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錄音機又回到自己的手上,宮千秋興奮地將耳機裝在耳朵上,迫切想聽聽五年前所錄的內容。
「等等。」陶酣阻止了她。「上班時間到了,得回公司,還是回去再聽吧。」他幫她將隨身聽收入背包中。
「也好。」宮千秋聳聳肩。
「走吧。」陶酣站起身走出包廂。
☆☆☆☆☆☆☆☆☆☆ ☆☆☆☆☆☆☆☆☆☆
「胥總監,這是我的節目企劃書,你過目一下。」宮千秋花了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策劃節目內容,今天終於趕上自己所說的期限,將企劃書呈給胥郡。
胥郡將文件拿起來過目一番。「大致沒有問題,你先放著,我詳閱後再與你討論。」
「好的。」宮千秋轉身步出總監辦公室。
「千秋。」
「還有什麼交代?」宮千秋回頭。
「呃……你先坐下。」胥郡走向辦公室的沙發。
宮千秋坐定,看胥郡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而坐立難安。
「胥總監,有什麼事儘管交代。」宮千秋笑著說道。
「呃……不是公事。」胥郡停頓了一會兒,思考著如何啟口。「那一天,在對面咖啡廳的那個女孩……最後沒事吧?」
那天他斷然離去後,這些日子以來始終心神不寧,冰映那日淒然盈淚的蒼白臉龐一直縈掛在心房,他直問自己是不是過於冷漠狠心,這樣待她對嗎?她為何會找他找到台北來?她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在台中,上來台北可有依靠?太多關於她的問題惱得他近日無法專心工作,沒有確知她無恙,他的心湖無法恢復寧靜。
「胥總監。」宮千秋見他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開口喚他。
「嗯?」
「你沒事吧?我看你剛剛不知在想什麼,想得出神了呢。」
「沒……沒事。」胥郡搖頭。
「那就好。那位謝小姐我想她沒事吧,她沒再來找過你嗎?」
胃郡搖頭。
「她自己一人隻身來台北,我怕她有什麼不測。」胥郡煩躁地撥了撥頭髮。
「既然擔心她,為何當日如此絕然地離她而去?」她看出當日在咖啡廳他不如表現的如此冷漠及無動於衷。
「我……」胥郡更形煩躁,起身在辦公室中踱步。
「她喜歡你,不是嗎?」宮千秋也站起身。她實在為謝冰映抱不平,謝冰映只是單純地喜歡他,為何他要如此冷漠的回應她的愛?
「我無法回應她的愛。」胥郡歎了口氣,更是煩躁地加快踱步的步伐。
「為什麼?」
胥郡停止踱步,仰望天花板許久,才將視線轉到宮千秋身上,眼神冷漠異常。
宮千秋打了個冷顫,他這眼神正如第一次見面一樣,充滿敵意。
「我愛的是陶酣。」他緩緩說道。
宮千秋被他突來的感情表白嚇住,愣了半晌,他怎會對她如此坦白?
「無法接受同性之愛?」見到她被他的表明喜愛同性所震懾,語帶譏誚地問道。
「不是,只是……為何你會認為自己愛他?」宮千秋腦中浮現前日陶酣以他的觀點論述胥郡的感情,不知胥郡對陶酣是否如陶酣所言?
胥郡又仰頭盯著天花板半響,整理了思緒後道:
「這個世界將情愛分為異性戀與同性戀兩類的看法太過偏狹。情愛對象是異性,世人認為這段感情正常,值得接受祝福;對象是同性,世人就硬是貼上個『異類』的標籤,給予諸多壓力、排擠及議論,直至這段感情消失『夭折,而我不認同這種情愛二分法,我只想愛誰就愛誰,不管他的性別為何。」
胥郡冷聲陳述著他的情愛觀。
「你認為我是同性戀也好,雙性戀也罷,我只是知道我愛他,不管別人以異樣眼光看待,道德如何的譴責,我只管愛我所愛。」他根本不將社會教條看在眼裡,他只知他無法掩蓋心中狂焰,他可以為陶酣生、為陶酣死,不求回應的愛他。
「你愛陶酣哪一點?」宮千秋對他的愛仍有疑問。
好個義無反顧的「愛情無性別論」。對於男女之愛,她從未想過這個層面,只知道情愛對象的不同而分為同性戀、異性戀及雙性戀,這些與胥郡的情愛觀點比較,倒顯得膚淺。
「我……」胥郡被問得無言以對。
「請容我直言,」宮千秋站起身,在胥郡旁踱起步。「在我看來,你那種感情壓根兒不是什麼愛,你對陶酣的感情只是個人主義作祟。」
「哼!」胥郡冷眼睨著她,示意她繼續下去。
「你說你愛陶酣,倒不如說你剛巧愛的對象正好是陶酣。你的生長環境之優渥應不亞於陶酣,優涯的環境再加上自身的完美外在,你們就如天之驕子,這樣的環境造就你們孤傲的性格,你們不屑與常人為伍……別急著否認。」
胥郡想插嘴辯解,被官千秋一語堵住。
「陶酣的放蕩及你的孤僻就是最好的證明,偏偏這個社會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有多少?你的自傲讓你拒絕主動接觸人,以淡漠示人,其實內心又非常渴望被瞭解及被愛,卻又害怕被人所傷,所以你積極找尋自己的同類,以為相同的成長背景能讓對方更深層瞭解自己內在核心的孤寂,以為對方因瞭解而能回應同等的愛,不會給予傷害。於是你遇到了陶酣,理所當然的對陶酣投注這些孤寂歲月所隱藏的熱情。但你認為這樣的愛是愛嗎?」
胥郡又要開口反駁,再一次的被官千秋阻止。
「在我看來這只是長期累積的渴望而讓壓抑在內心的情感滿溘,今天你遇到任何人都一樣,不管他是誰,你還是義無反顧的付出熱情,但那熱情過後呢?你還會愛著對方嗎?」宮千秋繼續道。
「說了那麼多,我也不管我說對了多少,反正事實如何,你自己心知。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你不公平,你縱容自己自以為是的愛蔓延,卻阻止謝冰映對你的喜歡,這是你們這種位處社會金字塔頂端的個人主義,延伸出近乎病態的感情潔癬作祟。」宮千秋一口氣說完,為謝冰映抱不平。
「說完了沒?」胥郡俊美的五官緊繃著,一雙凌厲黑眸似要吃人般緊盯著宮千秋。
之退沒。別以為我不知道,若依你的高標準來尋找伴侶,謝冰映絕對比陶酣更符合你的條件。謝冰映一看就知非普通人家出身的氣質,眼中與你同樣有著深沉的孤寂,還有她面對愛情有著比你更加義無反顧的勇敢,她更適合你。只是你,」宮千秋在胥郡身前站定,仰著頭,手指著他繼續道:「你無法接受她過於平凡的外表。」
聽完她的一番論述,胥郡並沒有立即反應,只是寒著臉直瞪著宮千秋,久久不語。
兩人僵捋著,時間仿若靜止,室內瀰漫著風雨前的靜默。
「說完了沒有?」胥郡清冷的眼冒著怒火,大有一觸即發的趨勢。
「剛好說完。」宮千秋無視於他難看的臉色,笑吟吟地對著他。
「說完了……你可以出去了。」胥郡指著大門,聲音冰冷地下逐客令。
「怎麼,我所說的針針見血是吧?不能面對太真實的自己?」宮千秋知道自己簡直在持虎鬚。她緩緩移步至大門。「從小一起成長的青梅竹馬總是比自己更瞭解自己,這也難怪,要是我,我也不選擇一個從小看我到大的人做為終生伴侶,一點隱私都沒。」
「出去。」胥郡臉部扭擰,像是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遵命。」宮千秋仍舊笑意盈盈的行了個舉手禮。「嗯,得想想中餐要來吃些什麼。」邊走邊自語著,根本沒把胥郡將爆發的怒氣看在眼裡。
待宮千秋走出辦公室合上門後,胥郡頹坐在椅子上,撫著愁結的眉頭。
他對陶酣的感情真的如她所說一般,只是感情滿溢?
他對冰映真的不公平嗎?
難道自己真是如此的盲目與自私?
自己的孤寂是自己造就不是環境逼迫?
「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個宮千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原以為向她探問謝冰映的情況,可以使自己較為寬心,想不到更是讓宮千秋逮到機會在漣漪不息的心湖攪得波濤陣陣。
第五章
乘著沁涼的晚風,宮千秋散步在月光下。站在天橋上仰望著明亮的月亮,今晚的月色格外耀眼。
回想起日間與胥郡的對話。
—陶酣說他與胥郡因環境造就某些相似的性格,既然胥郡對感情如此的偏執,那陶酣呢?
陶酣的玩世不恭、陶酣的花名在外、陶酣的揮金如土,他的一切一切只能用聲名狼藉來形容。而他卻不甚在意,任這些不利他的流言流竄在週遭。他這樣的生活方式何嘗不是一種墮落?
她好奇著對生活如此漫不經心的陶酣,又是以何種態度來看待他的感情生活?她心知他對流言中的那些鶯鶯燕燕並非真心,就如上回在PUB遇到的姚菁為例,她觀察到陶酣與姚菁兩人雖然嬉笑地打情罵俏,但陶酣滿面的笑意並未達他的眼。再怎麼偽裝,眼神總是騙不了人的,她猜陶酣與那些女伴的交往,只是當調劑生活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