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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沙其

  凌寒月點了點頭,答應了。

  無言微微一笑。「有勞你了。」

  這是她能為韓淵做的最後一件事。西門鷹受了韓淵的掌傷,非得調養個十天半個月不能痊癒,這一陣子是不可能來找他們的麻煩,而由京城到幻影谷最快也要半個月,以毀掉《絕命毒經》作為要挾,她不怕西門鷹不回幻影谷。

  她已經把時間拿捏準確,只待西門鷹回到幻影谷,她就會遵從師命,除掉這師門叛徒,而韓淵從此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只要等無極門的人一來,我就走,這一生,恐怕再也見不著韓大哥了。」她抬起無神的眸子,朝凌寒月誠摯地道,「凌姑娘,我把韓大哥交給你,往後的事,就要勞你多費心了。」

  凌寒月沒想到她居然會答應得這麼快,一時之間倒是怔愣住了。

  「這一生,我和韓大哥是無緣了,其實,或許在八年前,一切就已經注定了吧!」她仰起頭,輕輕歎了口氣。

  八年前那一別,她曾經想過,只要讓她再見到完好無恙的韓淵一面,只要一面,她就了無遺憾了,現在,她已經見到了,而且還與他相處了這麼長一段日子,她夫復何求呢?

  她的表情看起來是如此落寞,無神的眼瞳裡彷彿有著千言萬語待訴,凌寒月又是一怔,忍不住低喚:「柳姑娘……」

  無言輕輕一笑,轉向她,問:「我想趁無極門的人未到之前,再進去看韓大哥一眼,可以嗎?」

  凌寒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淡黃色的身影正要往韓淵的房裡走去,凌寒月突然忍不住叫住了她,「柳姑娘。」

  無言回過頭,「還有什麼事嗎?」

  「你……其實你也還深愛著莊主,是不是?」

  無言咬著唇,沒有回答。

  「既然你愛著他,為何當年要背棄他?」

  無言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在發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聲音細若蚊鳴:「背棄就是背棄,又有什麼好說的?都已經八年前的事,現在再提已沒有任何意義了。」

  往事不堪回首,一旦回首,就是無止盡的沉淪,這一點,無言很早就明白了。

  她轉過身,走進韓淵的房裡,隨即纖細的身子掩沒在門扉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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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扉「呀」的一聲被打開來,凌寒月端著藥走進來,她先將藥湯擱在桌上,然後慢慢地走到韓淵床邊,仔細地端詳她誓死效忠的人。韓淵的臉色已經出現正常的血色,呼吸也平穩順暢多了,可是,他的雙眼依然緊閉,沒有轉醒的跡象。

  她輕輕地蹙起了眉,淡漠的眼神裡流露出一抹擔心,柳姑娘說莊主最多三天便會醒過來,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但他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不會出了什麼差錯呢?

  不祥的念頭一湧人腦海裡,凌寒月急忙甩甩頭,告訴自己,第三天還沒過呢!或許莊主待會兒就醒了,她根本毋需庸人自擾。

  她轉回桌旁捧起藥湯準備喂韓淵喝下,才一轉過身,韓淵便已慢慢地睜開眼睛。

  睽違已久的陽光令乍醒的他微微瞇起眼睛,他試著想坐起來,卻覺得全身的精力好似被抽光了似的,酸軟得連簡單的抬手動作都辦不到。

  「莊主,您醒了?」凌寒月素來冷淡的聲音夾雜一絲喜悅。

  「扶我起來。」他命令著,發覺自己的聲音也同樣虛軟無力,因而不悅地皺起眉來。

  凌寒月馬上放下藥碗,扶他坐起身。

  韓淵吃力地坐了起來,胸口的窒息感讓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莊主,您該喝藥了。」她重新捧回藥碗,端到他面前。

  韓淵沒有接過藥碗,閉著眼狀似歇息,卻又問:「無言呢?」

  凌寒月微一遲疑,才道:「柳姑娘她走了。」

  「走了?」韓淵霍地睜開眼睛,「她去哪裡了?」

  凌寒月面無表情地道:「她回幻影谷去了。」

  韓淵直視著凌寒月,眼神在一瞬間凌厲得叫人心寒,「是你要她走的?」

  他的口氣溫柔得可疑,凌寒月跟了他六年,她很清楚,韓淵口氣愈柔和時,就表示他的怒氣愈加旺盛。

  她也不懼,勇敢地迎視著他的視線道:「是。」

  韓淵扯動嘴角,微微一笑,笑聲中不帶任何感情,「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是誰給你這個權利,讓你擅作主張的?」

  「屬下知罪,甘受莊主責罰。」

  韓淵又是一聲冷笑,「你是怎麼跟她說的?」

  「西門鷹原本不是莊主的對手,若不是因為柳姑娘的緣故,莊主絕不可能著了西門鷹的道,所以,只要柳姑娘在的一天,莊主就離不開危險——」

  凌寒月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臉上已挨了一巴掌。

  韓淵雖然中毒初癒,但功力依然不容小覷!凌寒月一張俏臉被他打得歪向一旁,血絲立即順著她的嘴角滑了下來。她的臉色連變也沒有變過,依舊垂首站立,好像韓淵根本沒打過她似的。

  「她就這樣離開了?」

  「是的。」

  「她臨走時有沒有說些什麼?」

  「她要屬下好好照顧莊主。」

  韓淵冷哼一聲,眼神冷得駭人。只見他推被下床,拖著虛弱的身子便要朝外頭走去。

  凌寒月見狀,一個閃身擋住他的去路道:「莊主,您要去找柳姑娘?」

  「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管了?讓開!」

  「容屬下冒犯,屬下不能讓莊主去找柳姑娘。」

  韓淵瞇起了眼睛道:「你好大的膽子,連我都敢攔?」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為莊主設想,別說莊主中毒初醒,身子尚虛弱,根本禁不起旅途勞累;況且,西門鷹依然虎視眈眈,屬下不能讓莊主涉險。」

  「讓開!」韓淵再次冷喝。

  「屬下是為了莊主著想,請莊主三思。」凌寒月挺立不動,面無表情。

  「為我著想?」韓淵撇唇冷笑,眸光冷得嚇人,「無言也是為我著想,可是,你們卻從來就沒有來問過我,你們的著想我要是不要!你到底讓不讓?」

  「請恕屬下冒犯,屬下不讓。」

  「你再不讓,休怪我不客氣!你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即使我受了重傷,你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凌寒月緊抿著唇,以行動表示自己的堅決。

  「很好。」韓淵微一點頭,一掌猛然拍出,「砰」的一聲,凌寒月胸口中掌,猶如斷線的紙鳶般朝後飛了出去,而後重重地跌落在地上,鮮血從她口中狂噴出來。她的眼神流露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不相信韓淵竟會對她下這麼重的毒手。

  韓淵快步走了出去,走過她身旁時,腳步一頓;她看著他,只希望能從他眼中找到一抹關心或歉疚!只要一點點,她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她找不到。

  「等我回來時,我不要看到你在綠柳山莊。」他淡淡地丟下這句話,腳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他那決裂的話猶如一支大鐵錘,重重地撞擊她的胸口,令她的胸口一痛,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來。

  六年的跟隨、六年的恩義、六年的真誠,到頭來竟比不上一個曾經背棄過他的女人!在這一刻,她總算知道,自己對韓淵而言,只是個得力助手,其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對她而言,在六年前的那場救命之恩後,韓淵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全世界啊!

  她突然笑了起來,先是低低啞啞的笑聲,而後卻成了放肆的狂笑。

  多諷刺的事實,她視韓淵為天,但在他心中,她卻什麼都不是。

  她依然大笑著,眼淚卻隨之滑了下來,跌到地上,馬上就被地面吞沒,消失無蹤,就如她的滿腔深情,只能消散在這天地間,沒有任何人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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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幻影谷因終年瀰漫著濃霧,就像雲間的一抹幻影,故而被稱作幻影谷,傳說只要能夠找到幻影谷,無論是生了多重的病,只要未斷氣,就能夠起死回生;傳說幻影谷就在終南山的某一個地方,但是卻沒有人能夠找到這塊聖地,傳說幻影谷其實是天界秘境,凡人無法到達……

  眾多的傳聞為幻影谷平添了諸多神秘的色彩,也令武林同道茶餘飯後有話題可聊。而在這片霧氣瀰漫的山谷裡,向晚時分,霞光掩映,更為山谷增添迷離之美。

  一陣琴音幽幽地由一棟小木屋裡傳了出來,隨風斷續傳來,飄散在空中。

  小木屋就建在樹林間,屋子的四周種滿了奇花異卉,只是任何稍涉醫理的人看了,必然會驚訝地發現,這些奇花異卉全是常人連求都求不到的醫療聖藥,任何一種都千金難求,而這裡竟種了這麼一大片!

  木屋裡,一名女子正坐在一把七絃琴前,那琴音便是由她的指間流瀉出來的。女子的表情寧靜,指下流動的音律卻充滿著淡淡的幽怨,似是有無盡的心事。

  一陣如饒鈸般刺耳的笑聲驟然響起,一名瘦長的男子大踏步走了進來,「無言師妹,你好大的雅興,竟還在這兒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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