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不愛與人親近的趙雅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斂衽行禮,「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他救她是事實,不管他是不是有意救她,她都該說一聲謝謝。
「只有一句謝謝?」雷傲天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澄澈的眼眸看著他問:「公子意欲如何?」
「我從來不救人,除非我想要那個人。」低沉的嗓音迴盪在趙雅的耳邊,一字一頓清楚的道:「現在我救了你,你的人、你的命,就是我的了。」隱藏在輕柔口吻裡的是理所當然的狂傲霸氣。
趙雅一怔,畢竟並非每天都有人宣告要她的命、她的人,好半晌,她才微蹙著眉心說:「妾身並未求雷公子搭救。」
「但我救你是事實,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雷傲天悠然一笑。這個女子勾起了他的興趣,能夠勾起他興趣的東西不多,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這個狂妄霸氣的男人,恐怕這一生還沒有要不到手的東西吧!趙雅看著他,唇邊追出淡淡的笑意,還帶了點嘲諷,「妾身的命向來就不是妾身能夠做主的,公子要妾身當您的人,妾身恐怕無法依從。」
面對她的挑釁,雷傲天笑了,「無妨,不管你現在是誰的,我都會讓你變成我的。」
微揚的唇角勾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情懶散漫的口吻,宣誓了趙雅未來的命運。
第二章
莫測高深
東風急,別花時手頻執。
羅幃憨獨入,
馬嘶殘雨春蕪濕。
倚門立,寄語薄情郎,
粉?和淚?
——牛嶠·望江怨
幽暗的房間內,熒熒燭光昏暗不明的閃爍著,搖曳的微弱光芒染紅了趙雅半邊的容顏,另一半的嬌顏則籠罩在大片的黑暗中,使那張瑞麗明艷的容顏平添了一股鬼魅的感覺,彷彿是一個由最幽暗的地底飄然而出的鬼魂,冷眼旁觀著世間的一切。
喧嘩笑語由莊園的另一頭隱隱傳了過來,通明的燈火,悅耳的絲竹聲,彷彿趙家莊又回復到以往奢華富裕的榮景。
房內的床榻上,突然響起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敬郎、敬郎,你回來了。」
趙雅起身走向床邊,只見床榻上的婦人掙扎著坐了起來打算下床。她快步走到床邊,按住婦人的雙肩道:「娘,沒人回來。」
「不、不。」
趙母喘著氣,拚命搖頭。「我聽到聲音了,你聽,有絲竹聲,還有笑聲,一定是敬郎回來了,大夥兒都在歡迎他,我得趕快去才行,要不然敬郎會怪我的。」
她急切的仰起一張和趙雅十分相似,卻蒼老格槁的病顏,懇求的看著趙雅,神情裡有一種和她年齡不協調的天真,一種屬於豆蔻少女才有的天真。
「您聽錯了,那是二叔、二嬸招待客人的聲音。」
趙雅不動聲色的道:「您忘了,爹捎信來說還要一個月才會回來嗎?」
趙母瞪大眼,懷疑的看著趙雅,「是嗎?可是……可是我怎麼不記得……我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您最近一直病著,怕是病得忘了。」趙雅淡淡的道,口吻中有著不容懷疑的氣勢。「您躺著吧!爹的信上還問了您的病,要是等爹回來,您還病著,爹肯定會生氣的。」
趙母聞言,連忙道:
「我不要敬郎生氣,我躺著就是了。」
她乖乖的回到床榻上,自動拉起被褥蓋好,神情十足像個聽話孩子,一雙眼睛甚還可憐兮兮的盯著趙雅,「我乖乖躺著,敬郎就不會生我的氣,他就會快些回來了,是不是?」
趙雅點點頭,「娘乖乖養好病,爹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就會馬上回來了。」她哄著婦人,語氣卻仍是淡淡的,不摻絲毫情緒。
「我會乖,我會養好病。」婦人拚命點著頭,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困惑的看向趙雅,「姑娘,你怎麼喚我和敬郎爹娘呢?」
趙雅明亮的眼眸一暗,望著躺在床榻上和自己幾乎如出一轍的容顏,抿著唇,沒有說話。
趙母也不在意她有沒有回答,逕自咕咬著道:「我和敬郎才剛成親呢!怎麼會有孩子呢?姑娘一定弄錯了……」聲音越說越低,雙眼合上,沉入睡鄉,臉上的神情因趙雅方纔的話而顯得分外安詳,唇邊勾著滿足的笑意,似是相信,只要自己養好病,丈夫不久後就會回來。
趙雅望著那張熟睡的容顏,良久,唇邊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
那樣薄弱不足採信的借口,也只有思夫成狂的娘親會相信了。
死人是不會再回來的!
十七年前的一場決鬥,父親命葬對方之手,留下提著肚子的娘親。娘親悲痛欲絕,自此縮人自己幻想的世界中,認為父親只是出了遠門,不久就會回來。
她甫一出生,面臨的便是父喪母瘋,有時想想也真奇怪,為何到今日,她沒隨著母親一起瘋?為何她還能如此冷靜,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彷彿所有的悲劇都與她毫不相干?
有時候,連她都覺得自己冷靜得可怕,冷冷的看著一切,也冷冷的感受一切,喜、怒、哀、樂到底是什麼滋味她不曉得,若非那一顆心是真切地跳動著,她或許要以為自己是個無心的人了。
也許,這世上總要有人是清醒的。
但清醒就得面對生活、就得面對困難,就得面對一切一切……
她又想起了春梅所說的依靠,娘的神志不清不就是依靠男人的下場嗎?以夫為天的過著日子,天一塌,世界也跟著頹把傾倒。
這樣的依靠,如果可以,她會選擇不要,可惜她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大廳裡的絲竹笑語聲依然幽幽地斷續傳來,而她只能困在這裡,困在母親的噩夢裡,永世不得翻身。☆☆☆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夭,不知天上官閉,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來閣,低紛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團?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清亮的歌聲伴隨著婉轉的弦音由紗帝后方流洩而出,圓滑的高低音韻輕柔轉換,珍蹤絃樂幽然迴旋,真個宛如白居易筆下所形容的「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薄語花底滑」一般超然出塵,餘音繞樑,不絕於耳。
纖白柔黃撫在七絃琴上,隱身於帝后的那矯顏沒有任何表情,挑弄琴弦、啟齒高歌的動作規律得彷彿只是一件例行公事。
簾外,數十雙眼睛正盯著那張紅紗薄幕引頸直瞧,恨不得那張礙事的薄幕可以在瞬間消失,讓他們一睹絡陽第一才女的美麗容顏。
這數十雙眼睛,有好奇的、有仰慕的、有淫慾的,但面對這一切,趙雅視若無睹,唯有那雙帶著邪情興味和偷懶,像是要瞧進她內心的目光,在她平靜的心湖裡撩撥出些許的漣滿。
趙雅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個男人,那個叫雷傲天的男人,他來履行他的宣告了!
這場奢華鋪張的晚宴,就是專程為他——塞北商業巨掌所舉辦的。
雷傲無住進趙家莊已近半個月,趙雅在趙家在雖不管事,但這麼大的事情,她就是想不知道也難。
這位有「驚風動雷」之稱的商業巨孽以礦業與畜牧在塞北起家,聲勢之大,宛如中原的無極門。這回來到中原,便是因為發現了北方的幾處礦脈,正準備要進行勘測開採。
這消息一傳出,自然引起北方商家的興趣,各商家蠢蠢欲動,皆想從中分得一杯羹,趙家在自然也不例外。
自得罪了無極門後,趙家莊的聲勢一落千丈,趙元展夫婦急欲攀住一名有權有勢的人,只是,礦脈開探合作一事的資金過於龐大,非趙家在所能負擔得起的,且想要與雷傲天做生意的商家多如過江之鯽,趙元展夫婦也不過是姑且一試,卻沒想到雷做天居然對他們表達了興趣。甚至接受他們之邀住進趙家莊。
趙元展夫婦的驚喜自是不可言喻,即使傾盡所有的財力,也宴討得貴客歡心,故而早從一個月前,便大肆重整趙家莊,雇回僕傭,硬是撐起場面好歡迎貴客的到來。
趙雅本來覺得有些奇怪,總以為以雷做天那樣獨霸一方的商業巨容懷疑的氣勢。「您躺著吧!爹的信上還問了您的病,要是等爹回來,您還病著,爹肯定會生氣的。」
趙母聞言,連忙道:
「我不要敬郎生氣,我躺著就是了。」
她乖乖的回到床榻上,自動拉起被褥蓋好,神情十足像個聽話孩子,一雙眼睛甚還可憐兮兮的盯著趙雅,「我乖乖躺著,敬郎就不會生我的氣,他就會快些回來了,是不是?」
趙雅點點頭,「娘乖乖養好病,爹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就會馬上回來了。」她哄著婦人,語氣卻仍是淡淡的,不摻絲毫情緒。
「我會乖,我會養好病。」婦人拚命點著頭,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困惑的看向趙雅,「姑娘,你怎麼喚我和敬郎爹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