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華,在哪兒上班啊?」於太太慢條斯理溫溫順順的問。
他們三人坐在一起真的很像親生母子,少帆和子華都遺傳了於太太娘家的白淨清秀,只不過這對表兄弟的個性實在差太多了。子華認真細心,做事穩紮穩打,少帆聰明卻貪玩,大學念的是企業管理,畢業後一直不願好好工作,寧可上號子炒股票,不過,他的投資策略謹慎、又肯花心思研究產業與技術分析,幾年下來,竟也讓他賺了兩部進口車。
「在大都企業……」他有點猶豫,可是還是說了。
「那不是唐正宇的公司嗎?我跟他還算有交情,我會請他多關照你的。」
「不要,爸……」他擔心的就是這個。「我只是在那裡做個儲備主管,老闆還不需要知道有我這號人要進公司。」
「我知道你不想靠關係,可是這年頭啊,有關係就沒關係……」
於大中那套處世哲學一念一大串,子華自然是聽不進去,他想趁年輕多磨練,而且軟體這一行,關係實在沒啥用處。可惜,家裡除了於太太之外沒有人支持子華的想法,就連少帆也覺得他是個不知變通的木頭。不過,他並不想為他擔心,他天生是個不愛擔心的人。
腰間的行動電話響了,少帆喂了一聲,隨即裝做收訊不良的樣子避到一旁小聲對話。
「又出去混?」少帆收了線後,於大中不悅地問。
「少帆該收收心,好好工作,年紀不小了……」於太太說,著實擔心他的紈褲習性。
「沒啦……有個朋友的電腦中毒了,想請子華幫忙……他是資訊專家嘛!」少帆笑著說。
不過子華可不這麼想,他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這傢伙老是拖他下水。
???
「怎麼辦嘛……到底應該買哪支股票?」小周抱怨的說。他和少帆小劉一起吃午餐,最近的地雷股效應讓股票慘跌,前幾天還破紀錄,四百多檔股票跌停。
「現在啊,先退場吧,過一陣子會有買點的。」少帆很有自信的說。
「你說的簡單,我快斷頭了。」小周無奈的說。
「誰叫你罩子沒放亮,這種行情還用融資……」他慢慢的說。他自己也套牢了一些,不過災情不太慘重。他其實不太同情小周,小周連線形和技術指標都懶得弄懂,只想讓他替他操作,可是他不願意。股市風險太高了,賺錢了高興,分他一點紅利,要是賠錢了卻弄得兩面不是人,傷感情。
「不要談這個啦……行情不好,別玩嘛,煩惱也沒有用。」小劉說。
「你沒進場,當然說風涼話!」
「放心啦,台灣股市哪一次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沒事沒事。」少帆揮揮手。
「看來只能指望護盤基金了……」
「那你肯定會賠得更慘。」少帆說,但又不想再繞著股票轉。「晚上去哪?」
「說到這個……少帆,我看你對那個Candy很有意思嘛。」說到玩,小劉很自然的想到常去的那家KTV酒店。
「哈!我對她有意思?有沒有搞錯!」他抬起下巴,這些話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
「不是嗎?每個禮拜去捧場,還為了她大鬧酒店。」
「是啊是啊,你真是神耶,就像孫悟空大鬧天宮一樣,整個酒店被你攪得人仰馬翻。」
「我告訴你……那種女人啊,只認得錢,我會稀罕她?」
「小霓還不是只認得錢。」小周說。小霓是少帆目前為止較固定的女友,少帆送她的禮物也非常大手筆。
「拿小霓跟她比,你有眼無珠!」少帆說。
「你小看她了,人家是大學生耶!讀管理的耶!身材又是一流。」
「都是一樣的啦,在那地方工作,不是為了錢是為什麼?威士忌一杯一杯的幹,不是為了小費是為什麼?只要出得起錢,要她躺著她絕對不會坐著。」他說,尖刻的批評。
「我不信,出得起錢就行嗎?那也要看多少錢,你出不出得起!」小周反駁。
「我?別的沒有,錢最多!」大起大落的股市打混久了,錢也不太當一回事。
「我還是不信,而且人家也不一定看你順眼,未必想賺你這點錢!」
「這簡單嘛,叫少帆去上她,你就信了。」小劉笑嘻嘻的說。
「好,可是要她心甘情願的。」
「我幹嘛做這個事?」少帆輕哼一聲,知道他們兩個故意起哄。
「我們來打賭,五萬塊。」小周說。
少帆瞥了他們兩人一眼,他反正常常換女伴,而且也不認為Candy會有多難纏。「你們兩個窮嚷什麼,我不幹你們還賭什麼?」
「當然是把你算進去了!你可以用各種方法,就是不能直接給她錢。」小劉不知道哪裡來的靈感,一下子訂了這麼多遊戲規則。
「等一下,總要訂個時間吧,要是耗個半年一年的,我可沒那耐心。」
「開玩笑,兩個星期就夠了。」少帆說,已經在盤算該怎麼做了。
「一個星期,我再加五萬!」小周說。股票不知道賠了多少錢,但肯定是把他的大腦也賠進去了。
「行!」他說,一言九鼎的口氣。「等我賺了二十萬再請你們吃飯。」
「嗯……可是……怎麼證明?」小劉忽然又問。
是啊,怎麼證明?少帆正思索著,小周卻衝口而出。「用針孔攝影機。」
第二章
深夜裡失眠,通常該做些什麼?喝咖啡或聽音樂?也許情況很多吧!不過對瑾兒來說,失眠是一種久違的經驗。通常她下了班已經七八分醉了,倒頭便睡,不會在夜裡失眠。
可是今晚她強睜著朦朧醉眼,坐在電腦桌前仔細翻閱圖書館借來的書,將消化過的資料整理出來,鍵盤聲把夜的靜謐切得零零落落。
「你怎麼還不睡?」舒紋站在瑾兒房門口,輕輕的問。
「整理報告啊……考試考得不太好,作業成績不能太難看。」她停下敲打鍵盤的手,不太有精神的看著她。「你怎麼也不睡?」
「我也是在整理報告,明天開會。」她笑,調侃的說。「你確定在這種精神下整理出來的資料是正確的嗎?」
「我好不容易想認真……你不幫我打氣,還這樣挖苦?」
她呵呵的笑了。「要咖啡嗎?」
「好啊!」
她和舒紋是室友也是專科同學,畢業後舒紋在一家電器公司任職,因為她有很好的英文能力,陞遷比同時進公司的人要快得多,現在已經是總經理的特別助理。
瑾兒畢業後一直往服務業走,後來又到技術學院進修。本來升學只是為了讓自己在酒店裡身價高一點,沒想到她讀出了樂趣,雖然無法顧全功課,成績也不至於太對不起自己,作業她就更認真了,每一科都是有條有理的。
「好漂亮的玫瑰花!有仰慕者了?」舒紋端著咖啡再次走進瑾兒的房間,擺在床頭一束紅玫瑰吸引了她的目光。「十朵玫瑰?代表的是什麼呢?」她有些打趣的說,同時拉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位於四樓近二十坪大的公寓在深夜的咖啡香裡透著女性特有的舒適和慵懶。常常有朋友問為什麼她們住在四樓,這還用說嗎?一般人避諱四樓,所以房租便宜啊。
「嗯……我也不知道……管他的!」她笑,接過舒紋端來的咖啡。
「誰送的?什麼時候介紹給我認識認識!」舒紋笑。
「是酒店的客人,他連續好幾天都來捧場,今晚忽然送花,還約我星期天出去玩。」難掩被追求的喜悅,她笑瞇瞇的說。
「酒店認識的……」舒紋斂起笑容。「是什麼樣的人?你同意跟他出去?他可靠嗎?你瞭解他多少?」
「瞧你緊張的,他會吃了我不成?」看她的神情,瑾兒笑開了,右手食指在右邊臉頰上輕巧點著。「這麼多問題,我應該先回答哪一個……他是什麼樣的人?長得高高的、帥帥的,說話很有趣,比我大幾歲吧……」
舒紋皺了皺眉。怎麼會注意到的都是這些表面的東西?「他的人品跟職業呢?」
「只是送個花,出去吃個飯,有嚴重到要身家調查嗎?」她不在意的說,總是覺得舒紋在很多方面都太嚴肅了。「而且我們只陪客人唱唱歌喝喝酒,哪會問這些嘛……對了,他家境很不錯哦,每次小費都很大手筆的。」
「你決定接受他的邀約了?」舒紋擔心的問,她認為和陌生男子單獨出門是一件不甚安全的事。
「是啊,對於這麼風度翩翩的男人啊,我完全沒有抗體……」她唇邊漾起的笑容沉澱到心裡去,反而讓她興起了更多念頭。他不只風度翩翩,還溫柔多金呢!如果能交到這樣的男朋友……也許他會用進口跑車送她上學,也許他會願意給她零用錢,替她繳學費……如果是這樣,那麼她的錢就應該夠用了,酒店上班賺的錢可以存起來,填滿自己身後那個包含了責任與物慾的無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