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顯示收件匣裡有十數封信時,她心臟微微一怦,懷中的小說登時被忘到腦後。
「垃圾信、垃圾信、垃圾信……」她的興奮與期待之情漸漸被一封封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廣告信給澆熄,惱火地移動手上的鼠標拚命刪,一下子按得太快,把那個熟悉的代號和另外一封秋紅寄來的信也一併砍掉了。
她連忙到「刪除郵件」中把那兩封信救回來,在打開信件前她放在鼠標上的手指頓了頓,猶豫了一下。
三姊秋紅遠嫁日本,她寄e-mail來,自己又怎能罔顧江湖道義、姊妹情深呢?
冬紅先打開三姊的來信。
小妹:
快快快!火速幫我寄來美心巧克力一箱。可惡的織田豐走恐怖軍國主義和納粹分子的走狗,竟然嚴格規定全家上下誰都不准幫我偷渡巧克力,我知道織田豐對妳這個小姨子不會有戒心,而且妳可以說是要寄特殊飼料給勞勃和狄尼洛吃的,所以趕快趕快,幫我寄美心苦甜巧克力來,最好能再加上幾包炭燒咖啡豆和紐約辣雞翅……盡快盡快!
身處敵方陣營水深火熱的三姊秋紅上
看完這封十萬火急的「催糧信」,冬紅忍不住微笑起來。
秋紅懷孕有喜了,日本望族織田家放煙火辦宴會大肆慶祝,幾乎鬧到舉國歡騰的地步,簡直跟皇太子妃有身孕時有得拚。
愛妻情深的織田家貴公子,自從老婆懷孕後就成天戰戰兢兢、神經兮兮,把老婆捧在手心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只差沒有休一年的陪孕、陪產和坐月子假,好整天盯著他老婆的一舉一動。
「不要讓我看見妳拿比一朵櫻花還要重的東西!」
這是三姊夫的警告,秋紅氣得要命,冬紅卻覺得浪漫無比。沒想到言情小說中的經典用語竟然會在現實世界裡出現,讓她不由得對三姊夫刮目相待。
冬紅指尖在鍵盤上敲打,回了一封信
三姊:
恕難從命,因為我明白姊夫不希望孩子在妳肚子裡就遭受雞翅的攻擊,和巧克力的過度刺激,為了避免你們夫妻為這件事傷和氣,我會寄兩包紫菜乾給妳補充大海的營養和力量,還有一箱輕鬆搞笑的愛情小說讓妳做好胎教,在異鄉請珍重玉體,就這樣。
Ps:爸媽讓妳把勞勃和狄尼洛帶去日本,是為了要妳一解思鄉之苦,不是讓妳拿來當幌子招搖撞編的,切記。
手執咖啡、懷揣小說的冬紅上
「愛人跟被愛果然都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啊。」她發出信後,情不自禁地搖搖頭。
一旦愛上了一個人,就要為那個人,那個家庭付出最少百分之五十的自己,而且也要接受對方的規範、枷鎖、責任……雖說愛情是犧牲和無私的奉獻,但冬紅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自己幹嘛要這麼委屈?
這就是她不想結婚、不想談戀愛的另外一個不可告人的原因。
想是這麼想,可是當她要打開「中國人」寄來的信時,心裡的期待和嘴角的微笑相形之下就很可疑。
鼕鼕:
倫敦的秋天霧氣濃重,我開始厭倦這種睡醒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了。天知道我竟然會發出這樣的感歎,不不不,我怎樣都不承認自己變老,我還是可以過著大杯酒、大塊肉的輕狂日子。前天收到妳寄來的信,提到妳從來沒有看過倫敦的大笨鐘,或許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一起站在大笨鐘前擠眉弄眼,像兩個傻呼呼的觀光客大呼小叫、大驚小怪
中國人上
冬紅甜甜地笑了起來,難掩頰畔隱約的小梨窩。
中國人:
我很感動你願意陪我像個傻呼呼的觀光客在大笨鐘前大呼小叫、大驚小怪,只可惜我不敢搭飛機,長到二十歲,三次被迫搭飛機都是為了要參加姊姊們的婚禮,三次都令我頭暈目眩、心悸不已,所以我不認為我還有勇氣再搭飛機。
不過還是謝謝你,祝你倫敦之行愉快。
鼕鼕上
回完了信,她這才心滿意足地翻開小說,享受一星期一次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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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大飯店浪漫優雅的法國廳裡,慵懶動人的香頌音樂迴盪在人與人,桌與桌之間。
黑髮碧眸的嚴坦斯坐在臨近大片綠蔭與水池景觀的窗邊,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桌上水晶瓶裡的一朵紫色玫瑰花。
坐在他對面身著最新一季香奈兒夏裝的美女,是社交界最新崛起的一顆明珠,父親是過氣的黨政大老,頗有幾個閒錢,供應女兒出國放洋留學回來,如今儀態培養得高雅中帶有現代女子的輕快爽俐,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自然的魅力。
英俊挺拔的坦斯是國內外社交界有名的貴公子,渾身散發著神秘的氣息,加上傲人的龐大身家,是少女們的夢中情人和各家貴婦人眼中的最佳金龜婿。
本來坦斯是很滿意這樣的人生——喝喝美酒,摘摘花,醉臥美人膝,醒握天下權,搭乘頭等艙與美麗空服員調笑,遊歷世界各國風情‥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天早上他在羅馬飯店的茉莉花香味中醒來,突然覺得厭倦了這一切。
有什麼意思呢?流連在一個又一個美麗女子的床上,喝一杯又一杯陳年香醇的美酒,到最後,他發現心底空空洞洞的,生活好像一點特別的感覺都沒有。
溫暖,他驀地渴望起屬於一個溫馨家庭的溫暖。
不是很好看卻可口的家常菜,不用擺得滿滿一桌,只要三菜一湯,一盞暈黃的燈光,一個深情款款、笑語嫣然的小妻子……呵呵,最好還要有一個白白胖胖、咯咯笑的小寶寶……
慘了,他真的病得不輕。
坦斯內心強烈掙扎,矛盾得要命。
兩邊在拉扯著,一邊是渴望幸福安定的家庭生活,另一邊則是繼續遊戲人間——都是可惡的瑞恩惹的禍!
誰讓他的好友一頭栽進婚姻的墳墓裡,還每天樂陶陶、幸福無邊的樣子,惹得他千年修行搖搖欲墜。
「嚴先生,你在想什麼?」
李雲蘭的聲音驚醒了他,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發呆良久。
他眉毛一揚,嘴角微微上勾,露出顛倒眾生的性感笑容,「抱歉,妳的美令人情不自禁地失神了。」
雲蘭看得心臟怦怦狂跳,差點連魂都飛了,她努力擠出落落大方的笑容,「嚴先生,你太客氣了。」
上流社會淑女的習慣性用語之一,不過也是最今他倒胃口兼沒興趣。
扣一分。
坦斯不動聲色,優雅地拿起雪白餐巾擦拭嘴角,似笑非笑地輕問:「今天的餐還滿意嗎?」
「很可口,我還以為只有在巴黎才能吃得到這麼道地的法國美食。」她略顯緊張,微帶刻意地揮揮塗著亮粉紅蔻丹的柔夷,「我曾在法國最有名的聖艾彼餐廳吃過飯,他們的佛羅倫薩烤牛排還不及眼前的。」
造作賣弄,再扣一分。
「謝謝,我們的主廚會很高興。」他抿著薄唇暗暗地笑了,看在雲蘭眼裡,更是如癡如醉。
噢!難怪有那麼多女人對他趨之若鶩,難怪他的身價一直居高不下,像他這樣迷人的白馬王子,不用說絕對是男人中的極品。
她倏地抓緊擺放在膝上的餐巾——父親說過,他們家族想要東山再起,就得靠選舉,想要當選,就得要有金援,想要金援,就得找一個有錢有勢、資產龐大的丈夫。
就是他了!她既興奮又著迷地想著。
集英俊與財富於一身,正是她尋覓已久的乘龍佳婿。
「嚴先生……」她努力掩飾心裡的緊張,笑吟吟的說:「不知道嚴先生平常有什麼消遣?」
她眼裡的垂涎光芒強烈到不容忽視,早習慣被w姝當作獵物的坦斯焉有認不出的道理?
「消遣嗎?」他很認真地想了想,「星期一,到PUB跟酒保拚酒,星期二,約朋友回家拚酒,星期三,到朋友家拚酒,星期四……嗯,星期四比較特別,為了身體著想,我星期四戒酒一天,改換到朋友家玩兩把,星期五就到酒吧跟外國客人喝喝啤酒,星期六……」
雲蘭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到最後漸漸有點變青了,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呃,嚴先生,你真幽默,呵呵呵。」
「李小姐有興趣的話一起來,酒伴是越多越好。」他迷人一笑。
她瞠目結舌地瞪著他,驚疑不定,不知道他說是真是假。
就算她再渴望得到他的人,卻不想嫁給一個酒精中毒的酒鬼啊!
「李小姐,今天是星期一,晚上有空嗎?我跟妳介紹一下不錯的PuB,酒保聽說還是歐洲調酒大賽冠軍,他調的雞尾酒香醇可口,保證一杯就倒。」他笑咪咪地說,「我正在挑戰喝完第二杯還能夠走直線……妳要不要來試試?」
雲蘭花容失色,「不、不用了……我、我剛好晚上有事。」
開什麼玩笑,就算他條件再好,她家可是出了名的黨政世家,怎麼可以被八卦污點醜聞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