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夜空笑著拉下他的手,他便順勢握住她的。看著自己的手被包在他寬大的手掌裡,她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受,感覺被珍惜、被呵護。唉,她怎麼會傻到認為他眼中還會有其他人的存在呢?他以他的方式愛著她,誠懇得讓她想落淚。
「你對我真好。剛剛那冷冰的樣子,我倒沒見過呢!看來你的不快樂使你心中的冰雪愈積愈深了。」
「我不是一直都不快樂的,遇見你之後,我的心底愈來愈溫暖。最近我常想起一闕詞,那是我最深沉的渴望——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他輕輕的說著,卻讓宋夜空大為震動。
她愕然的看著他,這不就是納蘭的詞嗎?若你能如天上的皎月一般,光華永隨我左右,那我心中的冰雪願意為你而融解。
是這樣子的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竟能媲美春風?在他冷硬淡漠、沉默無言的外表下,竟有那麼大的空間讓她任意撩動?
她靠向他寬闊厚實的胸膛,為他的柔情而心醉。在他峻冷的外表下,有著一事俠骨柔腸;那一顆看似冰封卻蘊藏烈火的心,其實有情又有義啊!
* * *
「是誰允許你盜傳我的命令襲擊星月盟?」倚在窗旁的男子口氣凜冽似冰,嚴厲的看著一臉驚惶的陳勝。
陳勝偷偷的打量了這香港最大幫派「洪流門」的頭頭一眼,又趕忙低下頭來。
真……真是太嚇人了!他原本以為殷皓月的氣勢已經夠驚人了,沒想到還有人可與之相比。
「我……我只是聽……聽您說,洪門與星月盟只能有一支在這世上存活,所以……」他知道盜傳命令後果嚴重,何況跟前這魔頭在道上更是令人聞之變色,不由顫抖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
「哦?洪流門現在由你當家嗎?怎麼我的屬下也對你言聽計從的?你的內線倒布得挺快的,我實在不該小看你。或者……你在暗示我應該退位讓賢了?」謝蒼飛語氣輕柔得令人泛起一股寒意。
「不……不是的,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做,我……我只是想幫點忙而已……」他連忙辯解。
「哼!我的意思是雙方公平競爭,不是不入流的偷襲,我洪流門不屑幹這下流勾當!」他的怒火愈熾,臉色就更加陰沉晦暗。
陳勝這下三濫的東西,竟敢讓洪流門蒙羞。他握緊拳頭猜想著殷皓月的反應。
殷皓月雖冷靜理智,此刻一定也憤怒不已吧!他接下來的反擊,絕不容小覷。
眼前這面容猥瑣的小人,一看便知無比奸惡,當初福叔為了一償數年前之人情,哀求他收留這個雜碎,實乃大大失策。
他橫了一眼立在身旁滿臉愧疚的徐福。唉!他怎能狠心拒絕這從小便照料他長大,猶如第二父母的老人呢?
陳勝被謝蒼飛瞧得頭皮發麻,抖著聲音哀求,「我……我知道錯了,請看在福叔的份上,饒我一命,求求您……」生死關頭,哪還顧得了尊嚴形象,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了起來。
一旁的徐福在心中歎了口氣,要不是欠陳勝的父親一個人情債,他真想一掌斃了這個鼠輩。老大今天若不動手整治他才怪哩!瞧他氣得臉都黑了。跟在他身旁二十幾年了,早已摸清他的習性,他動怒的徵兆已一一顯現。陳勝的輕舉妄動惹火了一向高傲的主子,讓他在星月盟矮了一截,他若沒殺了這混蛋,就該慶幸了。
果然,謝蒼飛投給徐福一記森冷責怪的眼神之後迅速出手;他抓起陳勝的手掌貼在壁上,刀光一交,他的小指被砍斷,動作敏捷到讓人眼花。
陳勝呆愣了半晌,才殺貓般的大喊了起來。
謝蒼飛揪住陳勝的頭髮,正視他的臉,口氣仍輕輕柔柔的,卻教陳勝駭得連尖叫都忘了。
「我警告你,福叔只能救你一次,下回你最好通知別人幫你收屍。至於星月盟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插手,懂了嗎?」
「懂了……懂了……」陳勝連連頭。
懶得多看陳勝一眼,他一揮手叫旁人將他抬了出去。
徐福扶起呻吟不已的陳勝,斥道:「閉嘴!首領不殺你已經夠給你面子了,還大呼小叫的,丟不丟臉?」
他粗魯的把陳勝拖了出去,懊悔自己撿了個大麻煩。
謝蒼飛緊抿著唇,全身都散發出危險的陰冷氣息。
當年他的父親謝主華與星月盟前任大殷頌節在同一時間創下門派,且極為巧合的同時愛上了一名女子——就是後來殷皓月的母親陶可人。但陶可人卻選擇了殷頌節,謝主華在心碎之餘雖娶了他人,卻始終對她念不忘。
多年以後,謝主華在一場與星月盟的鬥爭中,因心疼陶可人哀求的眼神而在最後一刻敗下陣來,抑鬱而死。臨終前他殷殷交代,後輩不得尋隙報仇,縱使交上手,也得光明正大,休得辱沒門風。
而今陳勝那傢伙竟擅自作主,壞了規定,最可恨的是讓他在星月盟前留了把柄,以後若正面交鋒起來,無疑是個污點。
這幾年來,他致力於事業拓展,在眾多競爭對手裡,獨獨極力打擊星月盟,凡是星月盟欲招攬的事業,他定插手阻撓。兩個門派,一在香港一在台灣,倒也都闖了盛名。只是,他仍不甘心。父親心裡對於沒能超越星月盟一直耿耿於懷,雖然洪流門日益壯大,足以和星月盟齊名,他就是無法忽視心底那份遺憾。
謝蒼飛拿起關於殷皓月的近期資料,知道他又打贏了好幾場仗。撇開私人恩急不說,殷皓月是個可敬的敵人,作風強硬中帶著一股古時的俠少意味。他掌控著台灣各大小幫派的存亡大權,卻從不輕易打壓,只在某些重大的事件中出面調停或制止。黑買賣他近年來已不碰了,但必要時他也會耍些狠手段,讓黑白兩道又愛又恨。
他想起陳勝提過的線索。對殷皓月可說是一大打擊。
謝蒼飛冷哼一聲。利用弱質女流算得上什麼大丈夫行徑?不過他倒是對這名女子大是好奇。殷皓月漠視女人的態度他也多有聽聞,能讓那名視女人為無物的硬漢動心,必定有其過人之處。
謝蒼飛放下手中的文件,俊秀的臉上寫著懊惱與掙扎。
他不得不承認, 自己對殷皓月有股惺惺相惜之感。明明知道洪流門處處與星月盟作對,他卻仍悶不吭聲,甚至數年前洪流門的分支在台灣被其他幫派堵殺,也是資訊網密佈的他暗中派人支援。
殷皓月沒邀功也從不承認,卻在無形中透露出另一個訊息——
他並非好勇鬥狠之人,在允許容忍的範圍之下,他從不主動挑釁。
媽的!殷皓月的這些舉動,該死的讓他的心日益軟化。
* * *
殷皓月藉著窗口透進的微弱燈光,貪婪的注視著宋夜空無邪的睡顏。
這幾天他忙著四處部署,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的、仔細的看著她了。
此際的她,凌亂的頭髮覆蓋在臉頰,臉蛋紅撲撲的,小嘴還微張著,黑而光亮的髮絲一部分鋪陳在雪白的枕上,竟生出另一種嬌酣柔美的風情,與她平日的淘氣爽朗完全不同。
他歎了口氣,捨不得將視線移開。
宋夜空一聽得歎息聲,隨即轉醒。她敏銳的感受到房中有人,忙伸手往枕下一探,執住槍柄便往黑影敲去。
殷皓月避開她的攻擊,迅速的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人懷中,猛然吻住她的唇。
被箝在他的懷中,宋夜空貪婪地吸取著他迷人的男性氣息。在他的手握住她的那一剎那,她便知道是他。只有他才能讓她感受到那全然的安心與信賴。
殷皓月勉強自己離開這醉人的纏綿,輕聲在她耳邊說著,「好身手,連我都無法抗拒。」
聽了他這意含雙關的話語,宋夜空不禁羞紅了臉。她推開他,佯怒道:「三更半夜跑來擾人清夢做什麼?」
殷皓月捧住心口,故作痛苦,「哦,你傷了我的心了!你就是這樣對待一個思念你的男人嗎?」
「得了!你會思念我才怪。只會撇下我單獨行動,要不就是派些雞毛蒜皮的拉雜事讓我做,煩都煩死了。」
「胡說,我是看重你追蹤方面的才能,這才放手讓你去做,別妄自菲薄廠。」
「這些事情小孑L做得比我還好。我是你的保鏢,理當在你身邊保護你啊!」
殷皓月揉了揉她那一頭亂髮,語含無限憐惜。「別擔心我,你只要乖乖的完成任務,就是保護我最好的方法,懂嗎?」
宋夜空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想要說什麼,卻又忍了下來。
眼前這男人顯然低估了她的能力。這些天組織變得異常忙碌,整個通訊網路全被不著痕跡的修改過,浮上檯面的淨是些膚淺又過時的記錄。那些看似嚴重卻無傷核心權威的資料,她看過—遍後絕不會多花時間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