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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梁鳳儀

  我把情況告訴了潘浩元。

  他明顯地比我鎮定。

  「我們現在就去找一找!」潘浩元建議。

  「到那兒去找呢?」

  「她不是說就在你家附近?走,事不宜遲。」

  潘浩元讓我上了他的車。

  我們開始在美麗灣與碧瑤灣一帶的沿海小山路搜索。

  「浩元,要真弄出人命來,怎好算?」

  我實在太怕了。

  潘浩元一手開車,另一手伸過來握著了我的手。

  一陣溫熱自他的手心傳過來,我渾身有微微異樣的感覺。「有紙巾嗎?」我問。

  潘浩元放開我,伸手往旁邊取過紙巾盒。

  我把它抱在懷來,讓兩隻手再沒有騰出空來。

  就在不遠的轉彎角處,停了一部汽車。

  我們駛近。

  我說:「那不是賀智的車!」

  賀智的座駕是部白色的平治跑車。

  這部是深色的寶馬。

  潘浩元說:「讓我下車去看看,也許她開另一部車吧!」

  潘浩元下了車,彎著身子望向車廂內,然後急急揮手叫我過去。

  我跑前去一望。

  天!天!

  嚇得什麼似。

  「怎麼會是她?」

  阮端芳。

  人已經昏迷似地仰坐在司機位上。

  面色完全蒼白。

  「來,讓我們搖電話報警。」潘浩元說。

  「不,浩元,事有蹺蹊,家醜更不能外傳。我們先送大嫂回我家去,成不成?」

  潘浩元想了想,再俯身去探了探阮端芳的額,摸了摸她的手。

  我在旁輕喊:「聰少奶奶,我是三姨,三姨來了。」

  阮端芳微微張著嘴,想竭力說什麼,不一下又緊閉著嘴唇。

  「看樣子沒有大礙。」潘浩元說:「你開我的車子回家去,我開她的。」

  我點了頭。

  回家的路上,我管自迷惘。

  究竟是什麼悲慟不已的事,教阮端芳如此深受刺激,以致於……我不曉得想下去。

  我以為她差不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原來不是嗎?

  全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而已。

  因為人學曉了如何自舐創傷,自憐悲痛,自救危難。

  我讓潘浩元把阮端芳的汽車泊到車房去。

  潘浩元抱了阮端芳到我睡房。

  「我已用汽車電話通知了陳醫生來看她,是我的好朋友,這一陣子就到了。」

  「浩元,你到大門口守候好不好,免得過別吵醒下人。」

  潘浩元下了樓。

  我坐在床沿,迷惘地看著阮端芳。

  那張白得像張紙的臉,依然寫上太多不應有的愁苦的表情。

  雙唇緊緊抿在一起,像有很多苦衷,死忍著,不要洩露。

  雙目也合起來,兩條濃密的、修剪得甚好的眉毛且皺在一起,完完全全表現出心上  那打不開的結似。

  我提起了她的手,輕輕的撫慰著,心裡說:「醒來吧,醒來吧,再大不了的痛苦事  ,仍是會過去的。」

  敬生不是已經去世近一年了?當初有過生不如死的日子,現今,不也是好好的活了  下來。

  不再開心不要緊,不再傷心已是大幸。

  睡房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潘浩元推門進來,帶了位陳醫生。

  我跟陳醫生打招呼,然後站到潘浩元身邊去,看著陳醫生替阮端芳把脈診治。

  陳醫生示意潘浩元上前去,幫手攙扶了阮端芳進浴室。

  看樣子,他們不願意我跟著進去。

  也不過過了一陣子功夫,阮端芳被他們重放到我的床上,已能微微蠕動。

  我立即走過去,阮端芳睜開眼,望我,又再閉上了眼。

  「聰少奶奶,我是三姨,你在我家,很平安!你放心!」

  阮端芳竟能點點頭,神智似乎已經清醒了一點點。

  陳醫生又替她打了一針,囑咐我們;「讓她睡去,睡醒了就沒有事了。剛才大概吞  多了幾粒安眠藥,又灌了些酒,藥份不多,沒有大礙的,放心。」

  潘浩元送走了陳醫生,再回到房裡來。

  「就讓她睡在你家一晚好鳴?要不要跟賀聰聯絡一下?」

  「賀聰這陣子根本不在香港,且……」

  我當然有顧慮。

  若是阮端芳願意家裡頭的人知道,也不會搖電話給我。

  分明是走投無路,投訴無門的樣子。我又怎麼能未得當事人意願,就將她送出去了  ?

  我這麼一遲疑,潘浩元也明白過來。

  正躊躇之際,門鈴聲竟響了起來。

  我嚇得張著嘴:「誰?賀家的人?」

  「別慌張!你且看看,可能是光中,我出門時留了口訊,請他趕來你家。」

  我急忙走下樓去,剛趕得及喝止了女傭開門:「讓我開門便成,是找我的。你回屋  裡去睡,這兒沒有你的事。」

  女傭望我一眼,低著頭走回她的房間去。

  我開了大門。

  吁一口氣,果然是潘光中,還有賀智。

  「三姨!」

  我示意她別張聲,立即把他們帶到睡房去。

  賀智睜大眼,瞪著床上的阮端芳,久久說不出話來。

  潘浩元把兒子叫出露台。

  我也細細地把過程告訴賀智。

  只有相對無言。

  「我開頭時慌亂至極,以為出事的人是你,對不起!」我對賀智說。

  「我該說多謝!」賀智緊握我的手說:「現今我知道將來有難,要來敲誰的門。」

  「快快別這麼說,賀家的孩子無災無難。」

  賀智笑道:「三姨,你一回到賀家來,神情語氣,所作所為完全像上個世紀的人,  不知老多少!」

  我愕然。

  潘浩元父子進來。浩元說:「我們先走了,明天再聯絡。」

  光中拍拍賀智的肩膊,問:「你要不要回家去?」

  「我還是留在這兒吧!」

  送走了潘家父子,仍回到睡房來。

  我把被鋪放到那張長梳化上,給賀智說:「你來躺一躺,不然,明天怎麼有精神上  班?」

  「你不也一樣」我都差點忘了自己已成職業女性,有工可返。

  賀智說得對,我一回到賀家來,整個人的行為心態都似改不過來。

  二者的衝擊不能緩和的話,有一日要害自己傷神的。

  「難得跟你談心。」賀智說,像個乖乖的女兒、也像個多年的老朋友。

  「你跟光中打算怎樣?」她既如此說,我也就不怕直接問。

  「他的妻已知道有我。」

  「反應呢?」

  「當然吵,吵得利害。一天到晚抱著兒子要生要死。」賀智歎一口氣。「怎麼我和  你這種女人就沒有一條大婦命,角色要是到轉來演,天下太平得多。」

  賀智看牢我,很認真地說:「不是嗎?兩情相悅,才值得長相廝守。一方既已移情  別戀,留他在身邊有啥子好處?公司裡頭的職員有了異心,立即請他另謀高就,免得阻  礙進展,何況是配偶。」

  「對。連真金白銀的做生意,對方要抵賴,要推卸責任,要食言侮約,將追討他還  債的時間用在重新打天下上頭,可能得益更多。這兩天,我才跟你欣榮叔把個客戶的一  筆欠帳看成枯帳,在帳簿上撤除算數。早化此打算,還能有扣稅的利益,幸運的,將來  他良心發現,跑回來清還,皆大歡喜,沒壞掉情誼關係,若從此一走了之。江湖上是他  抬不起頭做人,不是我們沒面子見他。」

  「真的,三姨,現今跟你一提起生意。你的態度完全現代化。」

  「別來取笑我!」

  「我是認真的。三姨,正想跟你商量,我把我的投資戶口自賀氏挪動到富華去,由  你和欣榮叔代我打理。」

  「這怎麼成?」

  「怎麼不成?」

  還沒有待我解釋,賀智就說:「三姨,在商言商。現今富華是打開門口做正經生意  的。不偷也不搶。至於說,做客戶的,不也絕對有權變心?誰個貿易對手最合心水,服  務水準至高,就挑他了,有什麼叫不可以?」

  我輕輕歎一口氣,不辨悲喜。

  「老實說,我不致於完全偏心於你。賀氏真的今非昔比,爸爸在世時,客似雲來,  如今交到大哥手上,他的功夫手腕與人緣,全跟爸爸相去千萬里。二哥呢,只管自己貼  身利益,賀氏業務,他不知有沒有放一半心進去。從前賀氏的股票生意占市場比例百份  之二十五強,我賭明年,起碼下跌至百份之五,你說,成何體統了?」

  賀智越說越氣憤,瞥了床上的阮端芳一眼:「看,連私事都弄成這個樣子,是人不  是人?」

  「你看,是賀聰他,有另外一頭住家?」我驚問。

  莫非真的虎父無犬子。

  「他才不會。」賀智說。

  「我看你大哥也很注情事業的樣子,大概不講什麼兒女私情!」

  「不講兒女私情,不等於不花夫酒地。三姨,你行走江湖的日子尚淺,沒有聽過賀  家大少爺的規矩,沒有一個女人會愛上多三個月,且跟賀勇最大的分別是,賀勇喜歡借  小明星出鋒頭,樂孜孜的去當名公子。賀聰不肯花這個錢,要平又要靚,名氣最好等於  零,免張揚。他的宣傳預算全用以栽培自己成財經巨擘上頭。」

  「都不像敬生。」我感慨。

  「說得對。爸爸其實不是個用情不專的人,他幾時花天酒地過?」

  原來賀智什麼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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