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緊濃眉,「我怎麼醫好你母親的?」
「你給她一把新豎琴,她向你說謝謝。」她笑了,他也是。「傅蓋文。」她說。
「嗯?」
「謝謝你救了媽媽。」她說道。他向她彎身致意,她優雅地伸出她的手。
他執起她的小手印上一吻。「樂意之至,米雅小姐。」他微笑,她笑笑跑回主塔。
蓋文看著她的背景許久。他剛剛實在不可置信的驚愕中瞭解了一件事,這孩子和他母親是那麼神似,米雅出生之時他母親就在那女修院裡。
他搖搖頭不願再多想,不只是為著這驚人的認識,更因為他不敢去想這件事實的後果。
他心情沉重地走過庭院尋找他的舅舅。
克莉小心翼翼地跨過腳下亂石殘木,登上主塔外的城牆準備和蓋文碰面。稍早聽到他在庭院和他舅舅說話。
她走向主塔毀損的大門,撫摸著石子砌成的門檻,看向塔內深深歎息。
曾是明亮又優雅的大房間現在變成空曠的廢墟。大部分的地板都被毀了,崩落在麵包室及儲藏室後拱型巨石天花板上。
克莉看著自己一手造成的破壞。去年夏天她硬著鐵石心腸放了火,金格堡的守護者親手把城堡推進萬劫不復的毀滅深淵。
現在命運之神把她帶回這裡,她需要更大的勇氣來重建它,她舉起顫抖的手觸上臉龐。溫熱的淚水浸濕了她的指尖。
蓋文呼出一口折氣抬頭看著鐵閘門。在他頭頂上的鐵欄危險地向一邊傾斜。他伸手抓住最低那條鐵柱,它一動也不動。他跳起來用兩隻手抓著,鐵門在他的重量下絲毫不為所動。
「焊接得真牢,」他低喃。他用力搖晃身體,鐵門仍動也不動,該找個鐵匠來把門先熔化才好修理。
「麥約翰會罵你的。」米雅突然出現說道。
她點頭。「你不該掛在門上蕩的。約翰說威廉和我不可以這麼做,否則會摔斷脖子。」
「這個門不會因為任何人搖晃就掉下來。不過約翰是對的,你們在玩耍前要先想想是否安全。」
「那些小伙子不會在乎的,他們非常勇敢。」米雅睜著和他母親同樣的藍眸撲克著他,他瞬間有些失神。
「小伙子?」
「派克和洛比,馬弗巨的兒子。在你們來金格堡前,洛比像只松鼠在門上爬上爬下。」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他忍著笑。「不過我還是希望你的朋友們能小心點。」
她點點頭。「我可以吊上去晃晃嗎?」
「只有一下子,在我的監視下。」
「請幫我吊上去,傅蓋文。」
他幫她握住鐵柱。「威廉的媽媽不准他吊著玩。雖然他是薩遜納人的兒子,可是我們都很喜歡他。他懂很多邪惡的字眼。」
「你母親會讓你爬上這裡嗎?」
「只要我爬得像男孩子一樣好就不反對。不過爸爸說這不是女孩子做的事。不過你不在乎,因為你幫我吊上來。」
他微笑。「時候到了你就會變成一個高貴的小姐,現在這樣玩沒什麼關係。」
「傅蓋文,你現在是我爸爸嗎?」
「我是。不過我從來沒當過別人的爸爸,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
「喔,這不難反正只有我一個。馬弗巨就累了,他有八個兒子,和一大堆的乾兒子。」
「那真是個挑戰。你爸爸是怎樣的人?」
「他一直忙著他的馬和士兵,常常離開家去做國王派給他的任務。他的吼聲像打雷,我不喜歡。」
「他會吼你嗎?」
「不,是對媽媽吼。我一點也不喜歡。抱我下來,傅蓋文,麥約翰來了,他也會大吼。」
「某些時候而已。」他轉頭看向約翰。
「這些小孩總有一天會受傷。」約翰咕噥著。米雅對他無辜一笑後跑開。
「她很機靈。她讓我想起了我母親。」
約翰皺起眉頭。「我也有這種感覺。銀髮,藍眼,嗯,她像你媽小時候。」
「克莉說米雅是從我母親待的那家修道院被領養的。」蓋文說。
約翰瞪著他。「什麼時候?」
「在海奧利毀了那個地方後,米雅那時大概一歲左右。」
「她真的會是嗎?」約翰思索著。「喬安那時是院長。她有提過米雅的父母是誰嗎?」
「沒有。」蓋文推測。「我想亨利可能是她父親吧。這也可以解釋她為什麼長得像我們,不過克莉也不確定。」
約翰深吸口氣看向蓋文。「我不是想暗示什麼,不過你知道亨利曾和你母親相當親密,他曾想娶她,在她嫁給你父親前。」
「我聽說過。你的看法如何,約翰?」
他舅舅搖頭歎息。「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個奇跡,有那種銀金髮色是很不尋常,不過我們需要其他的證據。」
「嗯,的確是有可能。」他回想起小女孩夢境中那個溫柔的女人,或許是因為他母親那時在修道院裡曾幫忙照顧米雅,所以小女孩對她有著嬰兒時期的記憶吧。對,一定是這樣的,他告訴自己。
「我想有關她生母的紀錄也該被火燒了吧。算了,別再胡思亂想了。」約翰道。
蓋文點點頭。「嗯,你今天早上說的那些煙囪該怎麼辦?」
「在主塔外我只看到通風口和廚房的煙囪,我想我們可以在煙囪下造個新的火爐。」
「我會去看一下,」蓋文回應,「克莉現在一定在等我了。她答應今天帶我看看大廳和臥房。」
「小心她把你從破損的地板縫裡抓住扔下去。」約翰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後離去。
克莉聽到蓋文登樓的腳步聲,迅速地抹去臉上的淚。「多好的早晨,小姐。」他說著。她點點頭從他身邊走過,走進房間裡。
「可是你好像不太好。」他觀察著。
「看著這裡令我難過。」
他深深歎息,看著房裡拱形的天花板,焦黑的牆和拱形的窗戶。「這曾是個很美的房間。」
「是的。」她顫抖地說,「大得可以放下好幾張桌子,可以直接從廚房取得食物和水。玻璃窗,天花板上的雕花琉璃,還有一面畫滿蘇格蘭的紫紅薊花的牆。」(譯註:蘇格蘭國花。)
「這裡有火爐嗎?我怎麼沒看到牆上的壁爐?」
她指著。「在那邊的鐵盆,房間中間那個。我們通常在那裡燒煤炭,雖然亨利總是抱怨並派人送木材來燒,鐵盆在那堆木材中間。」
「我懂了。不過我想建個有罩的壁爐較好,這樣房間會比較暖和,煙也比較少。」
「金格堡是個舊堡,大部分是幾代前就建好的。事實上我們只有兩個真的壁爐,麵包室一個,廚房一個,其他地方我們都用鐵盆。」
晨光裡的他閃閃發亮。他的外形俊美堅實。她想撫摸他堅毅的下顎,再次感受他靠近她時的溫暖。
她想起他昨晚的吻,還有他的話,一陣渴望流過她全身。仍在新感受的歡愉和舊有的強大恐懼間掙扎。
「亨利有多少士兵在這?」
他的話提醒她他重建城堡只為了讓軍隊駐進。「兩百人左右,他們住在東南和東北的塔裡。你也想帶這麼多的人來?」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派到這裡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他們也不能住在原先的地方。那些塔都毀了。」
「這兩個塔的牆原本就很薄,而且有破損,我父親曾想要重建這裡可是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西邊的高地上。」
「我會雇石匠來檢查整個建築並重建的。」
「那要花上好幾年。」
「嗯。我想至少兩年,才能看到城堡完全建好。」
她瞪大雙眼,他說話的態度好像她是他的妻子,他的搭檔,彷彿建城堡是為了享受,不是戰爭;彷彿國王不曾存在,彷彿他珍惜她的意見。
她已經習慣被吼,被指責,還有那一個個冷清孤獨的夜晚;她已經習慣了有個厭惡她的丈夫,發現不知如何接受這個不責難她的英格蘭武士。
「不過還有比那兩個塔更重要的事,我們當務之急是要有足夠的臥房。現在我們住的小房間已經很明顯的不舒適了;沒壁爐,而且離馬房太近,而且愈來愈擠了。」
她昂起頭。「我會把米雅送回給弗巨和茉拉。」
「小姐,我並沒有要你這麼做。」他疑惑地看她。「你女兒理當住在這裡,不過我很快就會為她清出另一個房間來,小威廉的鼾聲比約翰還大呢。」
克莉放心地笑開。蓋文也回以微笑,然後作勢朝樓梯走去。「樓上有多少臥房?」
「共四個。其中兩上較小的順著厚牆而建,堡主的主臥房也在那裡。」
四個拱門分散坐落於樓上長廊,拱門的木板仍然結實,優雅的弧形造型上有著煙熏的痕跡。
克莉在前面把門打開。
「這就是主臥房。那邊角落還有另一個門直接通往樓下大廳。」
「這是你的房間嗎?」
「我和女兒睡在這裡,亨利睡樓下,他喜歡有私人空間。」
她最後一次來這裡是監督僕人把裡面傢俱搬下去,現在這個房間空曠如樓下大廳,地板壞了,窗戶破了,冷風颼颼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