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那麼多書,也是為了生活得更好,質素更高。不是嗎?
不久,我的試用期滿了,加了百分之二十的薪酬,上司高度讚許我的工作表現,那一天,我由早上直至下班都是笑著的。
為了慶祝,我在一間同事推薦的餐廳訂了位子,餐廳在五星級酒店的頂樓,有無敵維港景致,聽人說,那裡的氣氛很浪漫。
當然,慶祝一定是與簡文瀚一起的,我們拍了拖三年多,從沒有試過吃這麼高級的燭光晚餐。
我很興奮,指著那正閃亮地燃燒著的玫瑰形狀臘燭嚷出來:「很可愛啊,會噴火的玫瑰。」
然後又陶醉萬分地望著維港的超級海景:「從來不覺得香港如此美麗!」
簡文瀚卻用叉翻著他碟上的雞肉,說:「太老了,很難吃。」
「我的魚柳卻很美味。」我指了指我碟上吃了一半的魚塊,「你要不要?」
「飯堂的雞做得比這一百五十元一塊的還可口。」他抱怨。
「甜品會很美味的。」我說。
「這裡的東西怎可能會吃得飽?一個小時後我必定肚餓。」
「那麼我們去灣仔吃臘味飯好了。」我有點不高興。
他放下刀叉,乾笑:「你說,來這些地方幹什麼?」
我覺得委屈了,扁著嘴望他:「很多情侶拍拖也是來這種餐廳的。」
「我一點也不稀罕。」
我光火了:「誰要你稀罕!我只不過是想大家開心一晚,有一個在五星級酒店吃高級西餐的回憶!你也不想一輩子只吃『金鳳』的吧!」
我激動得掩住了臉。
簡文瀚也垂下眼來。氣氛僵住了。
半晌後,他捉住我的手。「對不起。」
我斜眼望了望他。
「我是粗人,」他望著我。「我襯不起你。」
我笑了出來。「算了吧,別這麼說。」
「在高級餐廳吵架,就是我們得到的回憶。」他也笑起來。
「結賬好了,我們去吃臘味飯。」我伸手揚了揚,叫喚侍應。
結賬後,我們手牽手從走廊步出餐廳,偶然間,我看到在另一邊靠窗的位置,坐著那晚在disco中望著我的長髮男子,他依然把長髮束成一條馬尾,眼神也一樣的充滿火光,他正與兩位女士一起,一位長髮一位短髮,年紀似乎比他稍大,三人有說有笑。
他在不經意間望到我這一邊,視線落在我身上。簡文瀚拉著我走得太快,我與他眼神的接觸,就只有那一秒。
那真是個神秘的男子,他有一種不屬於這個城市的氣質。
證實了簡文瀚不喜歡高貴的食肆後,與我作伴吃吃喝喝的變了Luna,她帶我去了兩間很熱鬧且精緻的酒吧happyhour,其中一次珀月也有來。
Luna貫徹她一向的坦誠,在別人毫無心理準備下坦白自己的愛情歷史,又問了珀月好些私人問題,然而不知珀月是否累了,她不太願意回答似的,也很少笑容,似乎不是太喜歡Luna。
我努力打圓場。「你們兩個都是月亮女孩,一個中文名字是月亮,另一個是英文名字。」
Luna哈哈哈笑了三聲後說:「你們知不知道除了你出生的那個星座之外,另外還有一個屬於你自己的星座,叫月亮星座?」
我問:「是什麼來的?」
「是主宰你情緒與愛情的星座!」
我很感興趣。「哪個是我的月亮星座?」
「要用對照表查看的,要知道你的出生年、月、日、時間。」
「那麼,與中國人的批命差不多嘛!應該會很準的啊,時間也一併計算在內。」
我與Luna一人一句說著,珀月卻從頭到尾沒答腔。
在洗手間內,我問她:「怎樣,不喜歡Luna?」
「她的愛情歷史是真的嗎?」她問我。
我放下口紅。
「大概是吧,她上次也是那樣對我說的。」
珀月抹抹手,望著鏡中的我。「她怎可以這樣的?與有妻子和孩子的男人一起,竟然一點內疚也沒有。」
「她沒想過要那男人離婚的。」我說。
她眨了眨眼。「對不起,我不能夠接受她。」
珀月推開洗手間的門,我跟在她身後。珀月一向也頗開明,我還以為,她會喜歡多交一個朋友。也很奇怪,對於Luna所說的過去,我倒是一點反感也沒有,每一個人,都該有她獨有的愛情態度啊。
以後與Luna的約會,我當然不再邀請珀月。Luna說,在她生日的晚上會在disco的卡拉OK房舉行生日派對,她想我與珀月一起來,珀月是不會來的了,我也不想只得我一個,於是便叫簡文瀚和我一起去。
Luna愛熱鬧,一間卡拉OK房塞滿人,她不停地喝酒唱歌,又不停地與同性、異性朋友擁抱,喝得半醉便索性站到房中間的圓台上,又唱又跳。
我與簡文瀚只是合唱了一隻中文歌,但我也覺得很高興,偶然這樣瘋癲一次也是好的,雖然我整晚不過是乖乖地坐著,繞著簡文瀚的手臂。
十時左右,簡文瀚說要走,我與他走到卡拉OK房外,問他:「不舒服嗎?Luna還未切生日蛋糕。」「想回去。」他只是說。
「不喜歡我的朋友吧!」我微笑。
他似乎是默認了。
「你喜歡的話多留一會,玩得開心點。」
我目送他離開,他在大門前與我揮手。我也伸手揮了揮,猶幸,他是笑容滿面的。
坐回卡拉OK房內,Luna走過來問我:「你男朋友不喜歡這裡?」
「不習慣吧。」
「你呢?」她又問。
「很好啊。」我衷心地說。
然後我便開始想,三星期後就是我的生日,應該怎樣與簡文瀚慶祝?這是我出來工作後的第一個生日,他又不愛熱鬧,但我又不想只是吃頓晚飯,嗯,傷腦筋。
我問過一些同事的意見,他們提議我與他到澳門過一晚,還可以作特別的安排,乘直升機由香港飛往澳門。
我聽後顯得異常興奮,乘直升機!我肯定我與他都會永世難忘!
就這樣決定好了!不論多昂貴我也要試一次。
我沒告訴他這次是直升機之旅,只說訂了一晚澳門的酒店,要他那夜千萬要準時六點到達集合的地方。
那天早上我在家收拾了些簡便的行李,也替簡文瀚帶了我特別為他買的新衣服,精神抖擻地提著旅行袋回公司。
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任何人也察覺得到我的開朗。早上再致電簡文瀚提醒他要準時,他說大概沒有問題,這陣子他不算忙。
午飯過後我便沒心思工作,不時偷偷看表,實在太興奮了,興奮得把全副精神投入去等待六時正的降臨。簡文瀚的表情一定會很驚喜,他一定會很感動,也一定會說些「有你這個女朋友實在太幸福了!」的話。
我把頭埋在文件中吃吃笑。
實在太幸福了。
下班後,我在五時四十五分到達直升機場,起飛時間是六時十五分。我在風中等待,五時五十分、六時正、六時零五分……簡文瀚很少遲到的……然後就是六時十分。
我忍不住致電給他。
他的手提電話接通了。
「喂!」我說:「你在哪裡?」
「我在新華社!」他說,背景聲音很嘈雜。
我很訝異:「幹嗎突然在新華社!」
「你有沒有看中午的新聞報導?李登輝都搞台獨,所以我與同事在這裡聲援中國政府!」
我著急起來:「你可以走了嗎?」
「阿彗,我不來了,我會在這兒通宵抗議。」
簡直不可置信。我高聲說:「但你答應了我的!」
「澳門隨時都可以去!」他這樣說。
我衝口而出:「但我租了直升機!」
「什麼……」他的電話受到干擾。
「簡文瀚,我現在來新華社!」我情急地收了線。
跟著我轉頭請求直升機負責人通容十五分鐘,我飛奔到地面,截了輛的士,趕往簡文瀚那裡。
我從車內的倒後鏡中看到自己的臉,我是氣得咬著牙的。太可惡了。
突然,水點由輕至重地打在車窗玻璃上,天色突然轉暗,落下暴烈的大雨。
街上穿著套裝高跟鞋的OL狼狽地爭相走避暴雨。我掩住了臉,忽然很想很想哭。
為什麼會這樣失敗?我不是安排得很完美的嗎?為什麼他不能配合我?
到達新華社,我冒雨走到他跟前拉著他!以近乎乞求的口吻對他說:「我們走吧!」
他一臉無奈:「阿彗,正經事要緊。」
我望了望周圍的環境,說:「這裡二十多人,文瀚,少你一個不會嫌少!文瀚,今天是我的生日!」他卻這樣說:「我不願意走。留在這裡很有意義。」
雨下得更大,我與他都站到一旁避雨,然而我的背部已被雨水濕透。
我使勁地搖他的手:「但我訂了直升機、又預留了一流的酒店,並且給你買了替換的衣服!」
他先是愕然了兩秒。我還以為他會屈服,誰知他卻說:「我不稀罕。」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