭解了情形之後,非常的不友善。
她現在怎麼樣?接近中午時張瑾兒醒過來,哇的一口吐出許多血,把大家都嚇了一大跳。她的室友說她有胃痛的毛病,醫生診斷是胃出血,趕緊又為她急救。還要再觀察,如果繼續出血的話,可能要開刀。
他正想開口向於大中報告,卻又嚥回嘴邊的話,因為爸爸的問題似乎不是在問她的身體怎麼樣,而是在問「現在她想怎麼樣?」或者是「現在情況怎麼樣?」
現在的情況?很棘手。
媒體不知道如何得知這件事,大批記者在病房外守候,而且還趁人員出入的空隙想衝進來。他對這種情況簡直不敢置信,居然沒有經過當事人同意,就拿著攝影機猛拍。於太太一時沒了主意,只好由他出面處理。他和院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以維護病人安寧為由,把記者打發到醫院外頭去,同時和張家人達成共識:任何一方都不接受採訪。
可是這些人這麼好打發嗎?他和於太太回到家時發現,門外早就有大批記者守候,不得已只好改從後門偷偷進去。
這樣的豪門醜聞,媒體是不會沒有興趣的,雖然於大中不算是「全國級」的人物,但在企業界也算是叫得出名號來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某位於姓立委的弟弟,而且也正著手準備參選市議員。早上,於大中接到哥哥親自打來的電話,要他好好處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