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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沈童心

  「她病著呢。」蘇照道。

  「病了?」蘇大娘訝然。「怎麼我不知道呢……」

  「你這個娘是怎麼當的?她平時早睡早起,今兒早上睡得起不來,你就一點沒發現不對勁兒?」蘇照不動聲色繼續隱瞞,絕不可以讓不知情的老伴壞了事。

  「可是……我早上起來時,已經沒有看見她了啊……」

  賀家桐聽這對夫婦說話,心思活動起來,卻不動聲色。

  蘇照已經開始趕客人了:

  「步三少,謝謝您的惠顧,您先請,這些燈籠我馬上給您送過去、」

  「也好,請蘇姑娘多保重。」步天行道。

  踏出燈籠鋪,賀家桐隨他緩緩走到牌坊下。

  「事情有點怪,難道有人偷了劍,埋在牌坊底下?」

  「這牌坊是先皇御賜,誰也動不得……」步天行沉吟,覺得蘇照的話莫名其妙。

  「或是牌坊上頭的神靈偷了劍……」賀家桐呵呵一笑。

  步天行靈光一閃,賀家桐沒有漏掉這—閃即逝的光。「回去吧,我有點累了。」賀家桐說得淡然,淡得有點莫測高深。

  「你先回去休息也好,我還要去看看我大哥那裡有什麼斬獲。」

  ◎  ◎  ◎  ◎

  「什麼也沒有……」步天雲氣定神閒,在林裡一株大樹上靜坐,聽見天行來到身邊,緩緩睜開眼睛。「你呢,問到什麼?」

  步天行蹲踞在另一根樹枝上,把訪查來的消息說了一次。步天雲聽了沉吟一會兒,忽然微微一笑:

  「哥,你是不是猜到什麼?」步天行急問。

  「你有什麼看法?」

  「我是覺得……」步天行遲疑,只有五成把握。

  「別說!」

  步天雲擋住他的話,躍下樹來,步天行也跟著一躍而下。

  「我們寫在地上,看看我們的想法是不是一樣。」

  步天行「嗯」了一聲,各自背過身去,在地上寫了幾個字,然後退到一旁,並肩站著。

  步天行望著地上的兩個答案,大為振奮!

  「去吧,盯緊了。」步天雲拍拍步天行肩頭。

  步天行點頭離開,留下步天雲滿意地望著沙地上的兩個答案——一邊寫著蘇老頭;另一邊寫的是燈籠鋪。

  ※  ※  ※  ※

  其實是蘇照的一段話露出了馬腳。

  步家上下一致認定鎮上所現的白光便是茂陵寶劍的劍光,蘇照把白光嫁禍給牌坊,使得假異象成了真神跡,心細的人很快就能猜出蘇照扯了鬼話。

  蘇照當然也明白自己情急之下扯的謊恐怕瞞不了人,入了夜,他和蘇曉溪把寶劍從地下挖出來,層層裹上黑布,轉個身就要背在自己身後。蘇曉溪哪裡肯!

  「爹,我去就行了。」蘇曉溪拿過寶劍,很快地背上,布條繞到胸前穩穩紮好。

  「我真不放心……你還是讓我去。」

  「你要是不在,半夜裡娘見了蟑螂,找不著你,大聲尖叫,現在外頭都是山莊的人,到時候事情可要鬧穿了。」蘇曉溪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扉,回頭笑道:「我去去就回。」說完,不顧蘇照攔阻,腰一彎,足輕蹬,身子便朝窗外平躍出去。

  △  △  △

  十六的月比十五的圓,明晃晃的照亮半壁夜空,燈籠鋪裡的黑影竄出,幽靈般的另一道黑影,隨即無聲追隨。

  蘇曉溪施展輕功奔出里許,來到一條暗巷,聽得身後風聲細響,心知有異,翻身一躍,暗器出手,此時看見一名黑衣人,雙手一揮,竟將她全力彈出的鐵棘藜揮開。她心知不妙,回身便跑。

  黑衣人腳程好快,三步趕上蘇曉溪,劈面便是一掌。

  蘇曉溪大駭,頭後仰,閃過這一掌,驚見這厚掌掌心上有一顆黑痣!

  黑衣人一掌打空,手腕一反,五指朝下,又是一擊,左手同時向前一探,系劍的布條已讓他解開。蘇曉溪覺得背上一輕,顧不得自己胸口中掌,雙手拽住布條。

  黑衣人單手抱住劍匣,抽身就走,布條硬生生從蘇曉溪手裡扯斷。

  「還給我,那是天行的劍!」

  蘇曉溪飛步追上,出手要抓劍匣,黑衣人閃身避開,她右拳揮出,黑衣人單手抄住,使勁一扭,蘇曉溪痛得眼冒金星,一咬牙,左手一個雙龍搶珠式朝黑衣人眼睛刺去。黑衣人將頭一偏,避開蘇曉溪雙指。

  蘇曉溪此時使勁一踢,將劍匣直直踢上高空。黑衣人鬆開蘇曉溪,提口足真氣奮力躍起。

  此時天外一道白影颯然飛來,直直衝向劍匣。黑衣人落後咫尺,眼見白影長臂一伸就要攬住劍匣,黑衣人運氣出掌,掌風到處,勢如劈石。白影側身閃開,見黑衣人來勢洶洶,眼底精光一閃,衣袂帶勁,一套扶風掌施展開採。黑衣人出手招架,無心它顧,蘇曉溪趁機接住半空落下的劍匣。

  此時定睛細看,白衣人沒有蒙面,竟然就是步天行。

  步天行與黑衣人見劍匣在蘇曉溪手裡,同時撒手,趕上蘇曉溪,三人就這樣邊打邊跑,來到鎮外,蘇曉溪緊緊抱住劍匣,在颯颯掌風之間躲躲閃閃,覺得命在旦夕,忽地情急生智,腳下一揚,將沙地上的白沙踢得滿天瀰漫,自己撒腿就跑。

  步天行正待要追,卻讓沙迷了眼睛。沙塵稍退,空中有聲颯然,黑衣人心知山莊援兵趕到,逕往另個方向逃去。隨後趕到的數名山莊劍士縱身躍出,逕自追了黑衣人而去,步天行返身也循蘇曉溪身影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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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水山莊雖然不如蘇曉溪臆測的那樣唱空城計,但是巡邏護院確實少了很多,今夜自然不比昨夜,她費了—番工夫上得雲來閣,山頭卻忽然像這空蕩的大廳一般空蕩。

  她拉下面罩,緩緩解開黑布,閃著微光的琉璃劍匣重見光明,她用手細細撫過;那是步天行的用心,她費了一番工夫,終究還是拿不走。

  一切都是徒勞。

  她在心裡幽幽歎息,正想走,身後腳步輕輕,她心頭大驚,尚不及反應,霜寒的長劍已然架在頸間。

  「轉過來。」是步天行。

  原來他—直跟隨在後。

  蘇曉溪深吸—口氣,本想緩和心思,沒想到胸口—陣劇痛,她急忙屏息,轉過身來,步天行嚴酷的神情裡洩漏—絲驚訝。

  「是你?」他冷笑一聲。「原來蘇老頭子就是神偷蘇照……」

  「我爹一點也不知道我來盜劍,你千萬別把這事說出去……」蘇曉溪衝口說出一疊話來,胸間疼痛難忍,最末一字語音未了,跟前一暗,失去知覺。

  步天行見她忽然昏倒,覺得莫名其妙,聽到有人靠近,辨別出是步可風的腳步聲,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撈起倒在地上的纖細身軀,回身往窗外一躍而出。

  等蘇曉溪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午後。

  步天行從竹屋外進來,見到坐在床上一臉迷惘的她,朝她拋了個白饅頭,蘇曉溪伸手接住,右腕隱隱生疼。

  隨著清醒時間愈長,愈感到全身疼痛,她的目光越過步天行,審視這陌生的竹屋——一方桌,一張床,別無它物,幾扇窗子都是敞著的,粗布窗簾迎風招刮,竹屋外是鬱鬱深林,除了簷下鈴聲叮噹,此處有說不出的幽靜。

  視線回到步天行身上,他雙手抱胸,咬著白饅頭,靠在門邊打量著蘇曉溪。

  「這是哪裡?為什麼我會在這兒?」

  「為什麼盜劍?」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看著她的眼光猶如兩道冰柱,蘇曉溪的心還是怦然亂跳,想到自己可能和他單獨相處了一整天,依依眷戀起這小屋裡的空氣來;可惜自己—身黑衣,又受了傷,樣子一定十分狼狽。

  「你不說,我將你帶回山莊,一切交由我爹處置。」步天行冷然打破她的眷戀。

  「不要!」蘇曉溪忙道:「別把我爹的身份說出來!」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盜我寶劍?受誰指使?目的是什麼?」

  蘇曉溪垂下眼。「沒有人指使我……我只是……」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罷了……

  這樣婆婆媽媽的,磨光了步天行的耐性,他走過來抓住蘇曉溪右腕,把她從床上拉下往門外去。她右腕在昨夜受了傷,這一抓,教她痛得眼冒金星。

  「放手放手……我說就是了……」

  步天行鬆開手,蘇曉溪跌坐在椅子上,步天行也拉出椅子坐下來,蘇曉溪覺得鼻酸,她別過身去,背向著步天行,兩顆淚滾落下來,她隨即用手抹去。

  「我說了,你也要答應我,不把我爹的身份說出去。」

  「你說說看,如果不違背良心道義,我就不說。」

  「好,」蘇曉溪緩了一緩,慢慢地道:「我沒有受誰指使……」

  她撫著右腕,覺得傷心透了。為了從黑衣人手中替步天行搶回寶劍,她連命都豁出去了,他卻什麼都不知道,這樣惡聲惡氣地對她。想著想著,不禁哽咽。

  「我潛進山莊,看見……看見你和你的丫頭好,我不爽快,就把劍偷走了。」

  步天行聽了為之氣結。

  「火也是你放的?你有毛病啊,我和纖纖好,關你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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